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青铜鼎和城主府内的其他置物、家具格格不入。
它浑身上下满是历史厚重的气息,虽然雕刻精美、保养得宜,但霍忍冬总觉得鼎上黑气环绕,透露着一股邪性。
她看了看那昂贵的黄花梨案桌,还有周围的金银器物。
与其说这个鼎是摆放的装饰物,不如说周围那些贡品,都是用来供奉它的……
霍忍冬小声问:“公子,这就是那件引全城人入梦的法器?”
戚慈的目光微冷:“这是仙器。”
霍忍冬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仙器?”
她瞥了眼厅堂里死不瞑目的城主干尸,还有府内外不计其数的仆从们可怖的尸体。
仙器?
死的人已经太多了,这样招来灾祸的恐怖法宝竟然会是仙器?
戚慈连掐几个手诀,口中默念咒语,这青铜鼎很快发出幽幽绿光,摇晃着飘浮到了半空。
只见绿光呈水波状往外扩散,一圈圈蔓延到府外,从半空洒落。
戚慈仰头看着,但脸色却没有好看几分。
“法宝有天地玄黄四阶,天级以上则为仙器。每一件仙器都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不是上古宗门的镇宗之宝,就是化神大能的本命法宝。”
“此鼎名叫梦闻道,是天衍宗两千年前一位化神尊者的法宝,传言可启人道心、强壮神魂。也可引人入心魔、杀人于无形,在元婴期以下绝无敌手。”
霍忍冬惊讶:“这竟然是天衍宗前辈的法宝!”那么他知晓就很正常了。
戚慈目光复杂地看着盘旋浮空的青铜鼎:“尊者坐化后此物就消失了,师门几番寻找,不知竟流落到了凡间。”
“它现在被障毒污染,已经从仙器‘梦闻道’变成了魔器‘梦魂鼎’。”
“圩城城主只是个凡人,他没有法力开启仙器。但他有欲望,邪念生于欲、又与障毒合,阴差阳错下让梦闻道受了血祭供奉,这才酿下大祸。”
身旁穿绫罗绸缎的城主已经成了干尸,他们无从知晓他当初在想什么,又想通过仙器得偿什么愿望。
但清楚的是,这位城主先是用自家人的血供奉,然后又献上了全城人,但可惜,仙器并不会被一个凡人掌控。
他不仅让自己和家人命丧于此,还连累了全城百姓和路过的无辜行人、修士。
梦魂鼎让全城的百姓都活在梦里,如同行尸走肉。只要有人路过,就会被拉进去,成为填充这个巨大梦境的血肉棋子。
戚慈从储物袋中取出八面不同颜色的阵旗,按五行八卦的方位摆在城主府不同位置。等注入灵力,阵旗迎风招展,很快构架出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
结界外壁有金色咒文小字流转,戚慈又在霍忍冬身上套了一个防护罩,才道:“我刚才施法解除了幻境,但梦魂鼎后患无穷,也许它还会再次启动害人性命,必须收服。”
“你退后,不要靠近。”
霍忍冬知道自己的实力对上仙器实在不够看的,此举危险万分,依言退到厅堂外的假山石后,隐蔽了身形。
她见戚慈凌空飞起,黑袍猎猎、白发如雪。他朝青铜鼎狠狠打下几个伏魔手诀,又撕开几张强力符箓,霎时狂风四起。
风云变换间,霍忍冬瞧见梦魂鼎高速旋转起来,刚才还平平无奇的法器忽然气质大变。
一股黑气突然从鼎内涌出,飞快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形状。
“啊啊啊啊——”
那骷髅好像是活的,在空中不断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但细看,巨大的骷髅又是由无数渺小的人头组成,人头表情各异,但都痛苦万分,应该是这些年死于梦魂鼎的冤魂。
霍忍冬用手捂住嘴,以防自己惊呼出声。
这是她一路上遇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但面对如此多的亡魂冤鬼,戚慈始终面无表情。
他好像根本没有害怕的东西。
俊美青年脸色布满寒霜,一双眼淬了冰,眼看着黑气朝自己蔓延过来,冤魂叫嚣着在周围盘旋,双手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霍忍冬只能看见他挺直伟岸的背脊,一点点被黑气吞没,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黑气涌动,已经完全遮蔽了戚慈的身形,因为提前设置好的阵旗,障毒无法溢出结界,逐渐变成了一个纯黑色的球。
球内半晌没有动静,霍忍冬急得团团转。
戚慈本来就身负重伤,他要怎么对付这样浓重的障毒?
事实是,戚慈在阵法内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梦魂鼎流落民间两千年,早就吸满了欲念和邪念,这些都是障毒喜爱的养料。
此刻,换成任何一个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恐怕都要命丧当场。戚慈非常强大,他和障毒对抗日久,这也代表着他可以支持更久的时间,甚至比元婴期还要久。
他的自控能力非常强,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熬过来的,这次也不例外,他开始本能地吸收梦魂鼎内的障毒。
他显然在努力的控制自己,可是障毒入体的痛苦还是令人无法忍受的。戚慈青筋暴起,理智渐渐消失,他的眼睛开始慢慢变成红色。
可他不能疯!
