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墨对阿雾笑得十分灿烂:“你倒眼尖,水冷热都能瞧出来了,要不我们在这上头想个门路去骗钱吧。”
“别贫嘴,”阿雾瞪她一眼,“几次同你说过不许用冷水洗脸,哪怕不用药汤,也需得是温水。”
“说的我像个将死之人一般,大热天的怎么不能用冷水洗脸了?”顾倾墨笑道。
阿雾的脚步瞬间一僵。
顾倾墨偷偷对阿汲眨了眨眼,轻声道:“无妨,别怕。”
阿汲瞬间怔住。
阿雾略微哑着嗓子着急道:“快‘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一个少年人整日里嘴巴张张合合地就是死不死,像什么话。”
“呸呸呸,”顾倾墨乖乖地呸完,推着阿雾就往书房里去,“你少说两句吧,我下次不再犯行了吧?”
阿汲瞧顾倾墨亲密地推着阿雾走远的身影,心中泛出些苦涩。
公子向来一视同仁,而他只是个下人,还是个男仆,又在瞎期盼什么呢?
阿雾前脚刚踏进书房,就问顾倾墨道:“陆逐又来了?”
顾倾墨无奈道:“嗯,明明和王家是死对头,我又抢了他的状元,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隔三岔五就来拜访,难不成是比不过我,反倒贪图起我的美色?”
阿雾被她逗笑:“不要脸,你忘了你现在是男是女了?”阿雾说话语气其实有点软糯,很悦耳。
顾倾墨嘟哝了一句:“情爱无关男女。”
阿雾全当不曾听见:“你当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顾倾墨撇撇嘴,“他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就算他如今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但他父亲老迈,死在皇帝前头的可能性极大,他继掌司天台是必然。”
“除了那些巫蛊之术,在朝堂上不会给齐王带来任何助益,他为齐王寻找臂膀无可厚非。”她倒了一盏茶饮下。
“竟陵陆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天象占卜,到你嘴里倒成了祸国殃民的巫蛊之术。”阿雾莞尔。
顾倾墨沉声:“说我阿娘一双子女有龙凤逆改之命,将我顾家逼上绝路的,不就是他们竟陵陆家么。”
阿雾柔声劝道:“那是司天台秋官正许平澈的论断,不是他们陆家人说的。”
顾倾墨沉着眉眼:“我说过,许平澈与我阿兄是至交,他身陷囹圄之时,只有我阿兄舍身相救,我阿兄看人向来准,许平澈断不会行此不义之事。”
“况且这话是从他们陆家的司天台传出来的,他们要将这话安在谁头上,谁能有办法?”
阿雾无法,他知道一旦顾倾墨认定的事,很难更改,索性不予置评:“所以齐王、易城侯都派人争相来拜会你,这不正是你自己造成的好局面吗?”
顾倾墨晓得阿雾猜出了是她安插人在张生身边,怂恿他做这些蠢事嫁祸于她,便也不遮掩。
“你错了,想要拉拢我的,只有陆逐。”
顾倾墨苦笑道:“状元宴那日齐王行事古怪,我原也以为他是要拉拢我,后来才发觉,他根本不想让我掺和到他和陆逐之间去。”
阿雾不解:“都说齐王恃宠而骄心思毒辣,最是个狠角色,这样的人会为了和陆逐的友情,放弃你?”
“道听途说,不敢苟同,”顾倾墨道,“但陆逐比齐王更认得清局面,处事也更圆滑,就现在的局面看来,齐王也难堪大任,这两个都是生来金贵的,还是嫩了些,遇事终究不够沉稳。”
阿雾喝了口茶,又问:“那易城侯呢?他不是还亲自上门了?”
