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肃庸反应及时，才没让苌离直直向后栽下去。早知道此事瞒不住，可肃庸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连片刻的功夫都没瞒住。现在他只求王澄被圣人挫骨扬灰一事，千万要瞒住。此事若是被苌祖宗知道了，那将绝无半点儿转还的余地。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把人送回去治病要紧。
所有人按照李稷的吩咐早已等在苌府，所以当苌离被送回来的时候，没有人显得慌张一切井然有序。整个苌府上下早就知道了王澄死讯，所以这般境地是意料中事。
众人还在救治苌离的时候，李稷也到了，然后他就得到了叶秀的如实禀告，情况十分不好，而李稷只恨不能再把王澄挫骨扬灰一次。对于李稷而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等会儿绾绾醒了之后，要如何跟她解释清楚，王澄真不是自己杀的。
可是整整一夜过去，苌离毫无醒来的迹象。最终还是叶秀出面劝道：“陛下还是去上朝吧，人不醒，您守在此处也没用。阿离若是醒了，在下先跟她解释或许会好些。”
知道叶秀说的是实情，所以李稷未再推辞就按时去上朝了。
送走李稷后，叶秀再度回到苌离房中，支开所有人后才道：“人走了，你就别装了。”
原本安静躺着的苌离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道：“师父有话就直说吧。”
“阿离……”看着眼前的苌离，原本到嘴边的话，叶秀却说不出口了。她的身体如何，叶秀最清楚不过，其实苌离的身体状况远比看起来的要糟糕，这是因为她全赖精神提着，如今那股精气神荡然无存，苌离俨然是形容枯槁。
见叶秀半天不曾开口，苌离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师父若是来为圣人辩解什么的，那就不必说了。”
“阿离，王澄真不是圣人杀的，那日夜里我去验过伤。”
“验伤?”
“所以就是圣人失手了？”
“是他自己撞到圣人剑上去的。”
“说到底他们还是交了手。”
虽然苌离没有表现出怀疑，可叶秀自己都觉得此事越描越黑，越解释越解释不清。“阿离，你听……”
“师父，您不必说了，儿知道您想说什么。圣人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倘若真是他杀的，他才不会如此遮遮掩掩。他岂会不知此事根本就瞒不过我，说到底他只是不想让我误会而已。”苌离神情淡然地道。
这一番说完，叶秀直接没了下文，纠结了半天才想好说辞。“阿离明白就好。我知道你与那王澄自幼的情分放在那里，不伤心难过是不可能的。可你们两个的婚事到底还没定下呢，为了他，你还不至于此。更何况郭先生还没回来呢，就算你如今铁了心要去找你三哥，好歹跟郭先生说一声不是？毕竟先生辛苦这一趟，你不珍惜是一回事，总得说个谢字对吧？”sxynkj.ċöm
“是啊，先生回来，圣人就可以拿你们来逼我了。”
“阿离，圣人对你没有恶意，这你知道的。只要你顺着他的意思来，他不会与我们为难。”
“师父，您不是一直想知道儿是因何入枢密院的吗？”
这一问，叶秀是真的不知该如何答了。一来，他对此事还真是有些好奇心的；二来，如此隐秘之事苌离决定说出来，这意味着她算是豁出一切了。
“先生应该知道在我抵达长安后不久，继后的人选就定下了。可时至今日，后位依然虚悬，这便是儿交给圣人的投名状。”
这是叶秀无论如何都没猜到的事情，他也终于明白了阿离为何对圣人那般抗拒。
“师父，您还觉得圣人是良人吗？”苌离转过头，看着叶秀道：“何况他连个好人都不是。当然，儿也知道好人是做不了圣人的，否则他根本活不到今日。当初，他在那般势微的情形下亲政，而今他已经大权在握。接下来扳倒齐王，彻底拿回兵权指日可待。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儿女情长，你们却都觉得他是儿的良人。”
“可是阿离，就连你也不能否认，圣人是真心实意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啊。”
“那当然，明堂没了与我死了，于圣人而言毫无区别。”
“你是世上最后一位祝融八姓，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他的身份同样无可更改。就算他没有儿女情长，甚至连私心都没有，那他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活下去的。你没有必要在此事上过于较真。”叶秀劝道：“能说一辈子的谎言，那便算不得谎言，更何况他对你也不是谎言。”
“师父，儿在意的并非是此事。”
“那？”
“儿不想再成为他杀人的借口，更不想他因为儿去杀人。他对王澄早有杀心，这其中缘由固然与儿有关但并非全部，至于王澄最终死在他的剑下，仍与儿脱不了干系。毕竟圣人一旦知晓儿命不久矣之事，不可能不会迁怒旁人，王澄则是首当其冲。”苌离道：“而在此之前，在他手里因儿而死之人，已经不在少数了。”
在叶秀看来，只要苌离还有这样的想法，那其余一切都不是问题。“你能如此想就好，这回圣人理亏，你借此机会跟他谈好条件才是。免得郭先生回来，你们两个又要闹得鸡飞狗跳。”
苌离淡淡一笑道：“师父说的是，阿渃的婚事也没几天了，儿再把这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确不好。”
虽然苌离的语气轻松，可她那淡漠地笑容却深深刺痛了叶秀。这当真是要打算好好活着的样子吗？可她的性命却是她同圣人较量的唯一筹码。“既然醒了，那就吃些东西，然后喝药。王澄的骨灰还存放在大慈恩寺，你若是想去祭拜，晚些时候我陪你去就是。”
“好，多谢师父。”
考虑到采葛是圣人身边的人，为免惹苌离不痛快，桑梓特意不让采葛入内侍奉，只她一人入内伺候苌离用膳喝药。
“我这几日不在，采薇如何了？算起来她差不多也该生了。”
面对苌离的一切如常，桑梓不知所措，终究还是配合着答道：“采薇一切都好，府里已经请了长安城最好的稳婆，又有叶娘子在，请娘子放心。”
喝下一口清粥后，苌离又问道：“阿渃呢？”
“除了昨日担心您的病，她有好好学着掌家。方才听说您醒了，这会儿已经跟着蓉娘上课去了。”
“那就好。”
这样的苌离直让桑梓觉得不安。“娘子，您……”
“我怎么了？”
“您真的没事吗？”这是桑梓纠结了很久之后才问出口的。
“故人离世，伤心在所难免。我身体不好，你们不是都知道嘛。赤风死的时候，我不是也吐了血，最后不是也没事吗？”
“可死的是……”
“若非是他先认出我，我来长安时就从未想过联系他，我们本不应该碰面的。如果不曾再见，便不会有今日。”苌离道：“至于离我而去的故人少了吗？不差他一个。”
此时的苌离太过正常了，正常到桑梓觉得害怕。“娘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您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啊。”m.sxynkj.ċöm
“我应该难过吗？他此生所求皆不得，死于他而言是解脱。”
其实只有苌离自己注意到，自她醒来之后，连王澄的姓名她都不愿提及。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而自己只有七苦，该庆幸才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了状元做皇后更新，人生七苦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