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荇之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看样式应该是女子用来的放置小玩意的。盒子原本不起眼,可偏偏就放在苏俏枕头边,穆荇之随手碰了下被褥,小盒子就露了出来。
“这是姐姐放首饰的盒子!”苏锦一眼就认了出来,哽咽道,“姐姐有一条喜欢的流苏穗子,平日里不给人看,她就是放在这个盒子里藏着的。我见过,她说,她说那是景公子给她的礼物。”
穆荇之把玩着手里的盒子,没看出什么端倪,“流苏穗子倒是没瞧见,鹤顶红残留了些,要不然谁会知道她真是自己服毒?”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怎么会自尽?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婢害了她,然后把鹤顶红藏在盒子里,是不是?”柳姨娘突然疯魔似地拽着素梅扭打。素梅不敢反抗,硬是跪在地上受了她几个巴掌和几次狠踹。
“姨娘冷静!”苏锦反应过来后立马过去拉柳姨娘,然而柳姨娘一门心思发狠,苏锦一时竟然拉不住。
“奴婢真的不知道,五小姐的东西从来不让奴婢们碰,这些东西……这……奴婢想起来了!昨日,昨日下午五小姐说要出去散心,不准奴婢们跟着,回来后手里像攥了什么东西,之后就……”
“姨娘明鉴,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眼看着苏锦拉不住柳姨娘了,苏澜漪便让方撷过去帮着。柳姨娘撒野她管不着,但是为了早点解决这事,还是让她安分点好。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穆医师和穆荇之一老一少只能沦落成了看戏的。
终于,柳姨娘撒够野了,任由苏锦和方撷拽着她坐下。此时她的发髻散了,衣裳也皱了,活像个疯婆子。她本该出了口气得,可她还是觉得心闷。素梅比柳姨娘更加狼狈,只是死死咬着牙硬是没哭出来。
一时间无人说话,穆医师和穆荇之找不到机会告辞,只得先留着,两人又把苏俏检查一回。
苏澜漪搁下茶杯,走过去对穆医师说:“事情已经查明,后续的就是苏家的事了,有劳穆医师走一趟。”
穆医师连连摆手,“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盒子里还有些鹤顶红残余,小心为上。”
穆荇之也说:“就你还会说两句好听的。喏,盒子我放这儿了,人是服毒死的,你们要是不信她自杀就慢慢闹下去吧。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提起沉重的药箱就要走。
“慢着。”苏澜漪说,“难得来一趟,要是穆医师不嫌麻烦,还请为老夫人瞧瞧身子。”
穆荇之看向穆医师,在穆医师点头道瞬间他也跟着点头,“行啊,这就过去吧,再找个人给我们领路。你们这地方啊太大了,走着走着就得迷途。”
等这一老一少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又降到了最低点。
“大小姐如今执掌后宅事务,这事老夫人不愿插手,妾身斗胆问一句,大小姐想怎么办?”
柳姨娘早已擦干了泪水,满身狼狈也在苏锦的帮助下重新打理妥当。她直勾勾地看着苏澜漪,说,“呵,苏俏虽然是庶出,但已经是要许出去的人了。依妾身看,不如就在祖坟里给她个容身之所吧。”
“你怎的不说让我把她的尸体送到她夫家,兴许还能入祠堂呢。”
这声讥讽在柳姨娘的意料之中,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了些,于是低头不再言语。
“那……该怎么办?”苏锦讷讷道,“总不能像六妹妹那样囫囵葬了吧?”
心底里,柳姨娘和苏锦还是想要给苏俏争取一点“好处”,她生前没得到什么,若死后也是如此,那还算什么苏家小姐?根本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儿呢!
苏锦越想越憋屈,于是试探着说道:“要不然还是等爹爹回来再商议后事?”
柳姨娘也连声应道:“对对对,老爷肯定舍不得苏俏,一定会让苏俏走得风风光光的!”
