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见大家明显动摇,勃然大怒。

  “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如此大罪,怎能轻易听你一派胡言!”

  戚慈看着面前跳脚的老头,嗤笑一声。他也不顾别人的眼光,抬脚走入已经七零八落的牢房,丝毫不介意这里的脏污。

  他把地上的女子扶起来,一手握住她手腕探脉,神情严肃。

  霍忍冬见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自己身上,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又热又宽厚,挣也挣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没事,你放心。”

  戚慈扯下自己的披风给她裹住,冷哼一声:“你若有事,我叫他们一个也走不了。”

  方才出手的邹凌海在后头听见这话,气得都要七窍冒烟。

  “你休要岔开话题,证据呢,把证据拿出来!我徒儿已经丢了命,我不允许别人如此污蔑他!”

  戚慈将霍忍冬藏在身后,自己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

  这物是一颗圆滚滚的珠子,顺着地板咕噜噜滚到了众人眼前。

  大家定睛一看,见这珠子通体漆黑,表面弥漫着黑气,宛如血管一般蔓延缠绕,诡异非常。

  戚慈冷漠道:“你要证据,我就给你。”

  邹凌海脸色已经白了。

  戚慈瞧着他:“有人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

  站在角落的司宏阔摇了摇头,抢答道:“师叔祖,若我没看错,这是一颗妖兽内丹,看大小品级还不低,起码八级以上。”www.sxynkj.ċöm

  “没错。”戚慈将那颗漆黑的妖兽内丹踩在脚下,又转头去问霍忍冬,“你在秘境里杀了神兽盘天巨蛇,为何只取了皮和牙?”

  霍忍冬一愣,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自己这种问题。

  她定了定心神,回答道:“巨蛇已被障毒污染,众所周知,被障毒侵染的修士会堕魔,妖兽灵兽则会变成魔兽,内丹虽然还有巨大力量,但绝不可使用,否则会后患无穷。”

  戚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才入门多久,连她都清楚明白,陆岩却不知道?”

  他走到颤抖不已的邹凌海面前,声音冷漠:“也是,高阶妖兽的内丹,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何况是用它炼制……墨、玉、丹。”

  最后三个字落下,邹凌海“啪”一声跪在地上,满眼惊恐地朝着曹明镜举起右手:“掌门道君!我对天发誓此事与我绝无干系!什么墨玉丹,我们桃花谷根本不知情!”

  悬浮在半空的诸位元婴道君神情各异。

  白玉京会盟上上下下虽然是垂垂老矣的庞然大物,但在明面上,凡是和黑域、障毒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是众人的逆鳞。

  各大正道门派每五十年就需派人去加固封魔印,阻挡黑域内障毒外溢,其花费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可想象。

  更别提,竟然有人偷偷利用黑域内的产出来牟利。

  墨玉丹此物,以被障毒污染的魔兽内丹炼制而成,修士服用后虽然可以快速增进修为,但也会逐渐妖魔化,丧失道心,最后变成不人不鬼的魔物。

  曾经把霍忍冬捉走的周家老怪就是个例子。

  也难怪当时戚慈在周家密室里搜出墨玉丹空瓶时难掩震惊的表情。

  邹凌海此刻再怎么发誓,也只是空口白话而已。

  戚慈不想听他废话,他走上前丢出一把断了的佩剑,剑柄上面赫然刻了一个“岩”字。

  “陆岩是你的大弟子,私自倒卖魔兽内丹,制作墨玉丹这么大的事,他多大的胆子敢一个人做?”

  “我察觉香云山秘境有异,特回去守株待兔,果然蹲到了他去捡拾秘境内遗留的魔兽内丹。”

  戚慈笑了下,俊美非凡的面庞流露出痞气:“邹真君方才还说,您的弟子老实本分。”

  “但就是这么‘老实本分’的弟子,在发现我尾随后,竟毫无顾忌要痛下杀手,无奈之下,我只能灭口。”

  他敛下神色,朝着高处一拱手:“掌门师兄,天衍宗贵为正道第一大宗门,如今牵出如此丑闻,还不知陆岩下线的墨玉丹销路去往何处,您认为……”

  刚才还热闹的戒律堂已经安静一片,元婴道君们谁也没开口劝说。因为涉及障毒和墨玉丹,谁也救不了。

  曹明镜捏了捏眉心,略显烦躁:“将邹凌海带下去严加审讯吧。”

  “是,掌门。”

  几名戒律堂弟子从黑暗处走出,将身形肥胖的邹凌海连拖带拽弄下去,任凭他怎么哭喊求饶也纹丝不动。

  桃花谷的弟子们看着男人被拖出去,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他们感觉天都塌了。

  “师兄,我们桃花谷是不是要完了……”

  “说什么屁话,李道君不是还在吗?”

  “你们都闭嘴!”

  各种丧气的议论声传入李颜的耳朵,他捏紧了拳头,只觉得丹田都要气炸了。

  他今日失了两名徒孙,又失去了最听话的徒弟,面子早就丢尽了,要是再不出言,恐怕桃花谷人人都可踩一脚。

  戚慈正在用灵力慢慢帮霍忍冬修复损伤的经脉,就听见身后一道戾喝声。

  “戚慈——!”

