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帝沉肃着脸看着跪在下面的北辰御，手中紧紧攥着北辰御递上来的折子，半分不似方才的敷衍。
死一般的沉寂后，嘉文帝的目光落在了北辰御身旁的北辰禁身上，幽冷的目光让北辰禁心头一颤，张口想要辩解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同为燕王一派的宇文纪和高阳权尚也感受到了嘉文帝淡漠中带着杀伐之意的目光。
“可有证据？”嘉文帝手中捏着那本奏折，始终没有翻开。
他只需要知道北辰御告的是什么状，告了谁，又是否有证据，就够了。
“父皇！”北辰禁转头看向嘉文帝，那双素来沉稳的眸子里透出了对一个父亲的失望与震惊。
然而嘉文帝还是只给了他一个薄凉得透骨的眼神。
嘉文帝这个人，从他当年杀尽兄弟坐上皇位就可以看的出来他对亲情的淡漠。几个儿子中，除了北辰御，其余的他根本不在乎。
“有。”北辰御从容镇定的声音响起，再度击碎了北辰禁心中的侥幸。
“三弟！你在胡说什么！”北辰禁忍不住冲北辰御怒吼道。一直以来，北辰禁和北辰御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两兄弟见面总会留着对方面子。可是今日北辰御把北辰洛的事情扯出来，不论北辰禁能否逃过这一劫，他都不再有和北辰御竞争的资本了。
北辰御回头看了北辰禁一眼，那一眼中同样透着刺骨的寒凉：“本宫有没有胡说，皇兄自己清楚。”m.sxynkj.ċöm
北辰禁一怔，心中已慌成了一片。
“父皇……”
虽然知道嘉文帝十有八九不会帮着自己说话，北辰禁还是忍不住把最后的希冀投向嘉文帝。
“你先别说话。”嘉文帝的语气出乎预料地平静，没有对北辰禁怒目相对，也没有对北辰御的话深信不疑，只是淡淡地让北辰禁先冷静下来。
北辰禁一哑，看着嘉文帝这态度，心中的希冀开始腾升。
嘉文帝看向北辰御，眼中也透着少对着他的薄凉：“证据呢？”
北辰御顿了一顿，冲人群中望去。
众朝臣之中，司徒青岑拖着虚弱的身体站了出来。常年卧居病榻的身体撑不起朝服的宽大，甚至有些累赘。
“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司徒青岑避开了司徒今犹试图搀扶他的手，无力却端正地给嘉文帝行了一大礼，“臣，算是太子殿下口中的证人。”
“定遥侯，你……”嘉文帝诧异地看着司徒青岑，心中隐隐有了定论。
司徒青岑身子常年羸弱，汤药不断，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上过朝了。北辰御这一回，竟将他请来，可见此事严重程度。
“你说。”嘉文帝压下心头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
“是。”司徒青岑又冲嘉文帝拜了一拜，这才缓缓说道，“微臣冒昧，敢请问皇上一句，可还记得先皇后因何逝世？”
司徒青岑此话一出，满朝惶然地看向嘉文帝。
这金銮殿的文武百官中，也就只有司徒青岑一人，能在嘉文帝面前无所顾忌地提及已逝世的先皇后。
嘉文帝乍然听到提起司徒皇后，张嘴却不自主地哽了哽，缓了缓才接着说道：“自然……自然是记得的。”
何止是记得，简直……刻入骨髓，不得忘却。
“是因生下太子，虚不受补……”
“那皇上可还记得，先皇后因何身虚？”司徒青岑接着问道。
“记得……”司徒青岑的两个问题，就像从嘉文帝身上撕下两道血痂，露出那血淋淋的伤口，“是因……洛儿夭折。”
洛儿……
在嘉文帝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北辰禁就知道自己斗不下去了。
连北辰御都不曾得嘉文帝一声“御儿”。
司徒青岑缓缓点点头：“今日太子殿下状告燕王谋害二皇子之事，与先皇后也有或多或少的牵扯，所以臣得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定遥侯请说。”嘉文帝连言语间都带上了敬语。
司徒青岑又冲嘉文帝拜了拜，这才继续说道：“那皇上可还记得，先皇后痛失二皇子后，曾有一段时间郁郁寡欢，免了所有人的拜见，就连宫中妃嫔和公主皇子的朝拜也免了。”
嘉文帝点点头：“记得。”因为这事，曾有大臣当朝指出皇后失德，被他一通臭骂，直接撸了官帽。
“后来先皇后慢慢恢复了朝拜后，却再没见过当年的大皇子。”
司徒青岑铺垫了那么多，终于说出了重点。
从北辰洛夭折，到司徒皇后强撑着给嘉文帝生下北辰御，这中间有足足两年时间，这两年里，司徒皇后见过所有公主皇子，却独独不见北辰禁。
这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嘉文帝再度看向北辰禁，这一回的目光里再无平静，有的只是如视仇敌的杀意。
“父……父皇。”北辰禁的脸瞬间刷白，无措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儿臣没有。”
如此无力的辩驳，落在嘉文帝的耳中却别有深意。
“臣还未说完。”司徒青岑似乎还嫌不够，又继续说道，“当年这件事不是没有人提醒过先皇后，臣也曾冒昧问过先皇后缘由。”
嘉文帝的注意力顿时被司徒青岑吸引了过去，连忙追问道：“青遥说了什么？”
“先皇后当时只是摇摇头，告诉微臣，有些事情不能计较。”
为什么不能计较？因为已经失了嫡子的嘉文帝不能再紧接着失去长子了。作为一国之母，她不能太自私了。没了北辰洛以后，北辰禁就是大魏唯一的皇子，她不能断了大魏皇室的血脉。
所以，她只能忍。
在嘉文帝发怒前，司徒青岑又接着说道：“微臣当年并未多想，以为是燕王惹了先皇后不快，便没有多问。直到前段时间，太子殿下突然找上门来，细细问起当年事由，微臣这才察觉当年先皇后话中许有深意。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言罢，司徒青岑便跪在了地上，头磕在地上，等待嘉文帝发落。
此刻的嘉文帝，心口就像被堵着一团火，发不出又难受，只能咬着牙对司徒青岑说道：“此事……怪不得定遥侯，便是枕边人的朕亦不曾知晓青遥的心思，更别提定遥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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