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端木令羽一声令下，身后诏卫司手起刀落，血溅四方，屠戮正式开始。
裴俞若看着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裴府众人，心头一阵寒凉，望着端木令羽冷然的脸庞，突然就想明白了。
裴俞若垂下了头，眼中沁出了泪光，突然冲着端木令羽的方向一屈膝，直直地跪下。
双膝跪地的声音在这片刀光剑影中格外清晰。
“容翊……当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容家！是我做错了事，是我鬼迷心窍！”
端木令羽居高临下地看他裴俞若，眸底尽是冷光，映着这杀伐无情的人间和卑微屈膝的裴俞若。
“可是你活下来了啊，至少你活下来了！”裴俞若仰头看着端木令羽，老泪纵横，“至少，至少容家还留了一条血脉！你能不能……能不能……”
裴俞若看向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的裴邵，哽咽着问道：“你能不能放过邵儿？邵儿他才十三岁，容家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无辜的……容家出事的时候他也就五岁，什么都不懂……”
“我……我不求你放过整个裴府。你要我给你们容家谢罪，我没有意见。你要整个裴府都给容家陪葬，也……行！但是，容翊，你放过邵儿行不行？”
“我会跟他说的，我会让他不要记着这仇恨，只好好地活下去就行！不会让他与你为敌的！容翊，你活下来了，能不能……放邵儿一条性命？”sxynkj.ċöm
裴俞若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端木令羽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裴府，所以他抓着最后一点的生的希望，想给裴邵挣一条活路。
他盼着，盼着端木令羽的身上还有一丝容家人的仁慈。
端木令羽偏头看向裴邵，眉目微凉。
“容翊……”
“笑话！”裴俞若正要再劝，火光之中就见一女子缓缓走来。
端木令羽回过头去，正看到谢飞颖眉目清冷地走过来，连忙迎上前：“你怎么来了？”
“不来纵着你养虎为患吗？”谢飞颖瞥了一眼裴邵，对端木令羽的语气亦是毫不客气。
“你……”裴俞若被谢飞颖打断，脸色瞬间难看。
“裴大人，做人可是你这样做的。”谢飞颖越过端木令羽，径直走到裴俞若面前，眼底隐隐映着跳跃的火光，“当初若有可能，你会放过容翊？放过容家的任何一个人？”
“你们可是连容家女眷都忌惮！忌惮到特意嘱咐押送罪犯的官差‘好好照顾’她们！容翊能死里逃生，靠的不是你们的于心不忍！不是你们口口声声的仁慈！”m.sxynkj.ċöm
“他能活到现在，能活着回来，靠的是他自己，撑着一口气死也要回来报仇！靠的是我，亲手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出来！你现在说因为他活着，就要给你裴家留条血脉？你哪里来的脸面说出口？”
“现在让我们放过你裴家血脉？怎么？想等着裴邵长大再找我们报仇？你想得倒挺美！”
“你……”裴俞若开口就想咒骂谢飞颖，但是目光触及端木令羽那冰冷的眼神，又强行咽了下去，“我方才说了，我会嘱咐邵儿，我会好好跟邵儿说！我会让他不要找你们报仇！我只是想让他活着，想给裴家留条血脉。”
“呵。”谢飞颖冷笑了一声，丝毫不信裴俞若的话。
裴俞若咬了咬牙，踉跄着冲裴邵的方向扑去，却又被月迷及时拦住。
“邵儿，邵儿！你告诉她，告诉他们！你此生此世绝不会找他们报仇！你会好好活着，活在乡野山村，绝不会碍他们的眼，也绝不会勾结旁人来害他们！快说，快说啊！！”
裴俞若想让裴邵自己开口，自己开口挣苟活的那个机会。
谢飞颖对于裴俞若的做法并不阻拦，目光淡漠地转向了年少的裴邵身上，默然不语。
“快！快说啊！”裴俞若以为谢飞颖默认了这种方法，连忙更加撕心裂肺地冲裴邵喊道。
“呜呜呜……”
雾失拽掉了裴邵嘴里的布，给裴邵开口的机会。
然而，年少的裴邵似乎并没有理解裴俞若的苦衷，一双如狼的双眸发红地瞪着谢飞颖。
“邵儿！裴邵！”裴俞若触及到裴邵的目光，心中一跳，连吼带喊，“你清醒一点！裴家上下都会死，但你必须活着！”
“祖父……”裴邵移开目光，悲切又委屈地看向裴俞若。
“快！快磕头！跟他们承诺，你绝不会为裴家报仇！”
“裴家必须活一个！不能绝后！”
“邵儿……”
面对裴俞若句句带血的恳切祈求，裴邵眼角滚落了骄傲的泪水，终究还是冲谢飞颖低了头。
现实逼得裴邵在生死和仇恨之间选择，一如当年的容翊。
裴邵的动作很缓，但又很重，仿佛压着千斤。
“我，裴邵，此生绝不会……绝不会为了给裴家报仇，而谋害大都督，求……求大都督给我一条活路。”
他跪在地上，泪水滚烫，洁净的额头磕在了灰尘的石板上，卑微哀求。
“都督夫人……”
裴俞若充满希冀的目光转向谢飞颖。
然而，凝视着折了傲骨的裴邵，谢飞颖的目光却越发薄凉透骨。
“十二，杀。”
她从没答应裴俞若任何事情，她身上也没有容家人的仁慈。她是谢飞颖，果决无情的谢飞颖。她只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今日裴邵不跪不求也罢，可他偏偏能为了苟活而折腰，反倒更引谢飞颖忌惮了。
年纪轻轻，心中藏恨，谁都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端木令羽。
十二站在谢飞颖的身后，听到谢飞颖的命令后直接出刀。
长刀贯穿了少年的胸膛，毫不拖泥带水。
“邵儿！”裴俞若睁大了双眼，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顾月迷的阻拦冲向裴邵，将人抱进怀里，“邵儿！”
谢飞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头面向端木令羽，皱眉沉肃道：“妇人之仁，要不得。救你的人，是我。你若想仁慈，对我仁慈就好。这些人，不配得到你的原谅。”
她希望，杀伐狠绝的端木令羽能够一直做自己，而不是在回到帝都后在端木令羽和容翊之间摇摆不定。
谢飞颖今日来此就是为灭裴家的口的，眼下完事，抬脚就要走，在和端木令羽擦肩而过时，又骤然停了一下。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同你说，季诺时，我让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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