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念的是什么,但俞延还是辨认出来,此时的咒文和那天景容唱的民歌是同一种语言。
他猛地抬头,近四十米高的水流断层处,景容正缓步走向前,眼底有着淡金的光。
他嘴唇蠕动,不停地念诵,陌生的语言不停从他嘴里流泻,出来。俞延忽然发现,那些如潮水一般涌着挤向他们的人傀突然后退,在回游中聚集在一起,窃窃低语。
怎么回事?
俞延不理解,但他双手抱住的景乘动了动,因为人傀的离开,强大的愈合力让他恢复了些力量。
“是容吗?”青年撑着俞延的肩膀站稳,目光望向高处的景容,“他终究还是后悔了。”
“你是说景容要帮我们?”
“是。”景乘侧过身,对上俞延惊讶的脸,“你应该知道他擅长训养动物,他现在念的,就是他的独门秘术。”
“你的意思是……他在像训犬一样训这些人傀?”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有用就行。”他环视四下散开的人傀,眼底重新亮起光芒,“可以动手了。”
他说完就蹿了出去,速度快得如离弦之箭,直奔向叶羌所在。
叶千重同时动手,人傀的消退让愈合力占了上风,他周身蒸腾着血红的雾气,被打碎的翼骨正包包裹着碎肉和骨末迅速愈合,脸上被刮掉的鳞片重新长出。叶羌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插进他的腹部搅动,他在半途抓住了青年的手腕,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掰去。
叶羌脸色变了。
他看见叶千重缓缓抬起他的手腕,刚刚腹部还惨不忍睹的伤口瞬间变得平滑如初,细长的指骨刮擦着他手腕的脉搏处,下面有墨绿的印纹在闪闪发光。
“这里是吧?”叶千重扯出一个笑,下一秒握住的地方闪着剧烈的光芒。
叶羌嘶吼一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压上叶千重的头顶,上方的空间密度骤然增大,如不出意外,这一下可以直接压断叶千重的颈椎。
景乘飞跃而起抬腿横扫,叶羌的手偏离了位置,压上叶千重的肩膀,只听得咯吧一声响,那里的胫骨因为高压而断裂。
叶千重皱了皱眉,超强的愈合力很快将骨骼修复正位,景乘也抓起青年的手腕,接着叶千重没有完成的步骤,抓起墨绿印纹狠狠往外一扯,血液奔涌而出。
“是人傀首!”景乘看清剥离出的印纹,用力握进掌心,“千重先生,快用……”
“哥哥?”
叶千重浑身一震,他盯着眼前的青年,脸上浮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青年仍旧是刚才的外形,可这时面部表情却变了,既不是金瞳形态极致的淡漠,也不是叶羌的癫狂,他乖顺地垂着眼睛,看上去天真又温和。
“您小心!”
景乘猛地上前,预备对青年做出截杀。可对方好像看不到似的,明知道再靠前就会被景乘的秘术刺穿,却毫不畏惧地向前,用力抱住了浑身血污不复人形的叶千重。
叶千重愣住了,青年像小时候一样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撒娇,温温热热的说话声带起的轻微震动还在从身上传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哥哥,”他抬起头和叶千重对视,声音乖顺,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信赖,“哥哥,你是不是来接我了?”
“不,我……”
“重哥!”俞延大喊,趟着齐胸口的水赶向他,“重哥!这就是最弱的形态,要动手就趁现在!”
“千重先生!”景乘也看出了叶千重的动摇,“不能犹豫,就现在。”
他没等叶千重回应,已经高高竖起了手臂,大片的骨刺像是开花一样刺破他的皮肤,在衣服上渗出大块的血红。
“神咒摄来。”
他单手飞速结印,五指挥动,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狠狠打向青年的脑袋。
“辟邪消散!”