她们的话叫苏澜漪觉得可笑,“父亲给苏俏定了婚事,苏俏却服毒自尽,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父亲定会颜面尽失,逼死女儿也会让他名声扫地,若是等父亲回来,恐怕给苏俏的就只有一块破草席。”
假死要只有三日效果,然而按旧习却要在家停尸七日。于是苏澜漪又下了一剂猛药,“不如早些葬了她,免得死后也不能安宁。她好歹是我的妹妹,血浓于水,轻易割舍不掉。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但对于五妹妹的事,相信你们明白孰利孰弊。”
苏澜漪的话听起来处处为苏俏打算,就连一直认为苏俏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的柳姨娘也不由侧目。细想起来,苏澜漪回府后虽然晦事不断,可她的的确确没有下毒手的动机。就连苏倩倩也是因孙氏而死的。
心头忽然闪过这些念头,柳姨娘顿时慌了,她一直抓着府上的人不放,却忽略了还有一个人有更大的嫌疑……
苏暮薇。
人心经不得推敲怀疑,苏澜漪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她极力为苏俏着想实际上更是为了把柳姨娘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柳姨娘不经多看了她几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可叹仅仅是一块汗巾,五妹妹就落得如此下场,若你们坚持要等父亲回来……”
“就这样吧。”柳姨娘突然开口,她捋了捋耳旁的发,一瞬间似乎苍老不少,“就按大小姐的意思……葬了她。妾身这就去准备。”
苏有衡不在府上,老夫人不愿出面,一切事宜都得听苏澜漪的。柳姨娘更想到苏有衡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秉性,再有千般万般的不乐意都只能按捺下去。要是老爷真的因为苏俏自尽而动怒……恐怕还会牵连到她和苏锦,长痛不如短痛,等葬了苏俏,一切成了定局,即便是老爷也不能说什么。
柳姨娘怅然若失地起身,不料脚下踉跄,幸亏苏锦眼疾手快把人扶住了。“你留下看着点,把你妹妹生前喜欢的东西都给她陪葬,还有那条流苏穗子,要是找到了,就毁了去!”
苏锦低低应声,扶着柳姨娘出了门后就回过头来收拾东西。苏俏喜欢的无非是些小玩意,收好后她抹了抹眼睛,对苏澜漪说:“我一直知道苏俏喜欢景公子,但是没想到那人如此绝情,也没想到苏俏她这么刚烈,宁愿死也不嫁人。长姐,我怀疑苏俏的死和二姐有关,我知道你和二姐不对付,所以我也愿意帮你。但我希望你不是第二个苏俏,为了个男人……”
素梅沉默着帮苏俏换了身衣裳,苏澜漪几人就在屏风后等待,她听了苏锦的话先是一愣,而后勾唇笑了,“你们方才不还怀疑是我做的?算了,不提也罢。不过你说的愿意帮我是什么意思?”
苏锦怔愣了瞬间,惊讶道:“你就不恨二姐抢了景公子?”
“为何要恨?”苏澜漪反问她。www.sxynkj.ċöm
“当年与景公子定婚约的本该是你,可你离开后二姐和景公子立时便在一起,换做是谁都会多想吧?何况当年你失踪,谁知道有没有他们的手笔在里头。”苏锦一嘴快,把什么都抖落了出来,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隐秘,她说出口后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这么多年来二姐和孙姨娘作威作福,可没少排挤他们。
现在话都说出口了,苏锦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于是她说:“那些陈年往事府上的姐妹们谁不知道?还不都是碍于二姐的面子才没说出来,长姐恨她也是应该的。她现在又害死苏俏,哼,谁容得下她?”
原来方才苏澜漪的那些“肺腑之言”不光是柳姨娘信了,就连苏锦也信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最是心思浅薄,喜欢和厌恶来的快也去得快。就如苏锦一般,她先前还笑苏澜漪惺惺作态,如今就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苏澜漪但笑不语,等素梅将苏俏收拾干净了她才说:“他们害我颇多,我对景公子亦不再留恋。眼下五妹妹的后事才是最重要的。”
苏锦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在她心里却是不太相信苏澜漪的说辞的。试问要是她心爱的男子被姐妹夺走,她肯定得一哭二闹三上吊,将人闹的不得安宁方才罢休。像苏澜漪这样没事人似的,分明就是心里有事却不肯说。
柳姨娘很快回来了,还领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一口乌漆漆的棺材就放在院子里。丫鬟们唯恐沾染晦气忙不迭往旁边退,一眼不敢多看。sxynkj.ċöm
“动作快点,要是等老爷回来了就走不了了。”柳姨娘显然着急得很,衣服发髻都散乱了,可她一点没有理会,注意力全放在了几个婆子身上。
婆子们动作也快,把苏俏放进棺材后一起抬到了院门口。那里已经等着几个临时请来的汉子了,他们接过苏俏的棺材,由素梅领着一路从后门出了苏家。
柳姨娘泪眼婆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抹眼泪,“傻,真傻!天底下男儿那么多,偏偏要和苏暮薇抢景公子,现在好了,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兴许五妹妹乐在其中。”苏澜漪姗姗而来,“我今日自作主张葬了五妹妹,等父亲回来,少不得要责罚我。我得先去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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