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晓艾以及阿岚,三人一早便等在司音天下,但等了许久,都不见顾逊白和沐辰带着顾倾墨回来。

  晓艾有些着急,忍不住起身:“都过去半炷香的时间了,沐辰怎么还没带着公子回来!”

  阿岚也有些着急:“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毕竟今日有祭天仪式,清道之后路不好走。”

  “那也该回来了!”晓艾忍不住高声道,“大理寺狱虽地偏,但离此处不算远,若再不回来,怕是等会儿谁都走不了!”

  阿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本就不同意在祭天仪式之时对皇帝下手,不说顾倾墨一定要皇帝晋诚亲口承认当年是他谋权篡位,嫁祸右丞相顾醴,致使乘风二十万士兵冤死一事,便是祭天仪式弄出那么大动静,便是实在不该。

  无奈阿雾有顾倾墨当年为他织就的情报关系网——雾离,就算没有凌尘阁帮忙,阿雾也可以一意孤行。

  可阿雾是顾倾墨看重的朋友,阿岚自然不能让他孤身涉险。

  “我去看看!”晓艾实在等不下去了,说完这句便往外头跑,刚好和从外头跑进来的沐辰撞了个满怀。

  还没等晓艾破口大骂,沐辰便红着一双眼,着急忙慌地避开晓艾,冲进屋中喊道:“公子被皇帝放出大理寺狱,让王统领带去祭天仪式,送别后燕郡主了!”

  “!”阿雾和阿岚即刻站了起来,晓艾也是惊得睁大了她那双本就大的离谱的眼睛,愣了一瞬,忙跑进来抓着沐辰的衣襟,吼道,“什么时候去的!此刻还拦得住吗?”

  沐辰快语道:“我和三公子到大理寺狱之时,狱卒说公子已经被王统领带走许久,计算脚程,怕是早已和皇帝见过面,说了一会儿话了!”

  “那也得快去拦住公子!”阿岚急道。

  沐辰回道:“三公子直接从大理寺狱赶去祭天仪式了,应当能赶在那之前阻止公子过街。”

  阿岚站到阿雾身前,神色严肃:“先生,今日不论公子是否会随皇帝路过那条路,但这计划是绝对行不通了!我们必须即刻停下!”

  阿雾有一瞬间的愣怔,被晓艾和阿岚的几声“先生”,才终于叫的回过神来。

  他直愣愣地哑着嗓子,开口道:“可算着时间,怕是皇帝已经启程回宫,即将路过那条路了!”

  阿岚顷刻吓得花容失色,一张白里透红的娇俏小脸变得煞白,但她咽了口口水,便对沐辰道:“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赶在皇帝路过那条街之前,让计划停下!否则公子就不只是欺君之罪那么简单!”

  沐辰应声而出,晓艾也立刻跟了出去。

  阿雾也当机立断,对阿岚道:“今日绝对不能露出一丝要出城的马脚,我们得将车马藏好,否则若是叫人抓到把柄,怕是会累及公子。”

  两人立刻一同去办。

  顾倾墨走在王家人之中,仍旧是那一身男装,面沉似水。

  她回想着方才遇到的那人,心头沉沉的。

  “王青青,你没想到吧,再见面,竟是靠本王救你一命。”顾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俯视着身侧的顾倾墨,态度傲慢,轻蔑至极。

  顾倾墨却只是沉着一双眉眼,盯着面前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驱马到她面前特意说那么一句话的少年。

  前头皇帝在与后燕使臣交谈,这边,后燕随行的皇长子牧王,却好似与顾倾墨很熟络一般,直接驱马到她面前,与她交谈起来。

  众人都好奇地盯着这边,因着这顾倾墨不止是间接导致后燕郡主遭鸩杀之人,亦是琅玡王家女扮男装,犯欺君之罪的状元郎!

  顾瑀见顾倾墨眉眼冷淡,一言不发,忽然便气不打一处来:“王青青!本王在同你说话呢!”

  顾倾墨垂下眉眼,略行一礼:“原是牧王殿下仗义出手,在下谢过。”

  顾瑀顿时狠狠地皱起了眉,扬起鞭子就要往顾倾墨身上招呼,站在顾倾墨身边不远处的王稚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冲上前就夺下顾瑀手中的马鞭。

  王稚骂道:“先前听你替阿离向陛下求情,我还道你年纪轻轻,却是个行事说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的少年,实在难得,但你竟然想打阿离!真是方才说快了话,错把狗屎当黄金!”

