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东宫佐臣对秦王与晋王的防备警惕之心,较之朱棣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断然不会受他们的挑唆。更何况,这次被弹劾,他们的罪名可比朱棣重多了。
那么,除却诸位皇子,还会有谁希望太子与朱棣他们斗起来?
忽地,她眸光一凝,看向朱棣,“郭大人若是入罪,会有何下场?”
朱棣嘴角轻勾,“三族皆诛。”
徐长吟微眯下眸,“宋大人查到的证据不足以定其罪?”
“宋庭本欲将罪证收集齐全后再上疏,无意走漏了风声,当晚书房走水,人虽无事,证据却烧得一点不剩,他担心夜长梦多,这才当朝发难,只是最终溃于证据不足,未能使郭桓入罪。”
徐长吟沉吟片刻,才道:“如此说来,父皇将宋大人下降户部,应是对郭桓起了疑心。宋大人既能查到他的罪证,想必其行事并非一点痕迹未留。当务之急他必得想法善后,可朝臣的眼睛都盯着他,他不敢妄动,此时就需一件更轰动且更能吸引朝臣注意的事出现。”
她唇边逸出一抹凉意,“于是,他怂恿早已对你们不满的东宫佐臣上疏,继而又设法使宋庭来北平府调查你,之后在北境内将他杀了并嫁祸给你,一则泄恨,二则杜绝他查下去,三则洗脱嫌疑并拖你下水。之后他再将凶手的线索指向东宫,任你再信任太子也难免不会心生怀疑,再加之秦王与晋王……一旦你们与东宫斗起来,朝中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届时谁还会注意他?便是事后再追查,只怕也早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了。”
若果真如她的猜测,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为何朱棣三兄弟会突遭东宫针对,宋庭又为何遇刺,现场还留下那几个嫁祸的血字,一切不过是有人移祸江东,妄图将水搅浑以转移朝臣的视线,给自己扫尾善后的时间罢了!
朱棣含笑道:“娘娘果是足智多谋,与本王的想法不谋而合。”
徐长吟严肃的神情瞬时被他破了功,没好气的乜他一眼,“你早想到了不是?还任我在这猜了半天。”
朱棣笑而不语。本来,他并不欲拿这些事让她烦心,可若不与她说,日后她在外头听到流言蜚语,反而会更忧心。
“虽说咱们怀疑是郭桓在背后乘间投隙,但并无确凿证据,且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宋大人。”否则纵使他是清白的,朝廷那边也不好交待。
朱棣点头,“此事我会亲自查办。”
徐长吟偎入他怀中,紧紧圈住他的腰,“不管如何,万事当心。”
朱棣低头吻吻她的发顶,低声道:“我知,你无需忧心。”顿了下,他又道,“吴莲衣那里我会暂且派人盯着,毕竟事情是她最先发现的。”
徐长吟看看他,叹了口气,叮嘱道:“不管你怀疑她什么,莫让人冲撞了她。”
旦日,徐长吟召见吴莲衣,并未提及怪石林之事,只是嘘寒问暖一番,又赏赐了些得用之物。
吴莲衣依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态度,谢过恩后便自告退了。
回到住处,她歇息了片刻,随后向管事告假出了府。在她踏出府门之后,两抹毫不起眼的身影悄然跟上了她。
吴莲衣一路到了城中最繁华的街道,好似闲来无事的随意逛着,在胭脂铺里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后,才拧着两只妆盒出来。
街上极是热闹,行人熙熙攘攘,吴莲衣东瞅瞅西逛逛,忽而不远处驶来两驾华贵的马车,瞬间使得宽敞的街道变得拥挤起来。吴莲衣被人群挤到一旁,手中妆盒倏地被人撞落在地,她蹲身去拾。
不远处,一直尾随着她的人眉头一皱,赶紧朝她的方向挤过去。然而,待到得近前,已然没了吴莲衣的身影。
缓慢行驶的马车内,吴莲衣垂首敛目的伏跪在一名脸戴面具的男子面前。
男子倚着软枕,手持书卷,闲适的读了半晌,方慢条斯理的出了声音:“我让你进燕王府,便是为了给燕王伺候一群畜牲?”
