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北黎猛拍大腿狂笑，笑到撑不住了，扶着腰直摆手。
顾云骁给了他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笑死了看看楚峥那个穷光蛋有没有铜板给你准备七尺棺材板！”
“哈哈哈……”北黎笑得更夸张。
不过他也心知不能惹得太过，笑喘得话不连贯，“将军，我先遁了。楚大人有没有铜板给我置七尺棺材板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会比我更快需要棺材板。”
他会被憋屈死。
大将军肯定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北黎的笑声，等他走出很远了，还遥遥传来。
属实，顾云骁是有点生无可恋了，郁猝万千。
他抬眼，直勾勾凉凉盯着容辞。
容辞在他旁边大概一个人的距离坐下，真心实意的，“你这个样子可不好动手了。”www.sxynkj.ċöm
顾云骁咬牙切齿：“我掏心掏肺感谢你！”
容辞：“那倒不用。”
顾云骁：“……”
你他爷的！
“白令翊之前在楚峥、宴无归，还有泰州的土匪，三方势力围攻下活了下来。”
“他的伤有多重，你心里有数。今日你纵使赢了他，也胜之不武。”
顾云骁冷嗤，“怎么，老子还得跟一个土匪讲道义哈。”
那只死狐狸确实是了不得，换别的人，早死不知道几百遍了。
楚峥当初是没下死手，可宴世子身边那帮高手，跟他们的主子一样，没一个含糊的。
所以他这样的绝顶高手，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跑去做土匪。
他找死还要怪他下手狠咯？
一时静默，两人双双望着远处的竹林幽幽景色。
“我去打泰州这些山头之前，白令翊给我整理出来了三十六寨大部分的信息。”
容辞突然闲聊般开口，口吻比平常显得随和一些。
“其他的山头，他都会着重标注寨主的信息。唯独这个九重寨，他给我写的却是二当家祁七爷。”
白令翊能横行泰州这么多年，立不败之地，可不单单靠他的武功。
泰州土匪界重要人物的信息，他没挖到祖宗十八代，也掌握到三代左右。
“这个祁七爷，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他家里收藏有一件祖宗留下来的名画，后来被当时的知县得知，便想从他们家购买那幅画。”
“画是祖宗留下的，他们家当传家宝，不愿意卖。”
“那知县被拒，心怀怨恨，后来便想了个恶毒办法，给他们家扣了个罪名，全抓大牢里。”
“屈打成招，定了罪。”
结果自然不用再说，那幅名画不费一分钱，就让那知县得到手了。
而祁七爷他们一家，他娘给他爹喊冤不成，就撞死在衙门外面的柱子上。
全家只剩祁七爷一个。
那时，他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
从此，他以报仇为念，艰难求生。
他在快饿死的时候，因缘际合见到当时九重寨寨主的一身武功，便立志要拜师学武，以求将来报仇。
九重寨寨主见他意志坚毅，最终收了他，把他带回九重寨。
“七年之后，学好武艺的祁七爷就去找那个知县报仇了。”
虽然知县害死了祁七爷爹娘，不过他只杀了知县一人报仇，并不殃及他的妻女。
那知县妻妾齐全，膝下却只有一女，如珠似宝宠爱。
这个故事到这里，似乎因果轮回也算得到好结果。
可祁七爷并不知道，有一个女孩也和当初的他一样，踏入了因果报应的命运当中。
那个知县的妻女，在知县一死，就无依无靠，受豺狼亲人欺凌。
那个女孩的母亲没有多久，就因病死了。
她一死，女孩更是彻底成为那些亲人谋利的物品。
年纪一到，她先是被亲人当作攀爬名利的工具送给一个大官老头子当妾。
没多久那老头子死，她就被厌恶她的当家主母发卖到烟花之地。
有一次，来烟花地寻乐子的祁七爷，和沦落花楼的女孩相遇了。
相处中，他爱上了那个女孩。
他后来决定为她赎身，要娶她回去。
可他不知道，女孩认得他，并且一直像当年的他一样，抱着怨恨和报仇的心。
他当年杀她爹的时候，女孩其实看见了。
那时，她也恰好是十岁。
命运真是讽刺啊。
那个女孩最终没有报仇，因为她在和祁七爷相处的过程中，知道了他的过去。
她在完全获取了他的信任，要毒杀他的那一天，自己喝了那杯原该要给祁七爷的毒酒。
“我不恨你，是我爹先害的你们家。”
“可我也不能原谅你。”
这是她留给祁七爷最后的两句话。
九重寨不抢女人的规矩，从此而出，由此而生。www.sxynkj.ċöm
“土匪杀了你娘，你就要杀尽天下土匪；”
“做官的杀了祁七爷的爹娘，他是不是该杀尽天下做官的？”
沉默，又横贯在两人之间，很长一段时间。
“顾云骁，你是军人。军人保家卫国，你觉得什么是家什么是国？”
所谓家国，难道不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百姓？
“因为他们带着土匪的身份，所以他们就不是你要保护的百姓了？”
“小小一个泰州，方寸之地，土匪遍地开花；什么样的国家，会允许这样的黑暗横生？”
乱世王朝，自上而下，无能且昏聩。
而能为落花村的村人付出生命的人，却是那帮不被世人认可的土匪。
“我没有大义，不过我也敬畏有大义的人。”
容辞话说完，人就要走。
她平铺直叙，既没有劝诫，也没有呵斥，她只是陈述事实，不偏不倚。
“…真烦啊…”
身后，忽然飘来顾云骁恍若漫不经心的长叹，带着隐约的讥诮与自嘲。
“楚峥和我说过很多这样类似的话……”
“他说，我们每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出发，都是对的。而我们因此带着的不自知恶意，却也在伤害别人……”
“你们这些人啊，真烦。”
“总爱和我说这些大道理。”
可觉得烦的男人，声音却有那么一丝极力压抑的难过。
“我才没有什么大义！”他低声嘀咕，“我当初参军就是为了吃饱饭！”
顾云骁再抬头，看见容辞已经走远了。
他大吼，“你听到没有，老子就是为了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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