如果堕落成魔,第一个死的就是外面的霍忍冬。
突然间,这只恐怖的巨兽听见了一道声音:
是用笛子吹的清心小曲。
在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当中,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靶子!
戚慈记得这支曲子。
他不可控地想起了吹曲子的姑娘,她笨拙地握着竹笛,和老散修学习乡间小调。又在他毒发时,坐在床头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抚慰他的灵魂。
她白皙的手指,微红的唇瓣,温柔的眼神,垂下的青丝……
戚慈眼睛内的红色开始褪去,终于,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然后他歪了歪头,面无表情看向身前依然漂浮着的梦魂鼎。
戚慈单手一抓,巨大的骷髅尖叫着消散。
刚才还气势惊人、吞吐障气的梦魂鼎毫无反抗之力被他摄入掌中。
结界解开,霍忍冬匆匆跑过来,见地上一片狼藉,而那白发男子正低着头单膝跪地。
“公子,你怎么样!”
霍忍冬火速将青霄玉吊坠取出来,紧紧贴在他心口,她双手用力搂住了他手臂,目光满含担忧急切。
戚慈缓慢抬起头,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脸色唇色苍白,显得那抹红格外突兀。
他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浅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手指勾住一缕散落的头发,轻轻别在耳后。
云舒风定,太阳温暖大地。
两人在一片狼藉中对视良久,目光胶着,谁也不愿意先移开。
半晌,院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才唤回霍忍冬的理智。
因为仙器被收,人们从幻境里清醒,外面依稀传来了人声。有瞧见尸体的惊恐,也有恍然如梦的惊叫。
戚慈单手搂住霍忍冬的腰肢,凌空跃起:“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找了一处无人居住的楼阁暂时落脚。
霍忍冬惦记他身上的伤,一落地就立刻从储物袋里掏出了纱布和伤药。m.sxynkj.ċöm
“其实并无大碍,你别紧张……”
戚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一动不动坐着,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转来转去忙活,心头享受。
她把他衣裳解开,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臂膀,左肩那处裂伤又变黑了许多,往外蔓延出黑色的丝线,瞧着有些恐怖。
霍忍冬一声不吭,手上动作娴熟地清洗、敷药、包扎。
戚慈扯扯嘴角,安慰:“我已受伤多年,体内的障毒多一点少一点没什么关系。”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霍忍冬有些气,把他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
戚慈:……
“安心,等到了目的地,障毒就可治。”
他献宝似的,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物,“你看这是什么?”
他手心里躺着一枚扁扁的圆形物体,流光溢彩,像个贝壳。
霍忍冬歪了歪头。
戚慈为讨她欢心,语气里带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这是先天灵物,鉴水。诞生于平和如镜的大湖。”
“你佩戴在身上,就可向它借来水系灵力,随时修炼冰剑和水剑。”
霍忍冬借过风、借过黎明之光、借过古树木灵,还是第一次知道水之力。
“公子从哪里来的?”
“方才我收服梦闻道时,从其中发现了许多修士的遗物,都是不知道多少年遗留下来的东西了,损坏者半,这鉴水倒是可遇不可求。”
戚慈将贝壳一样的小东西放在她手心:“你当是你赠我飞虹的回礼。”
霍忍冬脸一红。一来一回,她怎么还的清?
等彻底解决仙器之乱后,圩城内已经没有危险。
只是路上到处都是哭喊声,不少人抬着棺椁和灵幡,往城外去出殡。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看许多城民已经恢复生产,只不过模样还有点虚弱,医馆和药房排满长队。
戚慈:“梦魂鼎耗费心力和生气,这座城的百姓心力损耗严重,要许多年才能缓过来。”
想了想,他抬手一握、手掌再一翻,一个金色符文被打入地下,又猛地变大,覆盖住整个城池。
霍忍冬已经开始学阵法了,认出了这是养心阵。
她笑:“公子大善!”
戚慈负手朝外走,表情不变:“随手为之罢了。”
他们走出城门,见城郊那茶棚的老板还在煮茶,炊烟袅袅,只不过铜炉内沸腾的不再是枯树叶了。
霍忍冬闻着阵阵茶香,思绪有些飘远。
戚慈察觉了她的失神:“在想什么?”
霍忍冬伸手拨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鉴水丝绦:“想我的前夫。”
戚慈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韩庐。”
霍忍冬往前一步转身看他,露出一个笑:“我只是在想,原来我对他的感情也不够深,只需一点猜忌就能放弃。”
“公子,还没谢谢你,把我从噩梦里救出来。”
因为有你在,我知道每一次噩梦,终会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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