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绵长,相拥的二人皆沉醉于那绵延至心底的温暖之中。一时之间,仿佛所有立场不同的相互猜疑,一切刻于心底的执念尽皆消失殆尽。
闭目温存之时,颜清岚脑中燕云殿中的染血利剑和神浴节的夜游长街之景依次闪过。
雪耻复国和儿女情长如何不可兼得?
所有念头汇成一句无声的承诺:复国之路上,她双手绝不会沾上楚黎晔的鲜血……
不过,也仅止于此。
情爱之事,是她同楚黎晔两人的事;复国大业,是她对着父兄尸首歃血起的誓,是她对燕云困于梁朝剥削的子民的承诺。
燕云被灭后,虽是日夜谋划,颜清岚也从未在漫漫前路上窥见一丝微光。如今,楚黎晔却以一己之力为她撕裂了夜幕一角,使她触手可及些许光亮。
而她也终于循着光走向楚黎晔,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愿返回无尽黑暗之中。此刻,他二人相偎,很暖,暖得她不愿放手。
她想任性一回,也许前路曲折坎坷,也许她和楚黎晔最终不得善果,她此时只想得过且过,醉于久违的温暖。
“若日后,你我二人敌对,你可会后悔如今的抉择?”颜清岚缓缓抚过楚黎晔不知何时垂到胸前的墨发,望着楚黎晔的双眼问道。
虽说她不愿离这暖意而去,却终是想知道带来暖意的楚黎晔是如何想的。
再者,对于她二人的情义,她希望与楚黎晔坦诚相待。
只是,楚黎晔却似乎不太愿意配合。
“既是做了你夫君,自然不会后悔。”楚黎晔从微讶中回过神来,轻握颜清岚的手,轻声答道。
他从前便知晓颜清岚行事果断,大业和私情分得甚是清楚,如今她的举动便是表明她愿意接受楚黎晔的情义,必然要问上一问。
问得还相当直截了当,果然,任世事无常,她骨子里的率真烂漫始终未消失分毫。
“哦?若我要重立燕云呢?”颜清岚抽出被握住的手,似是玩笑道。
“燕云百姓饱受饥寒之苦,夫人复国,自是理所应当。”www.sxynkj.ċöm
“若有朝一日我要杀了梁帝,覆了梁朝,你又当如何?”
“杀亲之仇,夫人自然当报;骨肉至亲,家国天下,我也定会拼死守护。到时,便只好各凭本事。”
但只防不攻,护卿周全。
毕竟,他想护住家国天下,颜清岚是他的妻,自然是他的家人。
颜清岚话几番询问之语几乎是脱口而出,边暗恼自己如今越发冲动,边甚是想知晓楚黎晔的回答。
她本以为楚黎晔仍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却不想,楚黎晔却如此坦诚地答了后两个问题。
她二人一人当着敌国颇具野心的王爷说出复国狂言,一人当着图谋不轨的敌国公主立下守护之誓。听着不像在儿女情长,倒像是在下战书。
但如此,便也是好的,不管结局如何,曾与一人坦诚相待,曾住进一人心里,曾任一人闯入心房,便已足够。
“夫人,来日方长,还是先用膳吧。”楚黎晔充满挑逗意味的话在颜清岚耳边响起,一如平日里的亲昵,似乎他二人方才之时论了论这菜食是否可口。
像寻常夫妻一般。
此间一派岁月静好,大理寺却不得一时安生。
经过周信知和许盛几日的审讯和盘查,以在江允浩身上搜到的瓷瓶为证,加上珠玉坊老鸨和小厮的证词,几乎可以定了江允浩杀害朝廷命官的罪。
虽然,遵圣意,此案结果并未公之于众,但江府几乎每日都有人来探望江允浩。
若是几个小厮,打发了便是。可这回来的,偏偏是江家老夫人,江允浩的母亲,据说平日里最是疼爱自己的小儿子。
方把卷宗草草整理之后,周信知尚未来得及喘息,又听得江夫人前来看望江允浩,不由长叹一声:俸禄不见长就算了,他这个大理寺卿差事可是越发多了起来。
眼下江老夫人既然已找到了大理寺,周信知自然是免不了要“接待”一二。
不多时,江老夫人便被请到了侧室,周信知还特意命许盛泡了上好的新茶待客,给足了江老夫人面子。
“多谢周大人,不过,老身来可不是为了吃周大人这茶的”江老夫人端起茶盏细细“欣赏”杯身的青花,“不知,我儿何时能回府?”
