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手轻脚爬上床,紧张得手心冒汗,我不敢看一旁熟睡的陆庭诀,迅速将自己扒得只剩一件藕荷色的肚兜,然后小心翼翼的躺在里侧。
其实我根本不用担心会吵醒陆庭诀,因为许知慧那碗莲子羹里的助眠药分量不轻,足够他睡到次日日上三竿了。
程公公与值班的御前侍卫也因为喝了被掺杂助眠药的茶水而昏睡了过去,所以不会有人发现我,只是,我多少有些做贼心虚。
许知慧千金之躯,自然不会亲自采摘莲子,我很容易在中间动手脚,加之她本就目中无人,头脑简单,听绿瑶说我要喝银耳莲子羹清暑,自然会想到借花献佛这一招。
我让绿瑶强调是我想喝,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许知慧一定会慷慨的赏赐我一份。
届时,许知慧必然是无辜狡辩,可兵行险招,谁又不懂呢?
这些年来,她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便肆意横行,可她不知道,不知道我与陆庭诀之间那层微妙的关系。
我是他心上人的女儿,这一点我确认过了,除了顾家的人,似乎还没有人知道。
而这一点,也是我策划这一局,唯一的细小的一点筹码。
还多亏了那些流言蜚语引导,我才能想出这么个办法。
躺在陆庭诀身侧,我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宋希予的面容。
上回涉猎的事,陆庭诀那般聪明,应当不会不知道是宋希予在幕后指使吧,可他事后却一句也没提起过。
他对她,或许是有几分喜欢的,当然我知道,更多的是他坐稳王位需要她爹的势力。
他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又能有几分真情呢?
还有走火一事,他那么着急压下,我思虑着也同宋希予脱不了关系。
突然,身旁的人翻了个身,吓得我赶紧闭上眼睛。
复又没有了声音。
夜,静谧漫长。
我强迫自己入睡,明日一早就能有好戏看了。
我特意避开了宋希予,既然陆庭诀不愿意追究她,我也没办法,那么许知慧三番五次想要害我,便是背锅之人的最佳选择。
更何况,也不算背锅,即便狩猎一事她是受人指使,那也是她亲自动的手脚。
一次害不死我,所以她又出此计谋,欲让所有人知道,是我不知廉耻爬上陆庭诀的龙床,借此毁掉我的名声。www.sxynkj.ċöm
本来从去年开始宫里便已经有此类谣言了,想也不用想,那时后宫就只有宋希予与许知慧俩位嫔妃,做下人的,尤其是在宫里做下人的,哪里胆子会那么大,所以,只有许知慧,只有她能散播出那般愚蠢又可笑的谣言。
次日,我刚睁开眼,就见陆庭诀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床前盯着我,程公公以及几个小太监匍匐跪在门帘外的地板上。
我低头看一眼自己几乎裸露的身子,尖叫起来。
“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陆庭诀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脸色阴沉至极。
空气中的温度低得骇人,我颤抖着身子嗫嚅着:“我……我……”
半天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庭诀原本眼里的愤怒失望瞬间变得晦暗不明,他仍旧盯着我,问:“你当真不知怎么回事?”