  “此事还没完,怎容你三言两语就混淆视听!就算陆岩有嫌疑,也该带回来经由戒律堂审讯,哪里轮得到你私自处置!”

  李颜指着一男一女:“霍忍冬杀害佩玲还未定论,你又承认自己杀死陆岩,你们二人嗜杀成性,今日本座绝不容许此事轻易揭过!”

  要说天衍宗上下各位长老,李颜绝对是最恨戚慈的。

  他的道侣蝶花真人,一百年前和戚慈的母亲纪云仙是手帕交,当年白玉京出动百余名修士封印黑域,蝶花真人也在队伍里。

  结果大家都知道结果,那些修士全数死在了海域里,无一人生还。戚家也仅剩下戚慈一根独苗。

  李颜从此就恨上了他,认为当初的大难就是戚慈的父亲所为。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对视,冒出滋滋的火星子。

  戚慈冷笑一声:“是我杀的又何妨?装好人久了,偶尔也想活动活动筋骨,动手杀杀人。”

  他话一出,大家又都想了起来。这位可是以一人之力,屠杀百名黑域魔修的主,又仅凭意志力,身中障毒却不堕魔……人送杀神外号。

  沉默里,有一名元婴道君开口:“慈惠追踪墨玉丹线索,是为正道……但他行事乖张莽撞,有违门规。掌门师兄,以我所见,不如放他下山游历几年,好好磨炼一番心智,也算对得起冲恒师尊的遗嘱。”

  这话出口,三三两两开始有人附和。

  “道君所言甚是。”

  “慈惠的性情是该磨炼。”

  “怎么也不能二话不说就杀人灭口啊。”

  门外的小弟子们对视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元婴长老表面上是让戚慈下山游历,实际上是因他实力太强遭人忌惮,不能留于门派了。

  霍忍冬一听急了:“各位长老,真君行事并无过错,为何要罚他?”

  戚慈拦住她,笑着摇摇头。

  他朝头顶的各大能轻蔑道:“我可以走,但你们可想好了,我若离开,黑域每五十年的封印,就得找别人了。”

  他痞痞一笑,众人脸色一变。

  方才说话的那名元婴道君强装镇定:“你、你……我们天衍宗,并非离不开你!”

  “那好啊。”戚慈看了不看他,反而回头温柔地看向霍忍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给你疗伤。”

  李颜伸手:“等等,你可以下山。但此女杀害我佩玲徒孙还未审理。来人!去把她押下去。”

  他们是铁了心要把王佩玲的死按在霍忍冬头上,即刻就有几名戒律堂弟子过来要擒住她。

  戚慈的最后一丝耐心耗尽,他横扫一眼,汹涌的威压伴随雷击,“咔——”的一声巨响,将那几名戒律堂弟子击退。

  几人在地上痛苦哀嚎,戚慈却一步步踩在地上,面上再无笑意。

  “她是我的人,我要走,也必须带她一起。”

  李颜笑:“她要走,只能是被逐出师门!”

  “王佩玲死不死,与她无关。如此黑白不分的宗门,不待也罢。”

  戚慈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她是他的。

  霍忍冬循声回头,就见那身染血迹,白发如雪的男人也正向她看来。

  男人有一双美丽的凤眼,周身气质暴戾乖张,他身形分明笔挺、如竹如松,在霍忍冬眼里,他就是浩然君子。

  “忍冬,你愿意跟我走吗?”戚慈问。

  一如当初在秋水镇,她身中红丹诅咒时奄奄一息,在街头等死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他当时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当真要我救你?】

  当时选择了他。

  现在,她依然会。

  戚慈伸出手,霍忍冬毫不犹豫握住,她朝他露出一个笑。

  回过头,她看向一脸担忧的云迁真君:“师父,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霍忍冬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徒弟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请您原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份恩情徒弟永不敢忘。”

  云迁真君欲言又止,他把她扶起来,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忍冬……你何苦呢。”

  “徒弟心意已决,门内已无我二人容身之处,不如下山游历。还望师父日后保重身体。”

  云迁揩了揩眼泪,悄悄塞给她一个储物袋,别开头去不再看。

  和师父告别完,她又面向其他的弟子们。

  司宏阔与曹骏几人皆是双手抱拳:“保重,有缘再见。”m.sxynkj.ċöm

  霍忍冬一一回礼。

  溪洞天的药农们是反应最大的,阿瓜痛哭流涕不止:“仙子,您真的要走?您明明是被冤枉的,为何要被逐出师门!”

  “仙子,我们舍不得你。”

  “忍冬仙子,大恩不言谢,若没有您施展春风化雨决,我们的灵植都将枯死了……”

  霍忍冬将他们一一扶起:“日后没有我在,你们也要勤加修炼。外门弟子也是人,谁说人定不能胜天。”

  溪洞天药农们抹着眼泪,重重点头。

  东西都在储物袋里,没什么好收拾的。

  戚慈从戒律堂里把她的随身物品都抢了回来,霍忍冬站在问心途路口,回头遥望天衍宗的七座山峰。

  长剑破空,破云入雾,瑰丽晚霞,再灿烂朝阳。

  拜师上山时,是如此景象。

  待到被逐出师门之际,又一次晚霞挂满天边,她终于远远看到了云雾缭绕之中真正的天衍宗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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