周信知自然知晓江老夫人来意,只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开门见山。
“此案牵扯甚多,恐还需些时日,怕是还要委屈江公子几日。”周信知拱手道。
“大理寺办事不力,迟迟无法找出真凶,却要委屈我儿,这是个什么道理?”宰相夫人,诰命加身,江老夫人虽年事已高,话语间威严却丝毫不差。
做了大理寺卿多年,周信知自认处事可算得上圆滑,从不与权贵交恶。此时更不欲与江老夫人多作纠缠,“大理寺办事不周,待结案后,微臣定向陛下请罪。若江公子无罪,微臣定亲自登门谢罪,还请江夫人稍安勿躁。”
江老夫人自然能听出周信知言外之意:案子查得如何,唯陛下有权过问,再者,江允浩也未必是冤枉的。
“一介妇人,自是不敢妨碍大理寺办案。只是,我儿多日未归,老身这心里想念得很,不知周大人可否容我二人见上一面?”
江老夫人可谓是能屈能伸,可周信知此时却只能软硬不吃。若走漏了案子的风声,不光公允断案无望,恐怕他也要因坏了陛下的事而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也不好彻底同江老夫人翻了脸,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许盛拱手行礼道:“回禀江夫人,大理寺也有规矩,望夫人体谅。”
大理寺的规矩,明面上是案子未查出头绪之时,任何人不得探望嫌犯。可在这规矩在钱财和权势面前便只得改成了:皇上有命不得探视之嫌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江老夫人自然清楚,便不自觉敛了几分威势,铩羽而归。
在此地与周信知周旋也改不了皇命,也许还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回府商议对策。
“许盛,你方才所言,怕是有些不妥。”送走江夫人那尊大佛后,周信知开始“教导”下属。
“大人,微臣可以看出,此次您是真心想查此案,陛下也表明了不会偏袒江家,又何须迁就江老夫人?微臣觉得,用陛下逼退江老夫人,是为良策。”
听了许盛自以为有理有据的言语,周信知险些破口大骂:就算此次能惩治了江允浩,也动不了江家。如今开罪了江家,又泄露了皇命,以后有的是麻烦。
可周信知终是没开口训斥许盛,总觉得,在许盛身上可以依稀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怀着铁面无私,公正断案的赤诚之心,又对陛下这位“明君”深信不疑。
“终归是年轻气盛,罢了。”周信知留下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挥袖而去,只留许盛在廊间呆立。
他一时说不清,周信知到底是智者还是愚者。
他进入大理寺这几年间,也偶尔会佩服周信知得心应手的阿谀奉承,八面玲珑,也可说是聪明的“小人”。可此次,周信知却又似乎没看出自己故意透露皇帝对此案的态度,甚是糊涂。
而此时周信知却对许盛心中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只想悠哉悠哉走入书房,然后一头扎进满案公文中,以求暂时从那些越来越乱的朝中纷扰中脱身片刻。
无论是白衣百姓还是天潢贵胄,多少都盼着能有半晌贪欢,周信知算是暂时如愿了,可一国太后却无法享受片刻安宁。
本来江家和赵文德的案子已然让太后烦心不已,如今却又听闻噩耗——方忠谨自戕了!
世人皆道“死人不能言语,最为让人心安”,可方忠谨活着才令太后心安。
当年穆家被灭门之后,为那桩大案殚精竭虑,费了不少心思的老臣们自然知晓鸟尽弓藏之理。于是,便将他几人的往来信件分而藏之,以维持他们和太后之间的利益平衡。
自然,他们之所以放心地将那些“铁证”留在世上,最大的保障便是穆家无人——穆家满门被灭,只余一稚子,还长成了京城第一纨绔。
如今,方忠谨死得蹊跷,暗卫虽未探得信件在何处,太后也已有些猜度:最想得到信件的人,便是楚黎晔。
可若信件已落入楚黎晔手中,他又会如何利用那些信件,楚明渊的态度又为何?
不过,既然如今楚明渊和楚黎晔尚未有所动作,便为时不晚。
若最想翻案的楚黎晔今夜暴毙,便无人有立场做这重提旧案之人,毕竟那案子明面儿上可是天子圣裁的。
自古冒犯天家威严的人,要么舍身取义,要么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便被朝廷处理了。
如今这乱世,又有几人会为了毫不相干的陈年旧案来冒险一试?
“派人去告诉语缘,时候到了。”太后向侍立在旁的李全道。
窗外阳光正好,殿内却仿若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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