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电小区有些年头了，一栋六层，每单元一层两户，只有步梯。
江星刚一拉开单元门，一股陈旧腐败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像是腌过了头的酸菜坛子猛然开盖，又像是有人兴致勃勃地煮了一锅臭袜子汤。臭出前中后调的层次来，一阵一阵地上头。
她站在门口，皱了半天眉才说服自己，硬着头皮进了单元门。
这扇铁栅栏门年久失修，关上时发出长长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江星踏进楼道里，沿着窄窄的楼梯上楼。
江斌住五楼，502室。
她一边上楼，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一二楼两层人家皆是房门紧闭，除了一层木质入户门之外，还有一层铁栅栏充当防盗门作用。铁栅栏的外侧，挂着大葱和端午节没来得及取下来的艾草。
她刚踏上去三楼的台阶，就听见三楼左侧那户“砰”地将防盗门打开了。
铁栅栏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与此同时，一阵不堪入耳的脏话也传进江星的耳朵里。
“老子叫你洗衣服！他妈的废话这么多！”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声，还有大量水泼洒出来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二三楼的拐角处。
骂声还在继续，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另一方本人。从那些粗鄙不堪的用语中，江星勉强能判断出，被骂的是个女孩。
骂声中掺杂着另一人规劝的话语，但声音很弱，也只有两句，反倒让对方骂得更起劲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满脸横肉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很胖，简直比这楼梯都要宽，边下楼边嚼着槟榔，唾沫横飞，时不时唾骂一句——他是从三楼出来的，刚刚骂人的可能就是这人。
江星又向后退了一步，和他堪堪擦肩而过，眸光一转，便对上一双堪称猥琐的眼睛。
对方正上下打量她，还在某些部位着重停留，脚步都停了。
江星呼吸一窒，从心底爬上密密麻麻的不适感，强忍住想揍扁那张肥脸的冲动，大步上了楼。
302的门大开着，穿着和她相同款式校服的长发女孩，正在默默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水泼得到处都是，楼梯又湿又滑，盆里还剩一半的水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里面泡着一件抹布似的衣服。
离得不算近，江星也能闻出那令人不适的汗酸味。
她短暂地和女孩对上了视线，对方却先一步别开了头，像是没看见她，苍白瘦弱的手指紧紧抓在拖布杆上，一下又一下擦着地上的水。
就算是被骂成那样，她也没还口，像是没了灵魂只剩壳子，眼神空洞地没反应了。
江星收回了视线，继续往上走。
老式小区里往往住户之间都很熟悉，她一个陌生人进来肯定会被怀疑，还是快去快回比较好。
这样想着，剩下的两层楼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走到了502室门口。
其他住户门口或多或少堆放着生活杂物，只有这间格外干净，只放着摆放整齐的鞋架，门口的迎客地垫都是新的。
江星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然后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将听筒贴在了门上。自己，也将耳朵贴了上去。
老式小区并不隔音，她屏气听了一会，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咳嗽声。声音很远，应当是从卧室传来的。
她向旁边的鞋架扫了一眼，第一层是拖鞋，第二层是外出用的皮鞋，拖鞋只有一双在上面，而皮鞋却有四五双，看鞋码，不止是江斌一个人的。sxynkj.ċöm
也就是说，屋里还有别人。
手机录音软件还在工作，收音波形时不时跳上一下，都是没意义的杂音。
江星皱了皱眉，刚想把录音功能关掉，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什么时候把钱打过来？”
她心里一紧，重新贴回门边。www.sxynkj.ċöm
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椅子拖拽的声音。
“再等等，等合同签了再说。”是江斌的声音。他还在咳，半天才止住，又说：“我不着急，你急什么？”
“这件事又不是一天能做成的。”
“你问我急什么？那边的消息可是都放好了，就等着你来签字交钱。你说我急什么？”先前说话的那个人语气有些不对了：“这个时候还信你江斌的，不是铤而走险是什么？”
“要不是想着这一票干完能彻底收手，谁跟你蹚这趟浑水？还真以为自己还是江总呢？”
合同、打钱、这一票干完、浑水……
越听，江星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江斌到底想搞什么，怎么内容听起来……
她正想着，只听房内响起第三道声音。这人要镇定得多：“都冷静点，既然选择合作，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船翻了，谁都别想好过。”
一阵沉默之后，又有人说：“盛家的那笔账目我一直害怕被发现，但是那姓盛的也不过如此……”
和盛家还有关系？
江星睁大眼睛，心中骇然。
身后入户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猛地反应过来，眼神向后一瞥，便瞧见一张诧异的脸。
那是位鬓角花白的老奶奶，看着她，脱口而出：“闺女，你找人啊？”
不好！
江星心中警铃大作，多年形成的肌肉反应，让她瞬间直起身来，迈腿向下跑去。
三步并作两步，刚到四楼，便听见502大门敞开的声音。
一阵噪杂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伴随着501室奶奶的痛呼：“哎哟，推老婆子干什么呀！”
偏偏老式小区楼梯设计极不合理，这一条楼梯又窄又长，江星额头渗出薄汗，码着楼梯扶手快速向下，到达三楼时，却脚下一滑，险些跪倒在地。
妈的，肥皂水！
她咬了咬牙，之前伤到的脚踝被拉扯到，隐隐作痛，听着不过距离一层的脚步声，她心一横，打算直接沿着楼梯扶手滑下去。
下一秒，右手手腕已然被人拉住。
三楼入户门瞬间敞开，一只纤细瘦弱的手悄无声息地将她整个人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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