  顾瑀手中马鞭骤然被抢,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更大的气,翻身下马,冲到王稚面前,冲他吼道:“你又是哪根葱,本王和王青青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顾倾墨此时才看清,顾瑀那一双清澈的双凤眼,微微红肿,似乎是彻夜痛哭过,脸上神情虽然傲慢,却是倔强地忍着心底的悲痛。

  王稚正要骂,顾倾墨便拦住了他:“十一哥,看在他比承逸还要年幼,今日又是后燕郡主出殡的份上,别理他。”

  王稚此刻仍旧别扭着顾倾墨的性别,双眼不敢直视顾倾墨,嘴里嘀咕了一句,将马鞭扔回顾瑀怀中,便拨开人群,往后头走去了。www.sxynkj.ċöm

  “你做什么拦着他?本王可不带怕的。”顾瑀怒气冲冲地瞪着顾倾墨,像一头随时等待进攻的小牛,稚嫩的角尚且圆润,胸中却已有了挑翻敌人肚皮的血性。

  顾倾墨走远些,避开人群,顾瑀也不问就跟了上去,马也不牵。

  “你为什么来盛京?”顾倾墨忽然停步,轻声问道,紧紧盯着他那张酷似顾枍的脸。

  顾瑀的神情有一瞬的不正常,但他很快用嚣张跋扈掩饰过去,却还是被顾倾墨捕捉。

  “你害死了我堂姐,我自是来替她向你讨命!”顾瑀用马鞭指着顾倾墨,声音不大,还带着一丝不宜让人发觉的颤抖。

  顾倾墨垂下眉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见状,顾瑀又十分不耐烦起来,他当真是厌恶极了顾倾墨这副高深莫测、疏离冷淡的做派:“王青青,你还真是个祸害,每次你一出现,我们上官家的人就没一件好事!”

  闻言,顾倾墨的瞳孔瞬间翕张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不论如何,你姐姐终究是代我去死,我是欠她一条命。”

  顾瑀不料顾倾墨半日吐出这么一句,微微露出惊愕的神情,看着面前比他高许多的女子,虽然身着男装,脖子上的喉结精细漂亮,却仍旧能从皮肤,相貌之间,窥别女子特征。

  “但我没法一命换一命,况且就算我死了,你堂姐也活不过来。”顾倾墨盯着顾瑀微微红肿的双眼,直言道。

  顾瑀愣了一瞬。

  顾倾墨继续道:“今日你说你救我,虽然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没有你我也即刻能从大理寺狱中出来,但我仍旧要谢你此举,不论你是否只是想当着我的面出气。”

  顾瑀十分生气:“王青青!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倾墨盯着他,说道:“我想说,你在我眼中仍旧不配从木从倾。”

  “你!”

  “但你配得上姓顾,也配得上...”顾倾墨忽然顿了一瞬,“做你娘的儿子。”

  顾瑀盯着顾倾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顾倾墨道:“你年纪小,尚且不懂,但你今日给我记住。”

  她紧紧盯着顾瑀的双眼:“北魏公主要鸩杀我,不过是朝中党争的一个缩影,不论在大晋还是你们后燕,你都要时刻给我打起精神,一刻不歇地努力进步。”

  顾瑀微微蹙眉,不明白顾倾墨为何突然说这些。

  “但你要学会藏锋,”顾倾墨道,“你虽然是上官家人,但你姓顾,你要记得,你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继承你父王皇位的资格,你要明白为何富源敢屡次三番欺辱你,要知道靠人不如靠自己!”

  “王青青——”

  “你给我记住!”顾倾墨厉声打断他,“你曾求我教你,但比武上的手段不过尔尔,你要学会的,是如何运算人心。”

  顾倾墨正色道:“从此刻开始,你就不许再随心所欲地扬起马鞭,而是要开始学会如何只是站在那儿,那些妄想践踏你,要你死的人就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而不是一股脑往上冲。”

  “你为什么——”

  “算作我的谢礼,”顾倾墨道,“今后别再来盛京了,没人想见你。”

  顾瑀这次听顾倾墨这么说,却第一次没有满腔怒火地回怼,只是盯着满面严肃认真的顾倾墨,良久无言。

  但他的心还是微微疼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从第一眼看到面前这人开始,就想要靠近她,那么久不见,是真的很想,才会求着母后跟着使臣来大晋。