吴莲衣心一紧,“属下已取信徐长吟,假以时日定能接近燕王取得信任,还请公子再给属下一段时间。”
男子放下书,冷哼道:“你给燕王通风报信,免了他一场麻烦,他却派人监视你,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吴莲衣握紧双拳,“燕王生性多疑,属下会设法打消他的怀疑。”
男子冷冷一笑,“当初我让你尽快接近徐长吟,你却自视甚高瞧不起她,结果连燕王身边一射之地都未能接近,兜转一圈才绕回她身上。我已给了你太多时间,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吴莲衣脸色一白,磕地请求,“请公子再信属下一次,属下必不会负您所望。”
男子深幽的眼眸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慢条斯理的道:“想让一个男人信任你,你这张脸,说不定会更有用。”
吴莲衣倏地抬起头。
“怎么,不愿意?”男子讥笑一声,甩开她的下巴,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拭手指。
吴莲衣垂下眼帘,咬唇道:“属下不敢,只是燕王专宠王妃,属下恐无机会。”
男子冷嗤:“她是女人,你也是女人,她能独得燕王宠爱,你为何不能?还是说,你废物到连勾引男人也不会?那我留你还有何用?”
吴莲衣浑身一颤,深吸口气:“属下会尽全力而为。”
男子冷哼一声,眼中浮起浓浓的狠厉:“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下场如何,你应当很清楚!”
幽静无人的小巷,吴莲衣静静望着驶远的马车,冰冷的美眸之中,浮上了浓重的阴影。
武府。
虹销雨霁,彩彻云衢。霍琅云摇着扇子在园子里纳凉,忽听一处假山后传来窃窃的说话声。
“你们听说没有?西郊发现了四具死尸,死的那叫一个惨,脸都被凶手砸烂了,也不知是多大仇多大怨!”
“嘶,这凶手未免太残忍了些!”
“不止这个,听说现场还留下了死者的血书,上书燕王杀我四个血字!”
侍女尺素闻言皱眉,正待出声呵斥,被霍琅云抬手打断,就听又有一道声音不敢置信的说:“什么?人是燕王殿下杀的?这怎么可能?”
“你们别不信,那几个字还在西郊立着呢!官府想将那血字铲去,可王爷派人发了话,说清者自清,不必刻意掩饰!”m.sxynkj.ċöm
前一人有些唏嘘:“王爷端是好度量啊!”
“王爷爱民如子,怎会草菅人命?这事明摆了是嫁祸王爷!”
“可是王爷身份何等尊贵,这么嫁祸就不怕查出来祸连了全家?”
“嘿,这世上自有那不怕死的。”
“听你这话,你是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最先说话之人压低了声,“这话我可只跟你们说,你们可别传出去。你们也知我有个兄弟在按察史赵大人府上侍候,我那兄弟说,那四个死者中有一人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是专程来调查燕王殿下的。”
“调查王爷?王爷犯了什么事不成?”
“听说是朝上的老爷们参了王爷一本,说什么王爷贪盗官粮,假公济私,皇上他老人家才派了钦差来调查。”
“这、这……难道说是那钦差大人查出了什么不利的证据,王爷就将人给……”
“不会吧,王爷要什么没有,会去贪墨那点子官粮?”
“这谁知道呢?反正外头都这么传……”壹趣妏敩
霍琅云未再听下去,沉着脸转身往回走,边吩咐尺素,“你去外头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
“是。”尺素不敢耽搁,连忙退下去探听。
布政使李府。
“郭桓那厮究竟在想什么?竟将太子和燕王他们牵扯进来,也不怕最后把自己的脚给砸了!”赵全德将茶盏重重往案上一磕,怒气冲冲的质问。
李彧坐在上首,眉眼不动的拂了拂茶沫,淡淡道:“当日宋庭在朝上就差没将他给扒了皮,要不是提早一步毁了证据,又及时将皇上和朝臣的视线转到东宫和诸王身上,这会只怕已成了衙门口的人皮鼓。”
赵全德冷哼一声,“那他参什么不好,参燕王贪盗官粮?他是生怕别人不将注意力转到这上面?要是王爷起了疑彻查,只怕他还没被扒了皮,咱们的皮就给扒了!”
李彧看他一眼,“那你觉得王爷会贪盗官粮?”
“废话!就那位爷看得上那点子东西?”赵全德没好气的道,每年燕王府自己填进去修缮民生的银子就不知有多少。
李彧一笑,“所以任谁来看,那些罪名不过是东宫想针对王爷的借口罢了。”
“正因如此,王爷才更可能为自证清白而调查官粮之事。王爷如今信任你才不会查你,一旦王爷起了疑……你那些账册做得虽高明,可不见得真能骗过王爷。”赵全德担心的正是这个。
以往王爷信任李彧,加之这些年有王爷和魏国公镇着,他们不敢大动,贪墨的只在少数,故而账面略看并无甚异处,可要是较了真的细查,只怕他们真兜不住。
李彧气定神闲的道:“所以,宋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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