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见阿渃睡下了,桑梓才来到书房,“娘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几时也开始在我面前,玩起明知故问这套把戏了?”苌离语气悠闲
桑梓道:“阿渃说的那位明净先生,俗家名为王澄。”
苌离无限怅然地放下书卷道:“真的是他。”
桑梓觉得这世上是不会有什么活人,能让娘子心生波澜的。如今能让她起波澜的人,居然是这么一位。
“上届状元郎,如今却在带发修行,你可知是为何?”苌离问道。
“奴婢只是隐约听说了些,这位王郎君,在去年年初与其妻和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两人和离之后,王郎君就居于大慈恩寺内了。”桑梓觑着苌离的神色道。
“世家联姻,多是利益所牵。那二人,竟这般不顾琅琊王氏和博陵崔氏的颜面?”苌离很是诧异,印象中王澄绝对是世家公子的标范。壹趣妏敩
桑梓接口道:“其中缘由,奴婢并不清楚。此事奴婢再去打听。”
苌离又拿起书卷,道:“不必了,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旁人也是多说无益。”
“是。”桑梓应了一句,便要离开。
苌离又吩咐道:“把我那支冰花芙蓉玉簪找出来。这几日,我要去趟大慈恩寺。”
桑梓愣了一下,旋即了然。
之后的几天,苌离收到了郭乔的回信。虽然飞鸽传书限制了纸张大小,写不了几个字,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回信里只有四个字:安心备考。
正月十三,苌离便打着去庙里烧香祈福的名义,去了大慈恩寺。
阿渃本来也嚷着要去,因着月信来了,去寺庙烧香会有冲撞。故而,被苌离勒令老实呆着,所以这次苌离只是带着桑梓去了大慈恩寺。
两人出了开明坊后,桑梓才道:“娘子是算好日子的吧?”
苌离不以为意地一笑,“所以呢?”
“奴婢以为您会只身前往呢。”桑梓也是一笑。
“你到长安也有月余了,也不曾好好逛过。我办我的事情,你顺便在大慈恩寺好好逛逛,不是也很好?”苌离道。
“娘子,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桑梓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该说的话了。”
桑梓深吸一口气后,道:“奴婢觉得您不该去见他。”
“你也这么觉得吗?”苌离自嘲一笑。
“那您……”
“他认出我了。他一语道出我名字的来历,还有那枝绿梅,都是这个意思。”
“那奴婢代您跑一趟?”
“我与他之间,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得好。更何况,即便我不去见他,他也必会找个由头来见我,那样只会更令人侧目。”苌离道。“我去庙里烧香偶遇,才是最好的选择。”
桑梓语气笃定,“在您心里,这位王郎君到底是不同的。”
“或许吧,若无家中变故,如今我的夫君应该就是他了。”
桑梓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层,无不惋惜地道:“奴婢觉得,郎才女貌便是如此了。”
“是吗?这不过是兄嫂在那时为我做的最好选择。”
桑梓没再接话,如果娘子嫁了此人,必能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吧?可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二人进了大慈恩寺后,桑梓把东西交给苌离,便一个人去烧香了。
按照阿渃说的,苌离很快就找到了那有绿梅的院落,看着那伸出墙外的绿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果然是回不去了。定了定心神后,便走上前去,叩响了紧闭的院门。
开门的是阿渃说的那位仆从,“请问娘子,有何贵干?”
此时的苌离仍按往日的习惯戴着帷帽,“前几日小妹来访,你家先生所赠绿梅甚好,今日登门,以示感谢。”说着递上一包青梅,道:“这是青梅,你家先生烹茶时必用得上,待我转交于他。”
仆从接过青梅,道:“多谢娘子,您里面请。”
“你不用进去通报的吗?”
“我家先生交代过了,这几日若是有人为当日赠梅之事到访,无论何人,直接入内便是。”仆从答道。
苌离不再说什么,跟着此人进去了,穿过廊下,便引她进了室内。
待苌离入内后,仆从便关上了房门。
苌离打量着屋内陈设,顺手摘下帷帽,置于案上。这时,她听见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她知道来人会是谁,调整了一表情,便回过身去,望向来人。
他,的确是王澄。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寸长的头发,更显他清俊儒雅。
自苌离面对他后,王澄就定定地看着她,当初那份可人的气质,伴随着稚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内而外的冷漠。这样的变化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她那双眼睛……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最终,是苌离打破了沉默,“澄哥哥。”
这世间,这般称呼自己的人,只有妘琬一人。本以为她已香消玉殒了,时隔七年,她还能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唤他一声,澄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王澄觉得仿佛回到了过去,时光驻足,岁月静好。可是,眼前人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却提醒着他,这只是他的错觉。
“琬琬……”千言万语都在这两个字里了,喉间的颤抖,被王澄硬生生压了下去。然后,他抬手示意苌离落座。
刚入内的时候,苌离就注意到了,室内除了仅有的一张胡床,其余坐具都是坐榻。
王澄道:“知道你自幼就痛恨跪坐,胡床是专门给你备下的。”说着,率先跪坐于胡床的对面。
“澄哥哥,早知我会来?”说话间,苌离坐于胡床之上。
“那倒不是。就是想着,若是你来了,怎能让你坐最不喜欢的坐榻呢?”王澄微笑着说。
两人之间的案上,茶具早已备齐。两人同时抬手去烹茶,然后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因为这次无意的触碰,王澄的眉心颤抖了一下。至于原因,并非内心的悸动,而是他碰到了苌离的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执笔才会有的。知道她天资聪颖,但以她的年纪,能有此成就,这是多少个夙兴夜寐得来的。
最终,王澄仍是语气温和地道:“今日你是客,还是我来吧。”
“好。”
其实很想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在碰过她的手之后,王澄已经知道了答案。那就问眼下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吧,“你的眼睛?”
苌离不以为意地笑道:“就知道澄哥哥会问这个,药物所致,不然我若想出门,就只有当瞎子了。”m.sxynkj.ċöm
答案同自己预料的一样,王澄接着问道:“这药是否有毒?”
“为何这么问?”这是苌离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因为真相于她的澄哥哥来说太过残忍了。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纵使她的澄哥哥已经娶妻,即便来日他能还俗,为人丈夫,为人父亲,澄哥哥都会真心希望她能过得好。
还能重逢,他必是高兴的,即便他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苌离非常确定。真的要告诉他那个残忍的事实,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吗?
苌离这片刻地犹豫,王澄已然明白了,这也在他意料之中。血脉相传的异瞳,哪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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