我一个劲摇头,眼泪唰唰唰地落在胸前的红肿的肌肤上,那是我昨晚用手掐的,意在让他相信,我确确实实是被人连拖带拽丢到他床上的。
我看见陆庭诀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青筋暴起,良久,他俯身,弯腰拿起一旁的衣裳为我披上。
我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任由他替我穿好衣裳,然后把我抱到椅子上,为我绾发。
从前他也没少为我绾发,却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心不在焉。
陆庭诀最终选择了相信我,这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
绿瑶跪在地上哭得眼睛通红,说慧美人为皇上熬了银耳莲子羹,听说公主也想喝,便赏了公主一碗,然后就是当晚,她正在后院洗衣裳,忽然被人用木棍敲晕了,等她醒来时,公主已经不在了。
果然,陆庭诀查出是许知慧做的莲子羹有问题,里面掺杂了不少的催眠药。
许知慧被褫夺了美人的封号,降为庶人,幽禁冷宫。
为了不走漏风声,陆庭诀一声令下将门口几个小太监判处死刑,果然,对心狠手辣的陆庭诀来说,杀人灭口永远是最直接最方便也最保险的方法。
这件事没能传播出去,程公公跟随陆庭诀多年,说话做事自然有分寸。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我日日装出深受惊吓的模样,绿瑶非常自责,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才让许知慧的人有机可乘。
说完,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埋怨许知慧心狠手辣诡计多端。
这个傻孩子,其实真正应该自责的是我,毕竟我打了她一棍子。
其实真正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也是我,毕竟这件事是我计划的。
想到那几个被陆庭诀处死的无辜小太监,我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顾翊神色慌张的跑来清欢殿找我,见到我便拉着我上看下看,语气急促:“你……你……”
我朝他笑笑:“我没事。”
他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静止在原地,他放开我,又恢复了之前傻乎乎的表情:“我……我听说你被欺负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比起初次见面,五年时间过去,他已经出落得挺拔高大,跟我说话都要低着头才可以,所以我并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面色发黑的陆庭诀。
顾翊被下旨派去封地镇守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雷声轰鸣。
他冒着雨从慈宁殿一路跑到清欢殿来,没有撑伞,衣裳都湿透了。
他跟那日一样,将我抱在怀里,语无伦次:“月儿,我……你……你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保护你!”
他叫我月儿,以往他都叫我霁月。
“好,陵洲路途遥远,你多珍重。”说完这句话,我强忍住眼泪,迅速转身回了屋里,让绿瑶关上门。
透过窗户,我看见他久久站在雨里,雨水划过他有些苍白的面容,他一动不动,像一颗落满尘埃的孤寂的树。
不敢再看,我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我想起九岁那年初见,他滑了脚从围墙上掉下来,想起我被陆庭诀罚鞭刑,他一声不吭为我遮挡,想起这些年每回从慈宁殿回来,无论白日黑夜,他都坚持要把我送到宫门口,想起每一次我不开心,他总能有办法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蜜饯给我,想起上回走火,他紧张得鼻头冒汗……
远不止这些,还有更多,他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怀宁还总说小叔叔偏心,不疼爱侄女,疼爱外甥女。
顾翊出宫那日,我没有去送他。
怀宁跑来清欢殿,那是我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那种类似于落寞的神情。
我惊觉,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十二岁的怀宁轻轻拥住我,温和的小手抚着我的背,她说:“别怕,虽然小叔走了,但是以后你还有我。”壹趣妏敩
对于许知慧被关冷宫一事,宋希予似乎反应微小,她与许知慧平日里虽说来往不算密切,却也情同姐妹,我以为她至少会来找我了解一下事情的始末。
结果并没有。
顾翊走后不久后的一个深夜,陆庭诀醉醺醺的来到清欢殿。
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断断续续跟我说了好多好多心里话。
敬文帝从一开始就不接受顾熙雲与他的恋情,因为陆家太过庞大了,陆渐忠功高盖主,朝野上下人人都极力拥护。
敬文帝生性多疑敏感,连自己的儿女都不会完全信任。他怕陆家借此攀上龙椅,怕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易名,因此暗中出手打压陆渐忠。
本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陆渐忠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半生戎马,征战沙场数十年,立下战功无数,不甘心就此退居幕后。
敬文帝便施策安了个谋反的罪名在他身上,以此逼迫他退出朝政。
顾熙雲方过及笄之年,便被强迫送往北洲和亲,彼时陆庭诀别无他法,只能看着心爱的女子嫁作他人妇。
于是他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成为人上人,一定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那两年北洲对旌朝边境的领地愈加的虎视眈眈,三番五次进侵,先帝顾祯荒淫无道,旌朝眼看着就要落入虎口。
一面是自己的野心,一面是国民的存亡,无论是哪一面,都迫使陆庭诀废庸王而代之。
可他不知道,不知道她已经与北洲王孕育了一个女儿,他从她最后留给他的信里读到这个消息。
陆庭诀抚摸着我的头,嗓音仿若穿过大半个世纪那般悠长悲伤:“她说她再也回不来了,回不来孤的身边,回不来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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