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巡视了一圈铁牛寨。
中等偏下寨子,人数规模在百十来人。
最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环境根本不像个土匪窝。
本来就在深山密林,外面周围都是参天大树、郁郁葱葱。
寨子里面还到处种满花草树木,它就像是深山密林里长出来的一座大屋。
没有被掳来的肉票和女人,反而到处都是兽皮、兽骨、和其他山货悬挂在梁上、栏杆上。
所以这个完全和土匪窝格格不入的山寨是怎么排入三十六寨的?
白令翊说,他们偶尔会下山,若碰巧遇上倒霉的商旅撞上他们,他们也会顺手抢点货物,不伤人。
听起来还像他们不兴抢劫,是别人倒霉撞到他们山口了,他们才抢一抢似的。
这是土匪躺平摆烂?
寨子不大,但容辞观光旅游一样走走停停,所以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寨子逛一圈。
末了,她看到一个更特别的院子——里头简直是百花盛放,群芳争艳。
容辞正要进去看看——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般的打斗声飘进来。
两个跟着容辞的竹竿慌里慌张,“怎么了,要不要去看看,那大嫂怎么办……”。
但打斗声更响更近了,俩竹竿一通慌乱之后还是跑前面去了。
容辞慢悠悠地在寨子穿行。
四处乱哄哄的,竹竿们在视线里飞奔来穿梭去。
到了前头,走到大厅门口,里面,白令翊仙姿玉色,长身挺立站在大厅中央。
这狗东西对所穿所用皆要求样样精致,一身孔雀蓝锦袍,上面精美的孔雀羽刺绣,衬得他更加风华绝代。
大厅里人仰马翻,铁牛寨主僵坐在主位指着白令翊,手哆嗦。
因为太过生气了而说不出话。
白令翊清清冷冷的目光尖利盯在他身上,嫌弃得要命,“你这个蠢货要找死?还想做梦做到什么时候才肯醒?”
容辞倒是觉得他挺找死,伤还没完全痊愈,面色还有点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伤来救她。
这样的情谊足够感动人。
白令翊见了容辞,咬牙切齿,“你也由着他闹?”
容辞不认同,“看寨子很方便。”
他们脑子不对劲,也正好省了她动手。她畅通无阻就看完这寨子了。
“走吧。”白令翊哼哼鼻孔出气。
身后铁牛当家急火急燎咆哮,“站住!白令翊你个龟玩意,给老子站住!那是老子的压寨夫人,你敢带走!”
白令翊站住,缓缓侧过头,一挑眉,像听一个史上第一笑话般嘲弄地微勾唇角,“压寨夫人?”
尾音挑,蓦地面色乌云密布,当空一掌劈上去,把铁牛当家的大椅“噼啪哇啦”轰了个稀巴烂。
铁牛当家本人也被轰了四脚朝天倒仰睡地。
“你也配!”
白令翊把人给劈了,劈完抽身即走。
容辞云淡风轻转身。
出了寨门,白令翊站在山岗独自生闷气。
容辞斜瞥他一眼,“出发时特地让我不要动这个寨子,你现在是肯放下面子过来了?”
白令翊恼羞,“这和面子没有关系。”
容辞懒得和他争这些无谓的东西,只是又说,“我看这铁牛寨的当家那脑子,比独龙寨那个还要更大病。这寨子归不归顺不重要,不过以后要在这里开发,你管好他们不犯病就行。”
白令翊凝视着远处,静默良久后,低头,神情有些落寞。
“阿辞,我手上这串铃铛,是一个很厉害的姑娘留给我的。她叫花簌,以前也是我们飞霞山的人。”
白令翊低声轻笑,又是静默了一阵后,喃喃道:“花簌是难见的种花奇才,当世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我们是好朋友,她也是我第二个朋友。她喜欢花花草草,喜欢所有漂亮好看的东西,所以她就要我做她弟弟……”
因为他长得好看。
冷不防对上容辞的眼神,白令翊噎了噎,“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就不配有朋友了!”
容辞实话实说,“恕我眼拙,没看出有人愿意和你交朋友。”
白令翊:“……就算你救过我,也不能这么践踏我的心吧。”
容辞诚恳道歉,“伤了你的心,真对不起。”
白令翊:“……”
他在期待个什么劲。
白令翊直勾勾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十年前我接掌了飞霞山,不过当时根基不稳。那两三年总有不服气的闹事,最大那一次就是飞霞山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叛乱。”
“花簌就在那次叛乱里死了。”
她死在自己信任的义父手里。
飞霞山的人,为了飞霞山的未来而死,好像并没有什么能说的。
除了让他们这些留下的人怀念。
“可花簌,她当时就要嫁给牛铁铁了,她死的那天,正是她的成亲日。”
飞霞山的花仙子和铁牛寨的牛铁铁对上眼了。
对,铁牛寨的当家大名就叫牛铁铁。他那个总爱在他身前叫他弟弟的姐姐,也总拉着她的心上人甜甜蜜蜜叫“铁铁”。
而铁铁则叫她花儿。www.sxynkj.ċöm
只是她的成亲日,却真真正正的是一片血色。
花簌死了,牛铁铁的世界就崩塌了。没了媳妇,又对这个世道感到失望,心灰意冷下,他就躲深山老林来了。
脑子得了大病,总想着没和花簌完成那场婚礼。寨子里的人也全体入了戏。
偶尔下山,碰见女子,带回来,就演一出戏。
等人家姑娘穿上嫁衣,一看,根本不是他的花簌,然后又清醒了。
于是又把人姑娘原路送回去。七八年了,这荒诞事发生过七八次。
算真人,容辞是第二次。
都躲深山老林了,三几年不下一回山,有女子也劫不回来。
没女子的时候,牛铁铁都是削木头人做戏的。
他在梦里,拼了命的想完成和花簌的拜堂。
“其实,我与牛铁铁认识在先。我那会儿十五岁,刚到这泰州地界。”
白令翊和牛铁铁的交情,其实就是一个西瓜引发的血案。
当时白令翊凑巧路过牛铁铁的地盘,那时候牛铁铁的寨子还不成火候,就几间茅草屋,不到十个小弟。
茅草屋外面一大片绿油油的菜田,菜田里不少蔬菜瓜果。www.sxynkj.ċöm
白令翊口渴,直接吃了一个西瓜。
谁他妈能想到吃一个西瓜,会有人要和他拼命!
关键他又不是不赔钱。
回来看见西瓜被吃了的牛铁铁,对白令翊大吼,赔再多钱那只西瓜也回不来了,吼完就扑上去开揍。
两人就打了起来,论武功,自然是白令翊胜。
但白令翊很敬佩为了一个西瓜拼命到那种程度的牛铁铁。
他不由得问了牛铁铁为什么。
牛铁铁说,山下住着几个老人和小孩,他开辟的菜田,种的瓜果蔬菜是给那些老人和小孩的。
那年收成很不好,仅有的一只西瓜要给孩子们的,偏偏被他这个小贼偷吃一个,不打他打谁?
“后来,他才通过我认识的花簌。”
“这些年,他恨我,更恨他自己,没能保护好花簌。”
那个爱花的姑娘,愿意就那么简单而已。和心爱的人隐居在山里,然后种很多很多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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