他大喝着,在即将接触到青年前,身上光芒一样的锐气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原本乖顺的娃娃脸忽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退后!”俞延狂奔过去,背后的骨枝成群般绽开,抓向中心的两人。随即背过身骨枝像花瓣一样收束,将两人严严实实护在构筑而成的屏障内。
他闭上眼,准备接受接下来的剧痛。
意料之外,剧痛并没有传来,透过骨枝的缝隙,有刺眼的光影瞬间的变化,瓢泼一样粘稠的液体四处飞溅,打在骨枝上啪啪作响,瞬间,四周尽是满溢的腥味。
他缓缓收起骨枝,朝那边看去。
金瞳重新填满青年的眼底,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缕黑雾绳索一样吊住了景容的脖子,他的大半张脸沉在水下。
因为行动迟疑,景乘在攻过去的间隙,青年的形态就已经在开始变化,生成不久前的薄茧,如果不加以阻拦,身体直接接触反弹回来的巨大张力将会直接让景乘失去行动能力。
结果是景容反应敏捷,迅速控制人傀集结替他们挡住了茧的反噬。当然也因此,在场的人傀也被消灭一空,加之印纹被剥离,此时也失去了再生的可能。
他真的在帮我们。
俞延迅速收回骨枝,奔向被金瞳形态拘在水下的青年。“景容!”他说着就要去抓水下男子的衣裳。
下一秒,巨大的水花声掩盖了他的踪迹。
景乘扶起叶千重,忽地感到身上逐渐沉重,有什么力量正在逼着他们不停往下跪。然而下面的水并不浅,一旦真的被压进去,他们甚至没有浮上岸的机会,只能被活活淹死。
俞延在水下拼命地舞动四肢,即使他会游泳,甚至潜水憋气的时间还不短,但随着脖子上缠绕的黑雾越来越紧,他忽地张开嘴,狠狠地呛进气管里。
不需要什么秘术,他都能淹死在这里。m.sxynkj.ċöm
这时水下忽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上他的太阳穴。
霎时间,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脑海中传过,很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声音,他居然能听得到电流里传来的话。
“是生物电,我可以用这样的手段刺激你的语言中枢,让你的大脑自动帮我传信息。”
携带空气的大气泡很快漂浮到俞延脸上,俞延连忙凑过鼻子,狠狠吸了几口。等缓过劲儿来后,他不禁望向身侧,却发现景容一直都看着自己,淡金的眼睛在水下发着幽微的光亮。在这段时间里,景容的手指一直都没有收回来。
“很神奇是吧,”俞延又听见电流里的微弱声音传来,“是我妈妈教我的,我以前因为意外短暂地失聪过,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教会了我说话。”
景容像是随口一提,没再继续这个话。“先等,等金瞳的茧消失,我们再上去,否则攻击茧不仅事倍功半,反而还会受到反噬伤害。”
俞延很想问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但他不会景容这样的传递信息的方法,只能这样和他在水下默默等待。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
叶千重直起身,深深地喘气,他盯着不远处的青年,金瞳形态已然重新回归,也意味着,他们刚刚的努力,又得重来。
一时犹豫,造就了如此被动。
油脂一样的墨绿色血液还漂浮在水面,并未完全融化消散进水中。叶千重看了眼水面自己扭曲的倒影,眼中的金色正在慢慢加深。
景乘瞬间注意到他的变化,“您要做什么!”
金瞳青年张开手臂,他的身体缓缓脱离水面悬浮在半空,静静注视着底下的动静。
没多久,他们就感觉施加在身上的压力骤然变大,整个空间的压力都在暴涨,水面被挤压后正争先恐后地从四周溢出,一时间,景乘甚至因为这股磅礴的压力引起了耳鸣。
“他在进攻。”叶千重冷冷道,周遭变化的环境没有引起他动作的丝毫变化。“必须有人出来,否则都会死。”
“您……”景乘还没说完,就被头部的胀痛逼得停下。
叶千重睁着眼,霎时间,河面上忽地映出无数一模一样的淡金色瞳仁,它们像漂浮的河灯般停在水面上,水面的压力没能影响他们分毫。
“是印火!”微弱的声音忽地从脑海中传来,“快出来!”俞延听见景容说。
他们在水下,身上的压力相比较上面只会更严重,俞延艰难地抬起头,忽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景容已经游上了水面。
“千重先生!停下!”他扯开雾气,忍着头部几近开裂的剧痛对着叶千重大喊,“给我一点时间!”
景乘会意,抬手挡住叶千重越来越亮的眼睛,将他按到边上。
黑雾松动片刻,随即迅速缠绕上景容脖子,死死勒紧。这时俞延忽地浮出水面,背后大片大片的骨枝花朵一样绽开,将半空中的青年包裹进去。黑雾的流动忽地中断,转而缠上他。
景容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他开口,争分夺秒地开始念咒。
这种濒危的语言从他的口齿间不停传出,特有的塞音和擦音因为过快的语速发出几近爆破的声响,原本长达半分钟才能念完的咒语被他浓缩成十几秒。
金瞳形态的身体开始下坠,随之而来的,还有面部神情的变化,整片地下水泽的压力骤然一轻。
叶千重睁开眼,对上即将下坠的青年的眼睛,金色的瞳光消失了,他的神色先是癫狂凶狠,最后垂下眼睛,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乖巧又胆怯。
“我的弟弟已经死了。”
他默念完,这次没有再犹豫,抬起手,还未彻底消散的河灯样的淡金倒影聚成巨大的网,将青年吞噬进印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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