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馒头!”尹大人身后的年轻男子忽然大喊。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人吓得赶紧扔了手里的馒头,大部分人仍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馒头不松手,朝廷发的馒头怎么会有问题呢?
“你放屁!”洛璟轩气得骂起了脏话,准备喊人将这口出狂言之徒拿下,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吩咐,又有几个人相继出现了这个症状,接连倒下。
百姓们领了馒头,有的饿了当场吃了,有的舍不得当场吃,有的打算带回去给家人吃。方才暴毙的几个人有个共同点——都吃了馒头。
“娘!”
“哥!”
“我的儿!”
百姓们吓得扔了手里的馒头,刚吃了一口的掐着嗓子吐了起来,没领到的也不敢去领了,凄凄惨惨的哭声叫声此起彼伏,官兵横着长戟已经阻挡不住悲愤的人群,场面彻底乱了。
洛璟轩怎么也料不到发生这样的事,摇头大喊不可能,非要吃一口给大家看看,吓得尹大人赶紧从他嘴里抠了出来。
亲手发出去的馒头,又被百姓们砸了回来,衙兵们已经阻拦不住百姓的怒火。尹大人脱了官袍给太子遮脑袋,狼狈地听着凄厉惨绝的叫声,穿过推推嚷嚷的人群、像两只过街的老鼠。
府衙大门一夜紧闭,人们在门口披麻戴孝地号丧,让朝廷给一个交代。洛璟轩掀翻了餐桌,骂道:“恩将仇报的刁民!本宫要是不来,他们早淹死饿死了!”
车向荣右腿伤口没能及时处理,医疗条件又跟不上,伤口几度恶化,出门只能扶着拐。他安抚下洛璟轩暴躁的情绪,让尹直先讲。
“一共死了四十三人,出自二十六户。大夫查验了三十个馒头,九个有毒,其余无毒。这批馒头是太子殿下提前定下的,数量巨大,来自莱州和清州的八家馒头铺,再往深了查,只怕要从面粉供应、小麦供应、水、工人各个环节查起……”尹直面露愁苦:“太子,我们没有人力、物力再去查了啊!”
洛璟轩跌坐在榻上:“完了,完了……”
车向荣用胳膊窝夹着拐,拱手道:“太子,此事必有奸人作祟,微臣建议立即告诉陛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无法给冤死的百姓一个交代!”
“不行!”洛璟轩的心脏跳得砰砰的,他才刚刚当上太子啊,怎么能……怎么能沾上四十三条人命呢!
他阴着脸问:“水灾死了多少?”
“目前报上来的有八十九个……”尹直道。
洛璟轩扶着车向荣坐下来,车尚书不敢受他这么大的礼,还是被他请在梨花椅上坐了。
尹直等人在外面战战兢兢地等着,一轮幽月悬挂天边,带了些妖冶的味道。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吵了起来,加上连日来的忙碌、恐惧,外面的无休无止的鬼哭狼嚎,他快要崩溃了。
但梨木方椅突然倒地的声音还是让他回了精神。
都城外的营帐里,老果服侍洛璟尘脱下战甲换上常服,道:“王爷,天色已晚,明早考察他们的射箭功夫,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洛璟尘撇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孤家寡人,你懂什么?”
老果本以为,洛璟轩成了太子,他家王爷定会很长一段时间萎靡不振,至少很受打击吧。奇怪的事,除了当夜大醉一场差点吓跑白夫人,之后便一直心情不错,经常莫名其妙地乐起来。
老果提醒道:“王爷,其实您要实在难舍难分,白夫人也是一位将军呢。”
“不是没想过带她来军营,可是,南国是她的故乡,我岂能……罢了,南国太后的画像还没画好吗?”
