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古怀惊愕地看向端木令羽，求助的目光扫过教堂上的众人，最后落在了人群中的裴俞若身上。
他的目光哀切，巴巴地望着裴俞若。
他们相识于年少，有同窗之谊，一齐入朝堂，一起出生入死，交情非同寻常。
蒋古怀深信裴俞若会帮他谏言。可从始至终，裴俞若的头就没有抬起来。
这一刻，蒋古怀心中仿佛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的目光，由哀切转为错愕，又化作愤怒。
当他看到端木令羽那似笑非笑的神态后，愤怒又瞬间变成了恍然。
这是一出反间计！
利用裴俞若的谨慎猜忌，成功离间他们之间多年的交情。
如此一来，裴家暗卫死伤大半，实力骤减；蒋家因此受罪，全族牵连。
两败俱伤。
一出简单得几乎没有过多掩饰的反间计，便让蒋家、裴家两大世家为当年的事付出了代价。
不愧是大将军容耿的长子。
兵法运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皇上！”蒋古怀转头冲弘景帝重重地磕了两个头，“蒋家从未派出暗卫刺杀大都督，此事更是半分不知晓！还望皇上明查！”sxynkj.ċöm
可是，即便他想透了真相又能如何？
他和裴俞若的交情还没有到了忘却生死的地步，不可能为了裴俞若而让蒋氏一族背锅。
他还是得按照端木令羽预想的路走下去。
弘景帝眯了眯眸，将端木令羽带来的证据扔到了蒋古怀的面前：“那你说说，这些你蒋家的东西，如何会出现在那些刺杀大都督的暗卫身上？”
蒋古怀低着头，不曾看一眼那些证据，闷声答道：“要有蒋家印记的东西并不难，大理寺卿裴俞若，与微臣交情甚好，想来要弄到一些蒋家印记的东西，应当不难。”
如端木令羽所料，蒋古怀拖出了裴俞若。
自从感受到蒋古怀求助的目光后，裴俞若就知道躲不过这争锋相对的一幕了。他略略整顿了一下衣领，沉步走出人群：“蒋大人此言何意？”
他义正辞严地看着蒋古怀，不知情的人险些相信了他的虚伪。
蒋古怀抬头看向裴俞若，眼中再没有往日的温和：“裴大人心知肚明。”
裴俞若眉头一皱：“下官心不知，肚不明，还望蒋大人明言。”
见裴俞若还死不认账，蒋古怀怒上心头：“你可敢让人瞧瞧你蒋家还剩多少暗卫？你自以为手脚做得很干净？”
裴俞若脸色一僵，不与蒋古怀胶着，看向弘景帝挺立跪地：“皇上，蒋大人胡言乱语，不可信。”
弘景帝向来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他不在意蒋家和裴家能留下哪个，但是他不能容忍蒋家和裴家同时被拖下水。
“够了！”弘景帝重重地一拍龙案，脸色冷肃，“朕瞧着你们两个没一个干净的，平日争得狠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去刺杀大都督，两人皆夺其官职……”
“皇上！”弘景帝责罚的话才说出口就被端木令羽打断。
那双微凉的眼眸注视着弘景帝，语气中带上了威胁：“皇上是觉得外臣的性命不值钱呢？还是觉得秦魏两国的邦交不重要？”
弘景帝哑然，心知这事是敷衍不过去了。
“本都督瞧着……”端木令羽的目光落回了蒋古怀和裴俞若的身上，笑容轻淡，“当初那暗卫可是来势汹汹，誓要取臣性命呢。”壹趣妏敩
“对了。”端木令羽状似恍然，又道，“那不自量力的暗卫，本都督也留了几个活口，皇上可要见一见？”
金銮殿不是刑堂，本不该召见那种卑贱之人，可是眼下涉及两国，此事非得问清楚不可。
“宣。”
蒋家和裴家，总要舍一个。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黄金砌成的地砖中，渗下了污浊的血迹。
两个如烂泥般的人影被雾失拖了进来，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血腥味弥漫，污臭难掩。
“说，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雾失抓起两人的头发，拽着他们看向蒋古怀和裴俞若的方向。
那两个暗卫被迫睁开双眼，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先是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裴俞若，然后才看向怀恨的蒋古怀。
其中一人，突然在雾失的手下剧烈挣扎了起来，朝蒋古怀的方向悲痛的呜咽了一声“大人”后，便咽了气。
另一人感受到了同伴的死亡，心头惶恐，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蒋古怀的方向：“是……是蒋大人，命令我们刺杀大都督的。”
人证物证俱在，蒋古怀无力辩驳。
“蒋古怀！”弘景帝不愿再纠缠下去，冲蒋古怀怒喝了一声，“你简直放肆！”
“皇上……”蒋古怀哑然。
“蒋氏古怀，野心勃勃，欲坏秦魏两国平和，妄图再度挑起战火，罪已至死，秋后问斩。蒋家余下之人，皆发配三千里。”
失去一个蒋家，总好过失去蒋家和裴家。弘景帝不敢确定端木令羽还有没有后手，只能先保险起见。
“皇上！臣冤枉！微臣冤枉啊！”旨意来得太快，快得蒋古怀根本来不及反应。
谈谨站在一旁，招来了金銮殿门口的侍卫，将蒋古怀毫不留情面地拖了出去。他挣扎着，高呼着，嘶鸣着，却终究还是被拖离了这满眼繁华的金銮殿。
“裴卿……”弘景帝顿了顿，又道，“交友不慎，罚三个月俸禄。”
这意思，就是要保裴家了。
裴俞若如释重负。
弘景帝脸色不善地看向端木令羽，冷声问道：“大都督瞧着这结果可满意？”
端木令羽微微颔首，无声地勾起了唇角，挥手示意雾失将两暗卫带下去。
“皇上诚心，外臣相信，此事只是蒋大人为一己私欲而为，与皇上，与旁人无关，不能代表秦魏关系。”
弘景帝幽深的目光凝视着端木令羽：“你明白就好。”
端木令羽淡笑不语，看着裴俞若惊恐未定地回到自己的原位。
何止是反间计啊……
还有这一出借刀杀人，他亦是用得出神入化。
逼得弘景帝下旨处决了蒋古怀，流放了蒋氏一族。
借弘景帝的刀杀蒋古怀，也算报了当年的仇。
他不碰人，不碰血，偏就能让那些得罪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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