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楚黎晔二人看似玩笑的几句话,陆乙可谓是心惊肉跳,直接夺下楚黎晔的酒杯,“奕王,慎言!”
虽说陆乙平日里与楚黎晔常有“口舌之争”,但毕竟是从小玩闹到大的。他对近年来把“不务正业”进行到底的楚黎晔到底有几分兄长般的情义。
“皇兄,太后不会知道的。”楚黎晔任陆乙夺去手中的酒杯,手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孩子气的话。
一时之间,楚明渊不由想起楚黎晔从前背着太傅看些“禁书”,便是用如此语气说服自己帮他保密的。
但此时,显然没这么简单。
虽是隐隐察觉到了些异样,但已在皇位上坐了多年,楚明渊并没有因为自己消沉多年的皇弟的几句话乱了阵脚。
反倒是陆乙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在一旁暗暗着急。
“皇兄,太后该歇歇了,”楚黎晔无视楚明渊的沉默,“那年的雪,也该停了。”sxynkj.ċöm
风雪之夜,穆家满门鲜血染红一地白雪,与墙外的红梅相映,像是送给从宫中逃出的楚黎晔的画卷。
须臾数年,多少个寒暑交错,但在楚黎晔心里,那场雪至今未停。
“你,都知道。”楚明渊听到自己皇弟后半句话时便已经确认了心中猜疑。
都说做了皇帝便是孤家寡人,楚明渊也却是做到了。
即位之后,他便大肆打压藩王,将自己的叔伯兄弟尽数逐出权利中心,却偏偏把楚黎晔留在京中。
幼时丧母,楚明渊寄养在楚黎晔母妃膝下几年,也当真把楚黎晔当作幼弟来护着。
若是楚黎晔逍遥京城一生,楚明渊便会保他一世尊荣,让他做个富贵王爷。m.sxynkj.ċöm
他做了世人眼中的孤家寡人,却独独把男女之情留给了容妃,将些许手足之情给了楚黎晔。
奈何容妃暴毙,楚黎晔又偏偏要卷入朝堂纷争,还暗中筹谋多年。
为君者,必定要身着无边孤寂织就的袍服,戴着染血的冠冕独行在不见光明狭路之上吗?
“现在为时尚早,不可妄动。”楚明渊此时只想先稳住楚黎晔,以免打草惊蛇。
一旁的陆乙听懂了他二人所谈之事后只呆坐在那里。
他一时只有种眼见着一只懒散的小狐狸露出爪牙,变成雪狼的感觉。
“陷害忠臣,残杀无辜,在我朝当判何刑?”
楚黎晔一席话在皇帝脑中与他那日在御书房问周信知的话重合。
同样,他和周信知的回答亦是相同:“死罪。”
“近日,梁大人会上一份折子,还请皇兄当机立断。”
此事他本也想从长计议,可如今,太后已经开始调查颜依雪。
甚至有暗卫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琼玉馆,幸而被木亦白发觉,用暗器将人封了喉。
否则,一旦倾陵阁被太后察觉,楚黎晔一心想护着的人便可能无法护着她想护着的人。
他不愿让颜清岚再经历他当年的无奈。
当日大梁攻打燕云时,他无法制止;如今,他绝不能让颜清岚在上京,在他身旁再次陷入困境。
至于家国天下,大梁国运,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自楚明渊继位以来,大梁朝中两方势力争斗不休,几乎耗空先祖打下的基业。
若是他能趁此机会助楚明渊除去心头大患,或许,帝王方能把治国之策,圣贤之书纳入心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明渊压下心中百味之感,终于下了决心,“既然皇弟胸怀大志,自然不能困于京中方寸之地,下月便前往燕云代朕巡察一番去罢。”
隐忍数年,运筹帷幄之人,还是有资格和自己争一争皇位的人,断不可留在京中。
年少时的兄弟之义也只够保住楚黎晔一条命。
身为帝王,纵使成为孤家寡人也要有权利相伴。
此时,奕王府中,江语缘所居偏殿中只余两道身影。
“江侧妃,可别辜负了贵人的一片心意。”一老仆堆了笑,冷声道。
那老仆虽说穿了奕王府下人的衣服,可那举止言谈间的傲慢之感却表明她不是府上仆人。
“自然,还请嬷嬷替我多谢贵人。”江语缘对着仆人装扮的老妇福了福身,恭敬道。
案上的烛火轻晃了两下后,那仆人便从偏殿中离开,只余江语缘握着手中玉瓶坐在圆凳上。
与此同时,窗外一道黑影很快融入夜色,直到进入悦竹殿才现出身影。
因着在宫中饮酒过晚,楚黎晔便宿在了悦梅殿中,翌日午时方回奕王府。
回府之后,楚黎晔一改往日先去悦竹殿的习惯,直往书房走去。
这些琐事,颜清岚自认为从不会放在心上。如今,在听到下人回禀时,她心上却似绕上了些纷乱丝线一般,乱作一团。