  他长到这么大,何时离开过父母身边这么许久,舟车劳顿,是他从未受过的苦。

  可他听说顾倾墨女扮男装被发现后遭下狱,便没来由地心急如焚,他瞧见母后在佛堂前念经,嘴里嘀咕着“小七”,他不知道小七是谁,但他想来大晋问个清楚,他就是知道顾倾墨能告诉他一切。

  可现下,他忽然不想问了,他好像知道了。

  他说:“青姐,你也给本王好好地活在盛京,来日再见,瞧瞧究竟是谁更有出息!”

  “陛下!”顾逊白的一声呼喝,将顾倾墨从思绪中抽了出来,“陛下!”

  顾倾墨忍着强行回神的不适,随着大部队的停驾而止步。

  她抬眼,右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

  皇帝晋诚正坐在龙辇之上,闻声抬起疲惫不堪的头,望着前方骑着一匹快马的顾逊白,问道:“顾爱卿有何要事?”

  顾倾墨的目光正巧和不远处的顾逊白撞上,顾逊白瞧见顾倾墨完好无损,心中紧张稍缓,长出了一口气。

  赶上了!

  他下马,向皇帝行礼,神色认真:“一月前刑部查阅陈年卷宗,发现一桩沉积多年未解的大案,走访调查得知,原来受害人一家一直在呈递诉状书,但当地县长贪污成性,受害人一家无足够的银钱打点,于是逐渐湮没在案件之中,成了陈年旧案。”

  “哦,竟有这事?”皇帝蹙眉不悦,但其中有多少是为此案,有多少是为顾逊白只因这么件事便将他拦在回宫路上,便不得而知。

  顾倾墨却觉得顾逊白似乎有些奇怪,但不得而知究竟是何处,此案他听顾逊白提过一次,只是似乎不足挂齿,只是积地有些久了,其中涉案之人不大好找罢了。

  顾逊白却神色严肃:“微臣重开此案,而今刚有了些进展。”

  皇帝夸赞道:“顾爱卿不愧为我大晋当今第一神探,精神可嘉,毅力可嘉,众爱卿要像顾爱卿学习,为我大晋子民造福啊。”

  皇帝说着,便要回宫。

  他今日一大早便起床参加祭天仪式,辛苦了一早上,又同后燕使臣没完没了地说了小半日话,而今好不容易能回宫,当真是归心似箭。

  顾逊白却快语道:“微臣查到最重要的一条线索,与今日陛下回宫之路息息相关,而大抵再有五日,凶手便会落网,此案彻底结案。”

  皇帝总算觉过味儿来了,顾逊白这是要他改道啊!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陈年人命官司,只是有条线索而已,也不知究竟是轻是重,便要皇帝带着这么多人为这么件小事改道?

  皇帝有些不悦,刚要开口,顾逊白又忙道:“陛下,届时盛京百姓知晓您如此为民牺牲,必然又会传为盛京一桩美事......”

  顾逊白在前方劝说皇帝,但他只是脑子转的快,嘴却笨拙。

  顾倾墨听了一耳朵,更是觉得顾逊白有问题,立刻怀疑起回宫路上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甚至到了皇帝不能从那过的境地,但顾逊白如此强调,倒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倾墨如此想,皇帝也想到了这一茬,便怪道:“顾爱卿,若是此线索严重到必须要朕改道回宫,朕自然是责无旁贷,可祭天仪式都是清过街的,你让朕此刻换路,朕倒是要问问你,这究竟是什么大线索?”

  顾倾墨替顾逊白捏了一把汗。

  正当顾逊白百口莫辩,不晓得如何制止顾倾墨通过前方街道之时,王诺突然骑马出现在街角转口。

  皇帝瞥见王诺策马而来,微微皱眉。

  今日这一个两个,都提出让他不快的请求,瞧着又来一个!

  王诺远远地瞧见皇帝,便立刻驱马快速冲上前,还来不及停稳,便从马上翻身而下,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瞬间抢走了本属于顾逊白的关注:“陛下——”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顾倾墨的右眼皮又是狠狠一跳。

  皇帝还没开口问什么,王诺便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呼喊道:“王侍中快不行了!陛下,请您让阿离过去看看他吧!”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女状元更新,缘浅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