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满殿只闻朱樉的哭嚎声。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心里着实佩服这位秦王殿下如此豁得出脸面。再瞅太子的脸色,乍青还白,当真是微妙难言。
龙椅上,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黑,他一拍龙案,怒喝道:“哭什么哭,你老子还没死!”
瞬间,朱樉的哭声戛然而止。
朱元璋扫眼殿下神情各异的朝臣,以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太子,起身一拂袖,冷道:“退朝!秦王给朕滚过来!”
御书房内,朱樉乖乖跪在台阶下,朱元璋脸色阴晴不定的盯了他半晌,方道:“你真觉得弹劾你的是你大哥?”
朱樉撇撇嘴,“除了他,儿臣想不出还有谁会针对儿臣。您是不知道,现下儿臣那封地中传得有多难听,就差没把儿臣说成桀纣再世,到哪都成了洪水猛兽。儿臣名声有污受点委屈没什么,可我是皇子,是您的亲儿子,这么传下去,对您和朝廷的威名也有损不是?”
朱元璋气笑了,“那你说说,你大哥为什么要针对你,针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朱樉理直气状道:“那为什么老五老六他们没事,偏是我和老三老四遭弹劾?还不是我们坐镇一方,手里有兵有权,大哥觉得我们分了他的权,看我们不顺眼!”
朱元璋脸色倏地一冷,“你就是这么看你大哥的?从小到大你闯了多少祸,哪回不是你大哥给你求的情?自己不长脑子,听了几句外人的挑拨就跳出来窝里斗,你还有理了?”
朱樉一梗脖子:“可每次求完情,您还不是照打照罚,也没见有什么用。况且,我又没说错,大哥要不是看我和老三老四不顺眼,会撺掇那么多人针对我们?不说老三,就老四那性子,您相信他会贪墨官粮?宋庭的死明明和他没关系,却还是被人一股脑栽赃到了他身上,还不是有人忌惮他有个天下第一名将的岳父,才一个劲给他泼脏水!要我说,当年您就不该将魏国公的闺女指给老四,省得如今遭人嫉恨,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一变,抓起龙案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怒骂道:“不知感恩的混帐东西,打量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朕今天就把话告诉你,朕这龙椅就是不传给你大哥,也绝不会传给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朱樉被砸了满头满脑的茶水,狼狈不已,额头更是被砸得一片红肿,但他顾不得额头的疼,只红着眼瞪住朱元璋,“父皇,我有心思怎么了?我就不是您儿子了?太子哪点比我强,不就比我早出生了点?都是龙子凤孙,我要没那心思才愧对我这身份!”
朱元璋气急反笑,“朕还生了个坦坦荡荡的好儿子!滚,给朕滚出去,没朕吩咐,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朱樉哼了声,爬起来,抹了把脸往外走去,临到殿门口,转头冲朱元璋说道:“您年纪大了就少生点气,我给您寻了些养神补气的好药材,您记得让太医院的人配好了,多少用点。您是我老子,活得长命百岁我才有好日子过,我可不想刚没了娘再没了爹!”
不等朱元璋再发飙,他连忙跳到殿门外,撒丫子跑了。
“混帐东西!”怒视朱樉的背影,朱元璋骂了句,只脸上的怒气因着朱樉最后的话明显消退了几分。
一旁的安海觑着他渐缓了脸色,这才奉了茶过来,笑道:“老奴看过秦王殿下送来的药材,都是些难寻的好东西,可见殿下心里一直记挂您呢!”sxynkj.ċöm
“哼,他能少惹朕生点气,朕就谢天谢地了!”朱元璋接过茶呷了口,顿了下,“你让人送点消肿的膏药去秦王府。”
“是。”安海笑着应下。
朱樉顶着满头的茶水沫子出了宫,这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皇城,引得各方暗自揣测不已。
朱樉回到秦王府,管家一见他红肿的额头,吓了一跳,连忙召人去请太医,又让侍女去端水拿净帕。
“滚开!”朱樉阴沉着脸一脚踹开欲给他拭衣的侍女,看向闻讯赶来的幕僚孟先生,“消息确认了?于庆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孟先生沉声道:“刑部派人调查过,说是意外落水而亡,但我们在东宫安插的人已俱都联系不上。”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朱樉冷笑一声,“好个仁慈的太子。”灭口的手段倒是娴熟得紧。
孟先生看眼朱樉的额头,“王爷与皇上起了争执?”