“画好了,在路上了。”
“说说这位太后的情况。”
“沈茶白,南国丞相沈伯远的独女。六岁丧母,十二岁离家出走,偶有归家会遭到沈伯远和继室的嫌弃,过得不太好。今年冬天,沈伯远称病把沈茶白骗回家,沈茶白进宫成了皇后,不到三日孟弈驾崩,沈茶白被长公主孟云雁多方刁难。”
“重点的在后面。”老果提示一脸忧色的王爷:“沈茶白自请去给孟弈守陵,由锦衣卫护送。但是,属下派人去皇陵偷偷查看了,没有小太后的行踪。”
“有两种可能,一是江中影把她杀了,但杀她有害无利。还有一种可能……”洛璟尘抬眸,丹凤眼角微微上挑:“就是这个女子一点也不柔弱,她有能力从锦衣卫的手上逃出来。”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尽管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一切都合理起来,几乎就能确定她的身份:“一个女孩子从小离家出走,学得一身好武功才能保护自己。小白长得那么好看,孟弈看上她在情理之中;小白手里有圣旨和虎符,寻常人哪能拿到这些东西,如果是太后从小皇帝手里拿到这些,就说得过去了……”
老果不可置信地说:“王爷……您的意思是……白,白夫人是南国太后啊。”
洛璟尘皱眉,慢慢地坐下。如果所料不差,小白曾经嫁过的男人是孟弈,是那个年老昏聩、残暴好色的南国皇帝。她呵护备至的小白,在南国受了那么多欺辱和委屈。
回到王府,洛璟尘的目光扫过,道;“王府周围的眼睛好像少了。”
“是啊,属下一直派人盯着他们,最近十几天了,他们突然没了动静,奇怪。”
已经三更了,红豆苑的烛火没有熄,洛璟尘心里暖暖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半月后,太子从池州回来了,他是穿着白衣服、带着灵柩回来的。皇帝提前接到了他的折子,在这天亲自出门相迎,太子泪洒长街,百官素服含泪。
钦差副使、工部尚书车向荣在前往池州赈灾、修筑堤坝时,不幸卷入漩涡,溺亡而死。君臣大感其德,皇帝下旨给他死后恩荣,恩及三代。
洛璟轩殿前沉痛上表,道池州因水灾造成三百余名百姓丧生,冲垮房屋、毁坏农作物无数,幸亏皇恩浩荡、救援及时,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百姓对朝廷感恩戴德。
洛非天拍拍他的肩膀,道声“皇儿长大了”,与户部尚书陆明德合计一番,免池州三年赋税,增援粮食五千石。
洛璟轩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太子府,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唾道:“总算回来了!一帮刁民,不用些狠手段还真治不了他们。”www.sxynkj.ċömsxynkj.ċöm
太子妃陆秋波端着水进来,蘸了毛巾给他擦脸,轻声问:“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洛璟轩对她没有好颜色,夺了毛巾自己随便擦了擦,就撵她走了。想起这些日子的不痛快,他突然坐起身喊住她:“太子妃,跟你爹说,给池州的粮食不用太好,陈芝麻烂谷子都能当饭吃。”
陆秋波驻足道:“殿下,妾身觉得此举不妥。”
洛璟轩的脾气“腾”地上来了,娶的这个女人不但没有姿色,还经常板起脸来教训他,果然丑人多作怪,没好气道:“朝堂是男人的事,你懂什么?”
陆秋波也脾气不小,道:“女眷不可参政,恕妾身不能向父亲转达殿下的话。”扭头便走了。
距离皇城一里处有个鸣冤台,台上放着一个大鼓,敲起来声若洪钟。但他也不是人人都能敲的,否则小打小闹的都来鸣冤,岂不乱套了?所以它有三个要求:非罪及皇亲朝臣不得敲、非涉及人命不得敲、非关于国运不得敲。只要敲上九十九下,皇上必须立即召集文武百官上朝,皇帝亲审冤案,百官旁听。如果是小打小闹或者诬告,直接拖出去打死。很多年过去了,鸣冤台上的鼓从来没有响过。
可是这一夜,它忽然响了。
只响了一声,再也没动静了,好多人以为听错了。
洛非天听到的回禀是:“陛下,昨夜的风太大,鼓槌掉下来砸到鼓面了。”
画像到洛璟尘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的事了。他在军营里展了画轴,随口问:“怎么这么慢?”
老果攒了一肚子事,一口气说不完,有些亢奋地说:“王爷,先看画,这次找埋在南国皇宫的卧底画的,画技不怎么样。”
洛璟尘已经打开了,盯着画良久,画里的人穿着黑色金纹曳地凤尾裙,披着长发,眼睛旁有一颗泪痣,面无表情,身影孤寂,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
“果然是她。”
他随口给她起了小白的名字,竟然巧妙地贴合了她真正的名字——沈茶白。
她说过,如果找到了她的家人,要接纳她的家人。可沈茶白都什么家人?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从小被迫离家出走,爹不疼娘不爱,进了皇宫饱受折磨。谁算他的家人?沈伯远不算,孟弈、孟佑……这些更不算。
她的身份连自己接受起来都有些难度,何况是她?洛璟尘想着,还是找机会慢慢告诉她吧。
他抬眸:“还有什么事?”
“王爷刚刚问画为什么这么慢,送画之人经过涂州时,见街头巷尾有不少流民,一问之下才知都是从池州逃难过去的。他觉得情况有异,转道去了池州,王爷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洛璟尘隐隐有了猜测。
老果换上正色道:“池州瘟疫横行,饿殍遍野,已是人间地狱。”
洛璟尘大惊。
老果温声道:“送画的人是大伟手底下的,大伟怕他沾了瘟疫,让朱雀给他诊了好几次,确定身体没事,才把画送来给王爷,因此耽误了几天。”
洛璟尘今日回去得早,与匆匆回府的阿婉正好打了个照片,阿婉道:“王爷,夫人说有要事,请您忙完后去妙手医馆一趟。”
洛璟尘急忙问:“小白怎么了?”
“王爷放心,夫人无事。”阿婉道:“夫人今早上抱着小茉莉去集市买铃铛,路过贤儿胡同时,小茉莉突然跳下去朝着破竹筐叫起来,夫人拿开大竹筐,发现里面竟藏了个人,半死不活,浑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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