顾倾墨一声轻笑,没有回阿雾的问题。
阿雾不解。
顾倾墨忽然道:“对张生而言,无能的太子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废,他是绝对不会选择的,齐王有考中榜眼的陆逐,就算他成了齐王门下客卿,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想必也是不愿被本就是齐王好友的人压一头。”
阿雾接话道:“而平襄王只是你为了回京做掩饰的一块跳板,本就是好容易才借着你的东风回京,如今又摔进尘埃里,在张生眼中,平襄王怕是连无能的太子也不如。”
被阿雾猜到平襄王遭遇真实始末的顾倾墨促狭一笑:“有心夺嫡的,就只剩下笑面狐狸易城侯晋承偃了。”
“所以其实状元宴一案,都是易城侯帮着张生做的?”阿雾就连生气也带着温柔的软糯。
“显而易见,凭张生一个人,怎么可能将手伸的这么远?”顾倾墨道。
“可是如今众人却都相信,宫中事务是张生那个在宫里浸淫多年的乳母安排。”阿雾温声嘲讽。
顾倾墨面无表情:“他们只是事不关己,作壁上观。”
阿雾凝神沉思:“状元宴一事若果真是易城侯为张生安排,那他如今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能够从藩地回京的皇子,说不上深谋远虑,也不应该会将宝压在这样没有五成胜算的人身上。”www.sxynkj.ċöm
顾倾墨缓缓抬眼:“或许...状元宴一事也不全是他的目的。”
阿雾皱眉叹道:“虽然都评说易城侯此人平易近人,最是好相与的,但细细想来,怕他才是个最大的麻烦。”
顾倾墨随意道:“要不是我此次只想给王孜个小教训,易城侯本也可以顺带拉下来。”
阿雾听到小教训三个字,笑着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如今他没了张生,又怎会不想拉拢你?”
顾倾墨道:“你以为已经之藩的易城侯是怎么回到盛京的?要是没有咱们府上这位,怕是他现在连盛京的边儿都摸不着,还在江北易城当他的狗头侯爷呢。”
阿雾有些惊讶,连顾倾墨说脏话也没顾上:“王家家训第四条就是不得参与党争,难道王孜竟敢拿它当耳旁风?”
顾倾墨扁扁嘴:“人非圣贤,人心有所偏重是很正常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谋划也无可厚非,只是不要触及底线,那是做人的根本。”
阿雾叹气:“看来你回京前,的确是做了万全准备。”
顾倾墨笑道:“不打无准备之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顾倾墨修了两个月的北苑,完工的那日还请王孜来吃了一顿饭。
王孜什么都没说,但肉眼可见的,从一开始的不情愿不高兴,慢慢变成惊叹。
进门就如入林中仙境,前院活脱脱是个药园子,侧园就是个菜园,主屋就和一座小城一般,尤其是后院,顾倾墨竟然给挖了一口湖!湖里不知倒了什么东西,一股药香,还迷蒙着雾气,水却清澈地能看见里面的鱼儿。
湖中心建了个小亭子,再往后的湖面上搭了个大秋千,连通湖心亭的铜质荷叶作垫脚。
整个北苑都种满樱花,在这个时节里,甚是好看。
王孤也在第二日慕名来访,平日里严苛谨慎的王孤,竟破天荒地夸赞了顾倾墨这不务正业的改造。
顾倾墨仍在沾沾自喜,就收到了凌尘阁的消息。
凌尘阁是江湖第一大帮,乃前朝开国将军挂印辞官后所创,意为:所谓尘埃亦可临空翱翔,所有公平公正也会凌驾于泥垢之上。
它生于江湖而又隐于江湖,极盛时刻,它的存在就是江湖的规矩。
八年前,顾倾墨从未过门的嫂嫂手中接过早已衰败的凌尘阁,肩负重担,成了凌尘阁第十七任阁主,江湖人称青墨公子,用了这些年的时间,让凌尘阁重新成为了江湖的规矩。
嘉渔罕见的没晃腿,而是一本正经沉声道:“艾姑娘和沐少侠已到盛京暗桩。”
凌尘阁下分四大殿,掌管不同事宜,晓艾虽然年纪轻轻,又是女流之辈,却是四大殿殿主之一,主管朝政事宜。
沐辰则是探听消息那一殿辖下四方馆的馆长,也是默认的殿主继承人。
