严佩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正午。她忍着腹中饥饿，随手披上外衣，准备下床，让碧春送点吃的过来，却在刚落地时，腿脚一软。不等她扑到地上，一只暖热的手稳稳扶住她腰侧，手指紧扣腰间细肉，似被钳住一般。
“公主小心。”身后传来满足而疏懒的一声。
“松手。”严佩转头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
她站直身体，发觉季鱼仍不知分寸，淡漠地说了句：“既是面首，便不能在本公主床上久留。季鱼，回你的厢房去。”
那只手像是不舍，极为缓慢地从她腰侧滑下。随即，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后颈。
“公主要去哪里？”
“本公主的事，不需你过问。”严佩到屏风后换了衣裳，直到出门，都没再看他一眼。
季鱼始终凝视着她的身影，若是严佩还在，定能看到他脸上温和却夺目的笑意。在严佩离开之后，季鱼稍作思索，也出了门。
他一踏进青阁，就见一侧的矮几上，摆着两碟没吃完的点心，茶水也尚有余温。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拿起糕饼咬了一口，唔，是她的味道。
碧春抱着严佩的衣裳，刚从屏风后出来，就见季鱼正吃着严佩留下的茶点，一脸沉醉之态，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她正要说话，就见季鱼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碧春犹豫了下，但见他过来接公主的衣裳，便一股脑交给他，自己跑了出去。
“碧春？”严佩听到她的脚步声，心中生疑，撩水的手也停了。
听见无人回应，她往池边一看，一个她现在并不想看到的人影，出现在她视线中。www.sxynkj.ċöm
严佩哼了一声：“本公主叫你来这了？”
“季鱼明白自己的本分，伺候公主沐浴，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也就一句话的功夫，人出现在她面前，捧着水，仔细给她冲洗湿淋的长发。那一丝不苟、目不斜视的样子，倒真像是来伺候她的。
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洗完头发后，落在她肩头，滑过手臂，果不其然，摸去了其他地方。
“你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严佩仰着头，轻声喘息。
“公主……不喜欢？”季鱼一时没动，凑到她耳畔问道。www.sxynkj.ċöm
严佩咬着嘴唇，没回应，过了许久，又道：“好了，让碧春准备的膳食都要凉了……”
待严佩穿戴整齐，踏出青阁时，红日已经西坠。她沉着脸，回了房里，一声不吭地吃完了厨房重新做的晚膳，随后，散步到厢房门前。
“公主……”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季鱼小心地问道。
“进去。”严佩推开门，语气冷淡。
季鱼踏入房里，转过身，刚想说话，就见严佩合上了门，门外传来咔哒一声，落了锁。
他忙走到窗边，透过窗格，看着渐渐走远的严佩，高声喊道：“府里服侍公主的就我一人，公主要是夜里孤枕难眠，可如何是好？”
严佩没有回答，步伐却明显快了许多，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雪冬，让人看好厢房，不准季鱼出来。”严佩一回到房内，就吩咐道。
“是，公主，可是……”雪冬有些迟疑，“要是驸马……”
“叫他公子。”严佩打断她。
“要是公子非要出来见公主，比如跳窗破门……”
严佩皱起眉头，听起来像是季鱼会做的事，她思忖片刻，起身说道：“我去别处睡。你们别跟来。”
她去了往常习武的那间屋子，虽然先前两位拳脚师傅已经回了军营，这里也许久没人再来，但四周仍然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道，让人心神安宁。
严佩去了里间，什么也不再想，抱起被子便呼呼大睡。
只是清晨她醒来时，发现被子变成了人。
但见自己衣衫完好，严佩松了口气。
季鱼蹭了蹭她的额角，把她落在脸上的乱发，拨到耳后，像是明白她要问什么，径自说道：“我找了其他地方，最后发现公主在这里。”
“见公主睡得沉，知道公主定是累了，所以没有打扰公主。”
“你知道就好。”严佩起身就往外走，却不防被牵住手，身形一绊，湿热的呼吸便滞留在唇边。
直到门外传来碧春的声音，严佩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怎、怎么了，碧春？”严佩抹了抹嘴唇，推门出去。
“公主，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好，等我梳洗一番……”
严佩登上马车，准备离开时，就见季鱼出现在府门前。他一声不吭地望过来，眼中颇有几分被抛弃冷落的哀怨意味，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
