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芩，你在哭什么呀？”屋里的人仿佛听到了常嬷嬷的哭嚎声，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出屋子。
常嬷嬷连忙回头，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脸上笑出了一脸褶子：“老夫人！是小公子！是容小公子回来了！”
常嬷嬷口中的老夫人渐渐拄着拐杖走到了门口，或许是屋内的阴暗和外面的阳光对比太鲜明，老夫人抬手挡了挡太阳，等到慢慢适应了才看向端木令羽。
“小公子！快去看看呀！”常嬷嬷推搡了端木令羽一把，边哭边笑道，“那是老夫人，是你的外祖母呀！”
端木令羽顺着常嬷嬷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一直在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老夫人。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外祖母高氏是个极端庄慈祥的人。高氏出身高门大户，举止大方文雅。他见过的高氏，从来都是仪态万方，笑容慈善，和蔼可亲地唤他“翊儿”。
而不是眼前这个衣衫破烂陈旧，上面布满了洗不干净的脏团的老夫人。
这实在不像他的外祖母。
但是他还是轻轻唤了一声：“外祖母。”
“翊儿……是翊儿吗？”老夫人的声音带着颤音，一双手都伸出来想要摸一摸端木令羽。
端木令羽顿了顿，明显发现了老夫人异常的举动，手轻轻在老夫人那双浑浊的眼前晃了晃。
“老夫人……老夫人前两年大病了一场，大夫来得晚，一双眼睛烧没了。”常嬷嬷哽咽着走到端木令羽的身旁，用衣袖擦着脸上的眼泪。
端木令羽哽了哽，看着狼狈的老夫人，心中隐隐怒气升起。
“翊儿回来了。”老夫人笑着朝端木令羽的方向走了一步，稳稳地抓住了端木令羽伸出的手臂，颤巍巍的手摸着端木令羽的肩膀，仿佛在估量他的身量。www.sxynkj.ċöm
“好好好，回来就好，没事就好。”老夫人点点头，笑得依旧亲切温暖，“翊儿长大了，这都高了外祖母好多了。可娶妻生子了？”
关心小辈的婚姻大事应该是每个长辈的通性，老夫人也不例外。
端木令羽哽了哽嗓子，轻声说道：“娶妻了，还没生。”
“娶了啊……”老夫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轻皱起，“不是那位……给你强指的婚吧？”
弘景帝对容家的忌惮老夫人看得出来，她担心连容翊的婚事都要被控制。
端木令羽轻轻抿了抿唇角，露出了来到帝都后第一抹真心的笑容：“不是。”
听着端木令羽柔下来的语气，老夫人也松了口气，点点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咱们翊儿大了，大了……”
老夫人顿了顿，又疑惑地转头对着常嬷嬷：“常芩，翊儿是二十了吧？”
老夫人此话一出，常嬷嬷和端木令羽皆陷入了沉默。
常嬷嬷欲言又止，端木令羽敛了敛眸光，沉默了片刻后，缓声提醒道：“外祖母，我已经二十六了。”
老夫人皱了皱眉，突然用力一拍端木令羽的手背：“胡说什么呢！外祖母记得清楚，你才过了二十生辰，怎么可能二十六呢？”
顿了顿，老夫人觉得自己语气似乎重了点，又放缓了声音固执地劝慰道：“别胡诌，你母亲要是知道你又来糊弄外祖母，又得骂你了。”
这一回，端木令羽脸上的神色彻底僵硬。
按理说，即便与外界隔绝，也不该消息如此闭塞。
端木令羽转头看向常嬷嬷，果然看到常嬷嬷冲他拼命使眼色，暗暗摇头。他只能先按捺下心头的疑惑，安抚地回答老夫人的话：“是，是我说笑了。”壹趣妏敩
“好孩子。”老夫人轻轻拍了拍端木令羽的肩膀，“容家的罪洗清了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轻易让端木令羽红了眼尾。
“外祖母……信容家是清白的？”这一回轮到端木令羽微颤着声音问道。
只见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去，眉头一皱，沉肃地看向端木令羽的方向：“这孩子！外祖母怎么会不信容家呢？容家是不会做通敌叛国的事的。”
“所有人都有可能通敌，你父亲不会。”
所有人都有可能通敌，唯容耿不会。
端木令羽只觉得鼻尖一酸。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除谢飞颖以外的人说相信容耿的话。
“是。”他近乎咬牙切齿又感动地说道，“父亲绝不可能通敌叛国！”
“这才对嘛！”老夫人笑着拉起端木令羽的手，轻轻叹了一声，“还没洗清嫌疑也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早晚会揪出背后的魑魅魍魉。”
要说老夫人清醒，她却忘了今日何夕，忘了颜微云已自焚身亡；可要说老夫人糊涂，她却从端木令羽一句话中就知道容家的罪还没有洗清。
端木令羽抬眸看向老夫人，轻轻反握住她枯瘦的手：“外祖母放心，我早晚会让那些害容家的人都得到报应的。”
常嬷嬷没有看到，端木令羽说这话时，眼底尽是残佞的阴霾。
“好孩子。”老夫人赞同地点点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方才……方才说到哪儿了？”
端木令羽顿了一顿，放下眼底的阴鸷，缓声答道：“娶妻了，还未生子。”
“对。”老夫人又笑了，和常嬷嬷一样满脸的褶子和皱纹，但是眉眼的欢喜清清楚楚，“那姑娘是哪家的孩子呀？多大了？待你可好？”
老人唠叨，端木令羽却难得耐心温柔地扶着老夫人坐下，听着她关心的问话：“她不是帝都人，叫谢飞颖，今年十八了，她待我……”
端木令羽顿了顿，想到谢飞颖，脸上便难以抑制地溢出了的温柔宠溺笑容。
“最好。”
她永远是最好的。
她是光，可以是灼目温暖的阳光，也可以是清冷轻柔的月光，甚至是炽烈且属于他一人的烛光。
“哈哈哈哈。”听到端木令羽这回答，老夫人自然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情意，赞许地点点头，“好，好，最好就好。外祖母别的不求，你能娶到你心爱的姑娘，外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那姑娘比你小，你要多照顾照顾人家。小姑娘没什么背景身家嫁给你，可以算得上是孤注一掷了，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端木令羽轻笑着，像是对自己许下一个承诺：“外祖母放心，我不会辜负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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