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练？”见是裴澄练，冯翊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你干什么？”
裴澄练扫了他片刻，眯着眼道：“听闻小淮阳君也要成亲了，日子比我还近，如今一看果真了不得了！”
她伸手打了一下冯翊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符——那是进出中书省的人的门禁。
“既得了美娇娘，又入了朝堂，左右两把抓，真真是意气风发。”裴澄练又道，“小淮阳君的气运怕是连菩萨都比不上，这个时候还来长秋寺做什么？”
冯翊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挖苦，避开了她就要走。
可裴澄练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
“站住！”她呵道，“本小姐让你走了吗？”
冯翊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她，张口说：“裴澄练，我没工夫跟你在这里闲扯。”
裴澄练气极反笑。
“有工夫娶妻，有工夫做官，有工夫拜佛，却没工夫同人讲话。”裴澄练说着说着便翻了脸，“我原先只当你是个纨绔，却不想你还是个朝三暮四的！”
正当冯翊不明所以时，又听裴澄练道：“都怪你！同那新来的鬼混，闹得满城风雨，还将小哑巴逼走了！”
冯翊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是说…”他刚一张口，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蹙起眉头，脸也黑得彻底，“走了？呵，她骗了这么多的人，自然无颜留在京中。太子妃不追究，容她有一栖身之所已是格外开恩，她还有脸继续留下？”
裴澄练睁大了眼睛，怒骂道：“当初你追在人家屁股后面献殷勤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口一个‘星仪’，见天儿想着将人接回家。如今看到又来了个一模一样的，矜持也不顾了，同人颠鸾倒凤闹得人尽皆知！冯翊，你不动脑子想想，现在这女人同你有交情吗？还不是靠着你同小哑巴的情分吃的这份红利！”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喜欢这模样的。当初她为了瞒过所有人才装成哑巴，我照样对她好，可谁知竟被骗这么久。”冯翊也笑了，“怎么，出了事儿后你还同她有来往？裴澄练，你是不是大小姐毛病太多以致无人同你交好，连这等满口谎言的劣婢都能成了你裴二小姐的朋友了？”
“你…”裴澄练气得满脸通红，被他说得下不来台。
“像你这种脑子，若不是生在裴家，你以为三哥会娶你？”冯翊又道，“先管好你自己吧。三哥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他。”
冯翊说罢便越过她向前，见到姗姗来迟的萧纯却不意外，正欲跪却被燕王拽起身，只好拜了一拜。
萧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放过了他。
冯翊心乱如麻，便没同燕王多礼，拜过他后便离开了长秋寺。
萧纯见裴澄练背着他站在寺门前，一动不动任雪花飘在她发上肩上。
平日这姑娘最是好动，这会儿瞧着背影却是极落寞。
他不禁走上前。
哪知他手刚打上她的肩，便见裴澄练两眼通红，眼中已蓄起满满的眼泪。
“小王叔。”裴澄练只张了张嘴，那泪便蓄不住了，簌簌地往下掉。
她揪住萧纯前襟，一张俏脸儿皱得像个小老太婆，别提多难看了。
“他说我配不上三哥哥。”裴澄练就这么揪着他的衣带，也不看他，眼泪啪嗒嗒地掉，“他们都这么说…说我若不姓裴，说姐姐若不是受了委屈，说祖父若非病入膏肓，三哥哥压根就不会娶我…”
萧纯有些不知所措——原来这些话她都听过。
大魏不似南朝，贵女间盛行奢靡交际之风，哪怕是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广传。也就是说，只要燕国公保护得好，裴澄练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地做她的二小姐——前头已经有了一个和离的裴横波，哪怕妹妹脾气差，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旁人到底只会说两句类似配不上三王之类的话，却不会苛责她什么。
只是萧纯没想到，原来看似大大咧咧的裴澄练居然早就听说过这些关于她的是非，且都记在心中了。
怪也怪冯翊，好好的非要说到人脸上。裴澄练最好面子，哭成这样要如何收场？
“今日三哥哥将我赶出来的时候，您没见他那个表情…”裴澄练瘪着嘴，眼泪依然不断，“他看我就像看个犯人似的，他的样子从来没那么凶过，当时我一颗心整个儿地就凉了…小王叔，成亲真的有那么必要吗？我快要嫁给三哥哥了，是不是嫁给他之后他还是会用那个眼神看我？还是说，三哥哥只是平日里对女子宽和惯了，连带着也对我好，但他心里想的也和别人一样，觉得我配不上他？”
萧纯想劝她，奈何裴澄练压根不看他的脸，他连个口型也无法传递给她。
“我只道您要说什么。”裴澄练低着头，眼泪掉在脚尖前，润化了那一小片雪。
她揪着萧纯的衣襟，将额头抵了上去。
“他们都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都说我傻。可我知道，我就算问了，他们也会说些违心的话来哄我。”她闭上眼睛道，“您什么都不用说…幸好您也不能说…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忘了。”
萧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手上无名指和中指上还戴着两枚宝石戒指，那也是他成婚时皇兄赐下的无数珍宝之一。
萧纯成亲日久，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赵海棠时她的模样，穿着青色礼服，模样赛过神女。
那时的赵海棠除却不喜欢同他亲密，开始也并无什么不好。
直到他们去了封地，发生了那件事后，二人之间才彻底决裂。www.sxynkj.ċöm
而他就像那些被偷偷藏匿起来的纸鸢，无论飞到哪里，赵海棠都有办法将他拉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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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瑧休息了一阵儿后，心里总有些不踏实。www.sxynkj.ċöm
他更衣后唤来青阳，命他同自己一道进宫。
进宫时没从云龙门走，改走北路建春门大街，因为这一趟的目的还不是魏宫。
他先去了掖庭，蓝清让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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