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苌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近来西境的军情,而李稷正悠闲地翻看着那些不要紧的奏折。

  一般来说,大慈恩寺内死了个僧人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至于有奏折会送到李稷这里。但由于王澄的特殊身份,所以他的死讯还是在会传到李稷这里,不过这份奏折就包含在李稷面前那堆不要紧的奏折里。

  这份奏折里的内容,其实李稷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让一切在绾绾那里顺其自然,所以这份奏折才出现在此。其实这并非李稷最初的打算,不过是归功于韦贵妃弄出来的事情,才让事情拖到了现在。

  大慈恩寺已经将王澄的遗体火化,身在长安的王硕当然希望将儿子的骨灰带回琅琊。可惜此事王澄早在刚刚出家的时候就曾说过,死生不还家,所以大慈恩寺还未将王澄的骨灰给到王硕手上。而这里又是皇家寺院,王硕也不好明抢,所以就有了李稷面前这道奏表,王硕恳请圣人下诏让大慈恩寺归还儿子的骨灰。

  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后,李稷才开口。“绾绾,这道折子你看一下。”

  “要紧的折子十郎不是都看完了嘛,不看。”正专注于军务的苌离,对自己被打扰到竟还有些不高兴,头也不抬地道。

  “绾绾。”李稷不得已加重了语气。“这份奏折里的事情对你很重要。”

  听出了其中的语气变化,苌离这才抬头去看李稷,然后就见到他的严肃的神情。怀着忐忑的心情从李稷手中接过奏折,然后苌离就看到了让她无法相信的事情。

  “他死了?!”苌离仅仅看了个开头,对于王硕在后面的奏请她还未来得及看。

  看到苌离此时的神情,李稷就已经慌了神。王澄的死讯对她而言冲击太大了,她显然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前几天去见的他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苌离呢喃道。

  “绾绾?”

  对于李稷小心翼翼的呼唤,苌离是充耳不闻。“备马,我要去大慈恩寺!”

  御前侍奉的几人全看向了李稷。

  “肃庸。”李稷淡淡吩咐道。

  “奴婢这就去。”

  “看好她。”

  一炷香后,苌离已经飞驰在长安街头了,因为马速太快使得肃庸以及一众护卫只能勉强跟着她。

  在苌离走后,李稷便吩咐叶秀以及孙永清等人去苌府候着,他已经可以预见到绾绾要大病一场了。为此李稷觉得自己把王澄挫骨扬灰,是一点儿都没冤了他。

  理智告诉苌离,王澄的死讯是真的,不会有人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可她内心又无比殷切地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醒来时,自己还睡在延英殿内。但此时此刻,所有的感觉都在无比清晰地提醒着苌离,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不是自己梦。

  可当苌离一路冲到往日熟悉的院门前时,她却犹豫了。她知道推开这道门后,那个残忍的真相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澄哥哥不会再挂着温暖柔和的笑容看着她了。

  看到苌离驻足不前,肃庸试探着问道:“苌大人?”

  “跟随明净先生的那个仆从呢?我要见他。”

  “奴婢这就去找。”虽然知道这是一个找不来的死人,可肃庸还是应承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派人去找。

  苌离是用发抖的双手,推开了院门。正如自己预料的那样,里面没有一个人,俨然是一幅人去镂空的景象。可她仍是心有不甘,不顾一切找遍了每一间屋子,所有屋内的摆设倒是还在,但就是没有一个人。m.sxynkj.ċöm

  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苌离蹒跚着走回院中,坐在了那日王澄同李稷对饮的石桌边上。

  这时,肃庸也回来了。“苌大人,那仆从殉主了。”

  “殉主?这是为何?”

  “那人自幼跟在先生身边,说是因为他侍奉不周,才使得先生突发恶疾暴毙,所以才如此的。”

  听到肃庸如此说,苌离就已经感觉事情不对了。李稷一直以来都是派人盯着王澄的,怎么会把事情拖到现在?

  肃庸是何等样人,已经看出来端倪。马上解释道:“自您从通州回来后,圣人裁撤了这边的人手。如今在此盯梢的人,都是枢密院的人,那几个都是由您直接调派的。”

  “让他们来见我。”苌离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这几人很快就出现,其中一个看打扮居然还是这寺内的和尚。

  苌离没有一句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何时出的事?”

  为首那人答道:“三月二十六。”

  “三月二十六?”苌离记得李稷是在前一日夜里突然出现的……

  “那先生在病中可有见过什么人?”

  眼见着苌离如此迅速地问到了事情的关键,肃庸心底已经慌了。

  不过答话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不对,按照事先的吩咐继续答道:“见过属下们为先生请来的医者。”

  “先生临终之前可要求见过什么人,留下什么话吗?”

  “回苌大人,先生是突发恶疾,很快就陷入了昏迷。还来不及要求见什么人,或是留下什么话。”

  然后,谁也没有想到苌离居然就让几人这么下去了,就连他们没有及时上报她的过失都没有追究。

  完了……肃庸的心是彻底跌入谷底。

  “肃公公。”

  被苌祖宗突然点了名儿,肃庸几乎克制不住地一个激灵。

  “苌大人您说。”

  “前几日圣人一身酒气的出现在我那里,那他是在何处喝的酒啊?”

  “圣人在……”肃庸已经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实话了,不过他还没纠结出答案的时候,苌离已经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日夜里圣人饮的是什么酒?这个问题公公总不会觉得为难了吧?”www.sxynkj.ċöm

  这一刻肃庸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实话。“是金盘露。”

  苌离记得十分清楚,那日李稷身上沾染的是玉练槌,而手边石桌上残留着的也是玉练槌的酒香。佛门清净之地哪里来的如此佳酿?就算这几日有人来此祭奠过王澄,也不会在这张石桌之上。

  苌离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吓得肃庸不知所措。

  李稷,你几时变得如此懦弱无能,杀了便杀了,还要扯出如此拙劣的谎言来欺瞒于我?!

  大笑在片刻后戛然而止,苌离又是一脸木然的表情。

  “苌大人?”肃庸是真的怕了,这时候苌祖宗是伤心欲绝也好,怒不可遏也罢,这都是正常反应。可现在这般,肃庸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疯了?

  抬手抹过自己的面颊,看着指尖的空空如也,苌离只觉得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明明是心痛不已,方才为何要笑呢?自己明明该哭的呀。

  “苌大人?”肃庸的声音已经发颤了。

  应该是听到了肃庸的呼唤,就在苌离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他的同时,一口鲜血从苌离口中喷涌而出,其中有不少还溅到了肃庸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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