数月之间,她好像习惯了楚黎晔时时在身旁。脑中回想了这数月中与楚黎晔相处的些许事后,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她与楚黎晔,偶尔也许真有几分像寻常夫妻……
书房中,一仆人打扮的男子正静候在侧,见楚黎晔进入书房后,便轻轻掩上门。
“王爷,属下幸不辱命。”那名男子将一方锦盒和一个包裹递到楚黎晔的书案上,恭敬道。
抬手扶起那男子后,楚黎晔便拿起桌上的锦盒,不着痕迹地顿了下后,他才抬手打开那方锦盒。
锦盒中只几张信纸,许是因着年份久了,边上还微微泛黄,好在字迹尚可辨认。
在旁人眼中,几张信纸并无多少价值,甚至比不了几枚铜钱来得珍贵。可在楚黎晔看来,手中信纸上密密麻麻满是穆家满门的冤屈和昭雪的希望。
那包裹楚黎晔并未拆开,不过是一张□□而已。不过,若是方忠谨还再世上,定然可以辨出那□□是他临死前方才见过的心腹下属的面容。
“多谢王爷,属下才得以手刃了这狗官为我父母报仇。”那男子已快走到门边,忽然转身朝楚黎晔跪下,叩首道。
“之前你我各取所需罢了,日后,便忘了前尘罢。”楚黎晔慎重地将那几张信纸放回锦盒,之后将那包裹递还给那男子,缓声道。
说话间,楚黎晔不由有几分羡慕那男子,从此天高海阔,总会有一方天地能容下他经年的恨意,而后逍遥余生。
而楚黎晔自己,怕是要心甘情愿困死在过去的枷锁之中。
一切收拾停当后,已近晌午。楚黎晔特意叫来了李嬷嬷,让她到厨房备上些颜清岚素日里爱用的饭菜。
“王爷切莫太过在意,王妃定然不会同王爷置气的。”约莫一个时辰候,李嬷嬷领着人布了菜后,宽慰楚黎晔道。
在楚黎晔身边照顾多年,李嬷嬷从未见到楚黎晔对什么人如此上心。不过一夜未归府,还是因为领了圣命,却如此用心地同王妃赔礼。
虽然只是在府中用饭,颜清岚仍然极为妥帖地换上了符合自己王妃身份而又显娴静的衣袍换上。
楚黎晔一眼便看到了颜清岚腰间那枚玉佩。虽是知晓颜清岚许是怕惹人生疑才日日将玉佩挂在身上,楚黎晔唇角仍漾出些许笑意。
“都退下吧,本王亲自替夫人布菜。”楚黎晔扶着颜清岚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旁后,冲厅里的几个下人道。
看到楚黎晔如此殷勤的模样,李嬷嬷勉强忍了笑,端着规矩领着一众丫头离去。
“太后那边很快便不会再有心思查探倾陵阁。”楚黎晔准确地挑出颜清岚平日里用得较多的饭食,仔细地填满了颜清岚面前的精巧瓷碗,“放心。”
“你同皇上说了什么?”
楚黎晔昨日连夜进宫,今日又一回府便扎进书房,颜清岚早已隐隐察觉异样。而如今,楚黎晔又骤出此言,颜清岚便已猜到了大半。
她很清楚,楚黎晔虽然披了张纨绔的浪子皮,骨子里却是一等一的隐忍稳重。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断然不会做出此诺。除了他准备与梁帝联手借当年血案扳倒太后外,她想不到其它能让楚黎晔有如此大把握的办法。
“不过是同皇兄讲了些旧事。”楚黎晔从颜清岚话语中的急切和质问之意中感受到些许暖意:颜清岚还是有些在乎他的吧。
听了楚黎晔四两拨千斤的回话,颜清岚少有地感到有些生气,气得甚至有些…心疼。
若是楚黎晔按照自己原来的谋划行事,便可万无一失地替母族申冤,之后继续做他的闲散王爷。
梁帝可以做他申冤的助力,便也可做令他蒙冤的君王。
毕竟,哪个皇帝可以容忍天子脚下安卧着一匹狼?
“下月我便要替皇兄前往燕云巡视,也算是回夫人家乡看望一二。”楚黎晔自顾自说道。
“皇上,想让你去边城?”颜清岚拾起桌上筷子道。
“京中太多束缚,我倒觉得去边城甚好。”楚黎晔语气平静,就像是在同颜清岚谈论明日去哪家酒馆吃酒一般随意。
迎着楚黎晔的目光,颜清岚轻轻夹起碗中鱼肉,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放入口中。
楚黎晔正要开口询问,便被颜清岚拉近,听到衣料窸窣声之后,耳畔又响起颜清岚的轻语:“纵是到了边城,也有束缚。”
颜清岚极轻地说完那话之后,便将顺势覆上楚黎晔的唇。
久经风月“沙场”的奕王殿下此时脑中忽然放空,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唇上温热渐消才下意识地环住颜清岚,轻轻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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