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墨的脚步猛地停住,冷冷地问:“没治了?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真是激地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阿雾轻声道:“太医院的人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是...行将就木了。”
顾倾墨面上极平静地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一直等到前面有几个太医走来,这才往外退去。
一路上,她都显得极其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里面躺着的人她不认识,一路上跪着的人更是同她没半点儿关系。
她跪回原先跪着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跪地无比恭敬。
王孜狐疑地盯了她一眼,发现她面上布满阴翳,于是更加好奇她的反应。
而其他外戚子弟纵有心想和她搭话,也被她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唬住了。
所有人都将近跪了一天,跪地手脚发麻,头晕目眩。sxynkj.ċöm
而本就发着烧的顾倾墨却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未动,一双凤眼中射出极其阴冷的光,定定地凝视在空中的一点上,仿佛想要将它射穿。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从她回盛京的那天就开始萌芽的一个猜想。
天黑透时,从殿外忽然冲进来一位老太医,见了内侍便喊:“找到啦,本官找到药方了,快去通知陛下!”
那老太医气喘吁吁,像是一路狂奔不休而来,带进了殿外的霜寒露重,使屋里的人都忍不住地打了一个激灵。
“季院正,太皇太后她究竟怎么了?”王孜起身拉住那位冲进来的季老院正,忧心忡忡地问道。
季院正见人多口杂,可又不敢同这位王家神童打马虎眼,只好竭力避开众人如饥似渴的目光。
王孜见状,便拉着这位季老院正到了一个偏远的角落。
季老院正见状,环视周身一圈,发现附近没什么人能听见,于是只好轻声道:“恕下官医术不精,下官也不知道太皇太后这是怎么了,忽然就很不好,或许是夜里着了凉。”壹趣妏敩
王孜点头:“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这种气候是难熬。”
季老院正见王孜能够理解,忙道:“我们一群老东西都不中用,治不出个所以然来,都以为要不好了,这才回禀陛下,通知各位大人公子们来侍疾,可上天怜惜大晋,方才下官从古籍里找到了药方。”
“找到了药方?”王孜凝目盯住前面这个已是风烛残年的老院正。
季老院正被他探究、审视的目光吓得浑身一颤,颤巍巍地道:“古籍上有载,能用一种极端的法子将行将就木之人拉回来,下官也是刚好配出了这种药。”
王孜和季老院正就站在顾倾墨身前不远处,这些话的音量虽不重,但耳力极佳的她却听的一字不漏。
顾倾墨抬眼冷冷扫过那个老院正,然后将不咸不淡的目光落在王孜身上。
“配出?”王孜疑眉。
正巧这时,内侍出来请季老院正进去,那季老院正忙如蒙大赦般向王孜告罪进殿内去了。
顾倾墨冷眼看那季老院正做贼似的溜进了殿内,便垂下了眼帘。
做这一切动作时,她连头和身体,皆一动未动。
“那位院正身上,有股浅淡的血腥味。”阿雾凑近顾倾墨,悄声细语道。
顾倾墨此时心里多多少少已有了大致的结论,只待验证一番。
王孜忽然跪到了顾倾墨的身边,冲她身后的阿雾略一点头,阿雾也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后靠了一点儿。
“你知道今天谁没进宫来吗?”王孜说这话时,几乎连嘴巴都没动。
顾倾墨垂着眼,冷声道:“若我没猜错,是大理寺里那位吧?”
王孜的嘴角微微扬起,故作惊讶地道:“对,因为他尚未放出来呢,阿离可真聪明,一猜就中,这机灵劲儿,还真是像极了盛京当年的顾家神童,顾倾墨呢。”
王孜的最后两句,声如蚊蚋,连嘴皮子也一动未动,只有顾倾墨能听见。
顾倾墨轻蔑地道:“她与你,并不相识。”
王孜面上仍旧是故作担忧,语气之中却丝毫闻不出面上颜色。
他道:“哦?阿离怎会知道?”
顾倾墨冷漠地道:“因为你比不上她,永远也比不上,而她从来看不上那些想比过她,却永远也比不上她的人。”
“你!”王孜狠狠地瞪着身旁的顾倾墨。
然而顾倾墨仍旧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丝毫未变,半点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
王孜咬牙切齿地道:“阿离未免也太看得起顾小七了。”
顾倾墨道:“吾等凡夫俗子,岂敢睥睨仙童。”
王孜一时对顾倾墨如此自恋而哑口无言。
顾倾墨沉着一张脸,眼睛几乎一眨不眨,不去理会王孜的张目结舌,只要王孜不要在这样的场合上气急败坏地同她争吵,她也知道王孜绝对不会犯傻,所以她也懒得去理会王孜是什么心情。
顾倾墨冷冷地道:“太皇太后大病,就连外戚子弟都来侍疾,大理寺那位也不会例外。”
王孜仍旧是用那种能杀人的眼神死死瞪着顾倾墨,并不打算与顾倾墨细细谈论此事,其实也不是不想,只是真的被顾倾墨惹得没了这个兴致。
顾倾墨继续道:“王容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她?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你便摆出一副妒妇的样子给谁看?你比不上她、你与她不相识,我有哪一点说错了?”