朱樉烦闷的点点头,将事情与他说了,“此举当真有用?父皇刚才可是将话都摆明了。”
孟先生微微一笑,抚须道:“王爷且记住一句话,为山者基于一篑之土,以成千丈之峭,凿井者起于三寸之坎,以就万仞之深。陛下正值盛年,未到最后,那个位子落于谁手,还犹未可知。”说着,他看眼屋外,“某若所料不错,稍后宫里就会有赏赐来。”
朱樉还没说话,管家就匆匆来禀,“王爷,宫里送了药膏来,还有些补血的药材。”
朱樉蓦地看向孟先生。孟先生笑道:“王爷不若先接了赏赐再言其他。”
朱樉一顿,旋即哈哈大笑,“好好好,先生果然神机妙算也。”
城郊别苑。
麦志德笑不可抑的拍案道:“咱们这位秦王殿下当真是位活宝贝,太子临朝这么些年,我还是头回见他那般神情。”
郭桓似笑非笑:“秦王此举才叫聪明,若他当真与太子对薄朝堂,那才是必输无疑。这么撒泼浑闹,既让太子憋气,又不至于踩了皇上的底线,说不定反会惹得皇上怜惜同情。”
麦志德挑挑眉,“看来就藩这些年,秦王殿下是大有长进了。”早些年,秦王可没这般城府。
郭桓敲敲桌案,“秦王不足为虑,咱们该担心的是那位燕王殿下。”
麦志德也敛了笑,忽而道:“你觉得,此事真能如咱们所愿?”
郭桓拍拍他的肩,“不管能否如愿,咱们都败不得啊。”
监察御史府。
已是夜阑人静,余敏方下衙回府。一进府门,他便看到夫人身边的婢女等在一边,吩咐道:“去与夫人说一声,我还有公务处理,晚上就在书房歇下了。”
婢女不敢多言,忙应声退下。
回到书房,余敏在内间换了身常服,方到外间书案后坐下,准备处理带回来的公务。
他刚拿起笔,余光就瞥见一旁的书册下,隐隐盖着一物。他皱了下眉,挪开书册,赫然就见其下有个六寸见方的木匣,平平无奇,却绝非他之物。
他脸色一冷,正欲唤人进来斥问,冷不丁又觑木匣一角隐约刻着一个宋字。他眼神倏然一变,直接掀开了木匣,其内赫然是数本账册。
余敏脸色变了几变,迟疑片刻,终是拿起一本账册翻看起来。
五日后。
临近京城百余里,朱棣寻了处偏僻空阔的山野安营扎寨,并不打算连夜赶路回京。
营地附近有片茂密的林子,朱棣一时来了兴致,命人取来弓箭,趁着天色还不太晚,带着两个侍卫入林打猎去了。www.sxynkj.ċöm
陈桐凑到正为朱棣收拾营帐的明福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福公公,听说王爷武艺不俗,有射石饮羽、断蛟刺虎之能,曾一箭射死四名敌军将领,将那几人的脑袋好似糖葫芦般串成了串。”
明福嘴角一抽,“您这是打哪听来的?”还串成糖葫芦?没得让人有心理阴影,以后哪还敢直视糖葫芦。
“茶楼里听来的啊。”陈桐兴致勃勃的道,“你说我拜王爷为师如何?我不求一串四,一串二就心满意足了。”
明福默默收拾,打定主意不理他。
就在这时,营地外突地传来一阵女子的争执声。
明福皱了下眉,撩起帐帘走出去,就见守在外围的侍卫正拦着两个欲往里闯的年轻女子。
“怎么回事?”明福走过去,肃声问道。
拦人的侍卫忙解释道:“这位姑娘说她们的马不见了,非说是我们偷的。”
明福皱皱眉,看向二女,皆是十六七岁年纪,端瞧神态衣饰应是一主一仆。为主的姑娘一身精致青绿骑装,腰间缠着马鞭,抬着下巴,一脸矜傲之色。而那婢女则面露忧色的拉着骑装女子的手,一副欲阻不阻的姿态。
骑装女子上下打量眼明福,“这儿是你做主?”不等明福回应,她又一摆手,不耐烦道,“不管是不是,你们最好快些让本小姐进去。我的马肯定就在里面,你们不让我搜,定是做贼心虚。本小姐告诉你们,本小姐的追影价值千金,如果你们不交出来,本小姐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婢女不动声色的观察一圈,瞧出这行人虽面带风尘,但气质明显不似普通人,不由眸光微闪,婉婉出声说道:“我家小姐入林子前,将马系在了这边,这会出来却不见了,许是与各位的马混做了一处,还请各位让我们进去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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