“母后是让我进宫，你在府里等着。”严佩实在受不了那副含情待诉的模样，匆匆丢下一句，乘马车走了。
至路口转弯时，一阵风吹起浅青的绉纱窗帘，她似乎看到那人仍站在门边，连忙按住帘子四角，快到皇宫时才松开。
“母后万安。”严佩福身一礼，就听皇后轻叹一声。
“怎么了，母后。”她走上前，依偎在皇后身边。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又叹道：“佩儿，你是当真喜欢那个季鱼，要留下他吗？”
严佩硬着头皮点头，脸上却不受控制地泛红。
“你听母后说一句，眼下尉国皇帝还未出殡，新君未定，季鱼不回国一事，只有一些大臣不满。但是一旦皇子相争有了结果，新君即位，定会送信来问，为何扣押尉国质子，不予放归。”
“母后是说……”
“既然有了这个理由，待新君帝位巩固，恐怕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立威机会。”
严佩攥紧了手指，“母后，这些是父皇告诉你的？”
“嗯，佩儿，依母后看，那个季鱼，除了一副皮囊稍微惹眼，其余也无甚特别之处。你把他留下，比送他离开，麻烦更多。”
严佩沉默下来，父皇和母后都不知道，季鱼绝非他们想象那么软弱无能，势单力薄，此时放他回去，那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可母后说的也对，不放他回去，就是给了尉国发兵的借口，新君即位，也一定会在军事上一展威风，两国边境纷争再起，也是必然。
“母后，容我再仔细想想。”严佩抬起头，这才发现殿中多了一个人，是个男人，穿着玄色衣衫，低头顺从地站在一旁，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
“母后这是……”
“越奴，抬起头来。”
男子缓缓抬头，望向两人，“见过皇后，见过玉赐公主。”
待看清他的样貌，严佩一惊，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也顿时明白了父皇和母后的心思。
这人从身形到样貌，都和季鱼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声音偏粗一些，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把人找来的……
“佩儿，他是尉国人，你父皇托长公主找到的，你仔细看看，他算不算是合你的意？”
严佩犹豫着正要说话，又被皇后抢了先，“那个季鱼总归是个质子，你同他又不是正经夫妻，既然是面首，那越奴也可以……”
“越奴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殿中那人很识时务地应了一声。
“母后，可是，我担心……”
“你是公主，金枝玉叶，公主府里你说了算，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后语重心长地说着，“听母后的，你就先和越奴相处一段时间，万一到时不得不做选择，能有越奴陪着你，你也好受一些。”
“佩儿，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皇后抚着严佩的后背，感慨不已。
“知道了，母后。”
严佩走出皇宫时，只觉得脚步分外沉重。皇后那一句感叹，真是半点错处都没，而她和季鱼，也确实没那么深的……感情……
要是让他离开，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登上大宝，或许会看在她曾善待他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完全放下仇怨？严佩摇摇头，不可能，他在昭国所受的折磨，不比在尉国少，也定然不会一笑置之。
只要不对昭国赶尽杀绝……
“公主，上车吧。”陌生的声音传来，严佩这才记起，身边还跟了个人。此刻，他正站在车下，为她掀起了车门帘。
严佩这才后知后觉地烦恼起来，要是让季鱼知道，她带了个跟他相像的男人回去，他又会怎么想？
她在马车中坐立不安，但见越奴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禁问道：“你是自愿当本公主面首的吗？还是另有所图？”
“是越奴自愿的，越奴家中已无亲人，得丽安长公主赏识，特来侍奉玉赐公主。”
“嗯？皇姑姑什么时候找到你的？”这么快就能把人给她送来？
“大约半个月前。”越奴如实回答。
严佩皱起眉头，长公主确实动作快，但这到底是她真的动作快，还是……早有准备？
直到马车停下，严佩才回过神来，悄悄往车窗外看去，季鱼大概是一直在门口等她，站的位置都没变过。
她莫名心里发虚，小声跟越奴说道：“你在车里别出来，待会让车夫带你入府，住处饮食之类，也会有人给你安排。”
越奴点点头，没有说话，目送严佩下了马车。
严佩直腰挺胸，轻咳一声，跟车夫交代了几句，便向府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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