王孜故作轻松地道:“我与她不相识,这一点便是大错特错!”
顾倾墨仍旧是冷着一张脸,那张脸上就像是覆满冰霜,永不能解冻一般。
她轻蔑地道:“哦?那阿离还真是不知道小叔您竟有如此厚的脸皮,自以为知道对方便算是相识,还恕阿离不知之罪。”
王孜真是不能明白顾倾墨是如何练出这副死不要脸皮的样子来的:“阿离难道与我还算不得相识吗?”
顾倾墨淡淡地道:“顾倾墨...早在九年前便被烧死在顾右丞府了,小叔的忘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王孜闻言,瞪大了一双细长的眼睛,不知怎的,忽然心口抽痛了一下,便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顾倾墨只是淡淡地望了跪在她身侧的王孜一眼,便道:“小叔还要花费时间和心力,同阿离做这些无谓的争执吗?”
王孜止不住地咳嗽着,完全没有办法反驳顾倾墨,阿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伸手替王孜顺了顺气。
王孜好容易才止住咳嗽,侧身向阿雾致谢。
顾倾墨自顾自地轻声道:“陛下肯定要求了皇室子弟全部到场侍疾,禁足的晋承伋也不会例外,然而却唯独是本应最渴望出大理寺的晋承伋,迟迟没有到场。”
王孜注视顾倾墨的眼底盛满了不明的情愫:“不错,可他仍旧没有来,皇上现在正在忧心太皇太后的病情,自然管不到他。”
“他会来的,”顾倾墨冷声道,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中,射出猛兽捕捉猎物时的狠厉光芒,“台子都搭好了,他这主角不到场,那这出将他捞出大理寺的戏码,该怎么唱下去。”
王孜一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呼吸一滞,但他仍是不动声色地低头笑了一笑:“阿离有想法了?”
顾倾墨却不再说话,她身后原本一直和颜悦色的阿雾也变了脸色,噤若寒蝉。
王孜便也闭口不言。
好容易等到亥时,里头才传出太皇太后醒过来的消息,说应是好多了,叫外戚子弟可以先回去等消息了。
城中宵禁,街上四处都有戍卫营的巡逻士兵,若是有人在宵禁后出门,想要通过他们的检查,就必须要有朝廷颁发的解禁令。
将解禁令交给巡逻士兵,登记姓名、住址、外出所为何事等等,一般都是朝廷公事,方可安全离开。
众人正在领解禁令,忽然就进来一人。
面色苍白如纸微微发青,嘴唇泛紫,数九寒天就只穿了一件棉衣。
来人正是平襄侯晋承伋。
众人虽然内心鄙夷,却还是向他行礼。
“起来吧,都快起来吧,咳咳。”晋承伋还没说几句话便猛地一阵咳嗽,他立刻捂住心口,声音也是沙哑无力,像个垂暮老者。
顾倾墨纡尊降贵地瞟了他一眼,随即又冷着脸垂目,似乎很是厌恶这种东西脏了自己的眼。
晋承伋一见王孜,便支撑着自己上前,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很是勉强地向王孜打招呼,颇为恭谨地向他拱手,道:“小舅公。”
王孜忙扶起他:“不可不可,侯爷真是折煞下官了。”
晋承伋气若游丝地道:“这是长幼之分,还请小舅公千万受了侄孙儿这一拜,以全侄孙儿礼数。”
王孜便立刻还一礼:“那此便乃君臣尊卑之礼数,侯爷亦受下就是,不必多言,多言伤身。”
晋承伋像是现在才看到一直站在王孜身边的顾倾墨一般:“这位,想必便是小叔叔了吧?请恕承伋礼数不周,未曾早日拜见。”
顾倾墨碍于礼数回礼,而后冷声道:“侯爷该进去了,可千万别...误了绝佳的时辰啊!”
晋承伋正准备去扶顾倾墨的那只手,在听到顾倾墨的话时,蓦地一僵,停在了半空中。
顾倾墨行礼的手兀自收了回去,晋承伋也只好尴尬地缩回自己的手。
晋承伋便向这两位不好惹的告了辞,去让内侍通禀了。
“何必连装也不装一下?以后可是还得遇见的。”王孜轻声耳语。
顾倾墨抬眼昂首,轻蔑地道:“以后?怕是这位,没有什么以后了。”
王孜闻言,一双细长的眼睛立刻盯了顾倾墨一眼,而后玩味打量的目光落在了等在一边的晋承伋身上。
这晋承伋,怕是惹错了人啊!
顾倾墨道:“小叔若想看戏,不妨同阿离在这儿等一等父亲,咱们一起回家。”
王孜的眼微微眯了一下,这样的动作显得他愈发妖媚。
回家?一起?
顾倾墨则淡淡地想:不用多久,自己以后与晋承伋再见的机会便是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了,现在又怎么能错过晋承伋他装腔作势的,怕是最后几出的戏码呢?
她就是要看着,认认真真的看着,将盛京这些丑恶之人的嘴脸全数印在脑子里,好让自己下手的时候千万狠一些。
千万!不能放过他们一点点,要让他们,受到比他们所作所为更痛苦千倍百倍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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