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的风又一次掠过骷髅军团驻地,也再度轻拂史薇和常星的脸庞。在篝火映衬下,如熟透苹果般通红的脸颊,依稀还如往昔。
然而她们都不再年轻了。纵然哨兵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类要强,岁月也从未因此将哨兵遗忘。长年的战争,除了身上几处枪伤,史薇的腰常在下雨天隐隐作痛,那种钻心的疼痛迫使她偶尔会回忆那个不知疲惫的自己。
可要是问史薇,她还年轻吗?她的回答会是,只是不再如还在天枢塔校就读时那样年轻了,可我的心没有任何一刻老过,在天枢塔校入学仪式上发下的誓言,永远刻在我的血脉之中。
年少的生活已天翻地覆,幸好年少时的相爱还在身边。那是她同那段平静安逸生活的唯一联系,也是她坚持战争到此时此刻的唯一理由。她无法描述她对盛毓潼的爱情,脑海里却常有一个镜头,那是法捷耶夫《青年近卫军》里,谢廖沙见到在草坪读书的华丽雅,无论他们后来经历了什么,史薇的谢廖沙和华丽雅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sxynkj.ċöm
常星自得知了盛毓潼的真实情况,再开口就小心斟酌着词句。而史薇自同常星说了盛毓潼的情况,舌头就仿佛不再属于她自己。她什么也无法说,什么也无法做了。或许她该自责,该和盛毓潼一样陷入长夜,可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大海犹如不曾为人惊动的镜子那般平静无波。一种从不属于她的力量紧紧抵着她的后背,令她不能倒下。
这股力量,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常星来,按照骷髅军团的传统,首先,要举行欢迎会。又因为常星是其他军团调来的,骷髅军团的人还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从此不能轻易看轻骷髅军团的威名。史薇素来民主,这些好玩的事大多放给手下,想怎么搞怎么搞,要求只一个:不能把人吓跑了!我对总部没法交待,就只能扒了你们的皮当投名状!
这次也不例外。
大篝火架起来,常星推了推史薇。“早就听说骷髅军团喜欢给你下马威,你是不是记着天枢塔校的旧仇,这次要一齐算起来,假公济私把我给烤了?”
常星半开玩笑。知道盛毓潼的情况后,她心情沉重,但作为军官,她还需要以镇定的姿态,郑重对待那些信赖她,愿意将性命托付于她的哨兵、向导和普通人。史薇是骷髅军团的主心骨,她不能跨。哪怕常星作为一个朋友,知道此刻不能再逼迫于她,看到为欢迎会忙碌的面孔,她也无法让史薇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
“咱俩有什么旧仇?”史薇反问,“除了拉练的时候,差点拖了我和盛毓潼的后腿,你哪里有仇值得我记?”
常星莞尔一笑:“如果没有我天纵英明的指挥,盛毓潼怎么能在红蓝对抗里抓住你?”
“呸,那是你指挥的吗?是盛毓潼开了天眼行不行?常星啊,我承认你是个优秀的指挥官,但是在我面前,你还嫩着呢。”
“不是吧?下马威这就开始了?”常星夸张地说,“不行不行,我现在就带着我的人马掉头回总部,再晚一些,我就要被你们搞成真骷髅了。”
史薇立马按住常星:“来人,快来人,新来的指挥官要到总部告我们去了,还不赶紧把她给绑上?”
骷髅军团的哨兵们在史薇的带领下,一个比一个皮。他们正愁没机会和新指挥官较量一下。一听史薇的话,他们一拥而上,瞬间把常星从史薇的身边挤开,闹哄哄把她举到头顶,用力抛起再稳稳接住。
史薇添油加醋:“对,就是这样,让她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但一转身,还是拉住一个军衔高一点的哨兵,嘱咐道:“让他们心里有点数,少了一条胳膊我要他们的狗头。”
“是!”
把常星丢给那些哨兵后,史薇急匆匆朝后勤帐篷跑。盛毓潼进入永夜后,再忙她也会来看她。有时候是凌晨,她便躺在盛毓潼的行军床下凑合一夜,集合哨前再走。
陪伴盛毓潼的夜晚,更多时候是一夜无眠。盛毓潼偶尔动一动手指,或者眼皮跳一下,那种由心脏迸发而来的欣喜就会令史薇热泪盈眶,可欣喜之后通常是失望。
她爱她,哪怕别人说她爱得太多,爱得太过了。如果是能控制的爱,那么对谁都是会有的,那么对谁都不会是爱情。只有那么一个人,千万遍回想,都如初见时那般鲜活、年轻、惹人悸动。这个人就是盛毓潼,一直都是,且永远只有这么一个。
多少次,多少次啊,她渴望欣喜之后迎来更大的信息,或者干脆欣喜至死。然而盛毓潼没有醒来。如果盛毓潼没有醒来,她情愿一直等下去,等到那个欣喜。
史薇每天都是有新发现的,譬如说相较于在天枢塔校时期,盛毓潼确实沧桑了许多。盛毓潼无法梳头,所以史薇和护士轮流帮她,史薇发现她多了很多白头发;盛毓潼一动不动,所以史薇发觉,盛毓潼笑起来眼角那细微的纹路不是单纯的笑纹,而是真的长了纹路;因为闭眼,她那双比最澄澈的河水还要透明干净的眼睛,史薇看不到了。
就是那双眼睛,如同惊慌的小鹿,却交付给史薇无限的信任,因而眼睛里是那样多情而温柔。
史薇的内心忽然裂开了一丝痕迹,竟不知是突然而至的疼致使心房有了碎裂的痕迹,还是它早已存在,靠痛觉提醒史薇它的存在。在这丝裂痕里,那双清澈的眼睛潋滟着水光般的情怀,史薇真想看一次,再看一次便好!
她好想抚摸盛毓潼的面庞,可是,在那个长久的深沉的梦里,盛毓潼什么也感觉不到。或许还会误以为,她感受到的温暖来自于夜的依偎。
史薇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来,两手覆盖住脸颊,终于克制的、无声的,为她永夜的爱人流出了积蓄已久的眼泪。她从来没哭过啊。她的眼泪就是为她而攒的。
她突然恨恨地说:“如果看不到你那双眼睛,我对你的喜欢,会慢慢淡去。”在泪眼朦胧中,盛毓潼安静地沉睡,仿佛已经忘却为有一个愿意为她肝肠寸断的爱人了。恨意也在此刻消失了,史薇听到了呼唤她的声音。她踏出帐篷,面上也已经没有了眼泪。
只是心底的怆然,却在她见到外头的一片夜空时,发出了只有她能听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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