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苌离又恢复了每日泡在马球场上的生活,期间她一直惦记着王澄何时从太原回来。
眼见到了七月十三,桑梓告诉她,王澄终于回来了。思虑一番之后,苌离觉得立刻去见王澄太过显眼,好在七月十五是盂兰盆节,大慈恩寺的开坛讲经是少不了的,至于人声鼎沸的庙会那更是阿渃素日所喜。同时苌离还特意确认了李稷不会在盂兰盆节当日去大慈恩寺进香。
所以七月十四那日散场之时,苌离给裴宥和孟贯,以及近来给他们做陪练的几人准了一日的假。
到了盂兰盆节当日,阿渃果然没让苌离失望,一大早就溜出门去玩耍了。虽然临出门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叶含英是否同行,叶含英果不其然地拒绝了,因为她要潜心研究玄冰草。
在阿渃出门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苌离也出门前往了大慈恩寺。这一次苌离走的是之前阿渃告诉她的,那个人迹罕至的小门进入寺院。
到了王澄所居的那座小院后,仆从将苌离请了进来并告诉她,先生去讲经了,此时应该差不多该回来了,请苌大人稍坐片刻。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王澄便回来了,刚刚踏入小院,仆从就已经告诉他苌离来了。
对于苌离的来访,王澄是有些意外的,听闻消息之后,王澄立刻快步走入小厅。
看到苌离的那一瞬间,王澄便道:“你怎么来了?”
苌离道:“许久不见先生,来找您叙旧。”
王澄知道苌离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叙旧的,于是吩咐任何人不得来打扰,只留他们二人在厅上谈话。
“几月未见,你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
“也是,你岂会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呢。”
“如果我说,那些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呢?”苌离反问一句。
“不奇怪。”王澄淡淡一笑,道:“出家之前我也曾有娇妻美妾,况且那位我又不是认识。”
“他知道我是谁了。”苌离直截了当地说。
“果然……”
“看先生如此神情,想来圣人因为我的事情来找过你了吧?”苌离又问。
王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想要离开这波云诡秘之地吗?”
“我已身陷其中,早就脱身不得了。”
“如果我可以助你脱身呢?”王澄目光坚定地看着苌离道。
“这就是你去永祚寺的原因?”
“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先生去太原之前,见过什么人难道您自己忘了?”苌离提醒一句。
“何晏。”王澄反应过来。“不过就是闲聊两句,他居然上心了。”
“先生与何侍郎也算是旧相识,您一向清高自持,他是知道的。如今您主动与他攀谈,他自然会留心。”苌离解释道。
这番话让王澄想起上次与李稷碰面时的场景,自己还是输在清高二字上。
苌离接着道:“他对世家大族是何态度,你是知道的。有条消息你可能还未听说。”
“什么?”
“你们琅琊王氏送入宫的那位,刚刚有了身孕。你在此时有异动,并非明智之举。我知道你痛恨自己出身琅琊王氏,但我也知道你也不会看着琅琊王氏彻底倒掉。真到那时,你怕是不得不还俗了,最重要的是,即便你重回琅琊王氏也无济于事。”
“你认为我一定会输?”王澄问道。
“要听实话?”
“当然。”
“实话就是半分赢面都没有。”苌离道:“先生你生于世家,自幼锦衣玉食,往来之人皆是如你一般的世家子弟。世家大族虽内斗不断,可斗得再狠也不及皇室内斗,毕竟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至死方休的地步。再看看他是如何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今日的,所以先生你必输无疑。”
“所以兰陵萧氏就是被他如此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王澄道。
“兰陵萧氏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久,若无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兰陵萧氏何至于此?”
苌离缓缓开口道:“对于五姓七望而言,这天下之主究竟是谁,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曾经你们敬妘氏三分,不过因为妘氏有着比你们高贵的血脉,有着你们没有的军权。而今妘氏没了,你们便是这世间唯一可以凌驾于皇族之上的人。正因为如此,你们便失了进取之心。说到底还是兰陵萧氏自己给人家留了把柄,怨不得旁人。”壹趣妏敩
“看来这世上最希望五姓七望垮台的人是你才对。”王澄道:“当年之事,你心里有怨也是应该的。”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道:“先生,宫里来人传话,让苌大人即刻入宫。”
苌离的惊诧之色掩饰不住。
王澄轻巧一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苌离已经恢复了神色,便欲起身告辞,说道:“天威难测,向来如此。方才与先生说的话,还望先生好自为之。”
“我送你出去。”
“先生留步。正如我方才所说,您勿要给自己招惹麻烦。”苌离已经踏出门外了。
到了院落之外,苌离发现候在门口的不是经常给她传诏的那名内侍,此人她从未见过,更重要的是这人并非宦官。
见苌离出来后,那人对苌离恭身一礼道:“见过苌大人。”
因着不知晓此人身份,所以苌离很是客气地道:“今日出来身着便装,还请容我回去换上官服再入宫面圣。”
看到苌离身后的院门关上了,来人才道:“苌大人勿需如此,其实圣人并未召您觐见。”
“你们到底是何人?!”
那人极是和善地道:“苌大人勿要动怒,我的确是圣人的人。”说着,便亮出了御前行走的腰牌。
“那你们假传诏令是何意?”苌离问道。
“回苌大人的话,是圣人吩咐过若是您来见明净先生,我等定要设法阻止,但绝不可惊扰了您,故而我才出此下策。现下您既然出来了,那您自便即可。”
此人极是客气同时又毫无玩笑的意味,但在苌离听来愈发觉得心惊,原来李稷从来没有对王澄真正放过心,他是一直在派人盯着王澄的。那王澄此次的太原之行,李稷定然也是知晓的,甚至王澄去太原见过什么人,甚至说过什么话他都知道。
“多谢告知,我知道了。”苌离淡淡应道。
走在出寺的路上,苌离只觉得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步几乎都黏在了地上,完全抬不起来。
是啊,这才是李稷的真面目,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他可以在自己面前假装他是纯良无害的白十郎,事实上身为帝王的冷酷多疑,他不曾少过半分。
苌离愈发觉得郁闷难当,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这使得她不得不驻足,一手扶墙,另一只手抚住心口,大口喘息着。壹趣妏敩
既然李稷已经知晓自己身份,那么当年自己与王澄那两家默认的婚约,李稷必然也是知晓的,以他的性子他不可能对此毫不介意。自己没想到李稷会派人盯着王澄,这已是失算,更有甚者,李稷会因自己此次拜访而对王澄动了杀心。如今王澄居于大慈恩寺内,李稷要他死得不知不觉,简直是易如反掌。今日自己本想阻止王澄往死路上走,可事实上自己又将他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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