顾倾墨道:“必定有要事发生,你让他们随便挑一家客栈住下,我立刻让阿雾去接他们。”
嘉渔瞬间消失,顾倾墨按耐了半个时辰,才急忙让阿雾去接他们来王府。
晓艾看上去是个眼睛很大的可爱姑娘,实则酒量、身手了得,又擅长易容乔装,顾倾墨从十三岁就开始扮男人与她有很大干系,她很讨顾倾墨喜欢的另一个原因是,有一手好厨艺。
沐辰则常年抱着一把剑,看上去是个俊俏潇洒,随意不羁的游侠,实则憨厚老实,最听顾倾墨的话,耳力了得,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两人被阿雾悄悄带来北苑。
晓艾刚看到顾倾墨的时候还有些生气,一向心直口快的她上来就骂:“公子!你来了盛京为何不知会我们一声?要不是我和沐辰有急事赶去黎安找你,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转头又去责难阿雾:“还有先生您!听院长说您也来了好久了,为什么不与我们通气?没凌尘阁照应,万一公子在盛京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阿雾低笑:“你们公子可是本事了得,她那些个花招,连我都差点儿被她骗过去,跑来盛京半年就把一众皇亲贵戚弄得晕头转向,自个儿在这儿过着好日子,哪需要你们照应。”
晓艾不好意思抓着阿雾不放,继续责难顾倾墨:“公子,你究竟为什么回盛京啊?你知不知道你孤身一人有多危险!”
顾倾墨似是随意说道:“我么,不过就是想打乱皇帝老儿自以为稳妥的棋局,然后逼死他几个还算出挑的儿子,挑个他最不喜欢的人继承那个破位子。”
晓艾被她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慌忙喊道:“现在是在盛京,这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阿雾却晓得这的确是顾倾墨的目的。
回到他父兄死前一直想回回不了的盛京,然后搅乱盛京的局势,让那些高枕无忧的凶手惶惶不得终日,挑选培养出真正有帝王之气的继承者,来推翻当今皇帝晋诚的权柄。
当然,还要让晋诚在百年之前亲口承认自己弑兄夺位、污杀忠臣的滔天罪行,然后让他被天下人讨伐,受他该受的罪,下他该下的地狱。
顾倾墨最怵晓艾这张老妈子般的碎嘴,忙转移话题:“所以是出了什么你们解决不了的事,竟要你们着急忙慌地赶到盛京来找我?”
沐辰晓得顾倾墨怕晓艾发牢骚,立刻道:“江北出了旱灾。”
“!”顾倾墨瞬间沉下面色,“说下去。”
沐辰忙从头开始说起:“今年天气热得异常,我们本就很注意各地的旱情,但直到半月前,我们才知道原来江北的礼州城已经旱了小三月了。”
“既然一直在注意,为何礼州城旱了小三月都不知道?”顾倾墨盯向沐辰的眼神,简直比起那些常年杀人的杀手的眼神还要锋利冷漠,“你知不知道小三月是什么概念?盛京这边可没有一丝动静。”
沐辰当即单膝下跪认错:“属下疏忽,但礼州封城,若不是芮大夫送出消息,我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也正是因为消息是由芮大夫送出来的,所以绝不会有假。”
顾倾墨陡然睁大那双凤眼:“礼州封城?”
沐辰的头低得很低:“属下有罪,是属下没让江北的暗桩注意江北的旱情,属下有罪。”
“为什么不注意江北的旱情!那江北的暗桩都在做什么?”顾倾墨厉声道,“而且什么叫‘消息是阿芮送出来的’!礼州的旱情到了什么地步需要封城?”
沐辰忙道:“江北的暗桩都在给有旱的小城送水,所以无暇兼顾,这不是他们的错——”
晓艾忙打断沐辰的话争着说道:“公子,江北多水,少有的几次旱灾也是赶在大涝之后降下的天灾,前些年江北刚修筑两大明渠和十八暗渠,本就不该是会发生洪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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