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过后,我气得夺门而出。脚步不停地闷头走了许久,停下时方发现自己到了两年前住过的别苑。
我心中盘算着这几日就不回枕玥殿休息了——于是找来家仆,去了钥锁。走进大门,一切如故。
我沿着院墙慢慢地踱步,墙边的柳梢拂过肩头。一只燕子穿过飘摇的柳枝,落在檐下的泥巢中。几只雏鸟探出头来,啾啾地叫着。
叹了口气,我便拖沓着脚步进了房门——四下里窗明几净,案几整洁。就连我搭在椅背上的外裳都没有动过,却是微尘不染。
我当即愣在了原地,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我又难以置信地私下里转了一圈,伸手在各种缝隙里探了探——当真是半分灰尘都没有。
不觉间眉间藏川......我曾经说过,‘那可说好了,我明年真的还来——多的衣服首饰也不带走了,免得明年还带着麻烦!也免得你反悔!’
只可惜,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我又......我原以为,江澄大概也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了才好。
如今想来,江澄从未爽约。而我,却背叛了誓言。
我答应他次年还要来云梦,要来放河灯、逛夜市。第二年我确实来了,却又是带着不纯的目的和满腹的算计来的。
坐在小几边,我拨弄着衣带上的香囊,心口微酸。可我又不断告诫自己,‘既然是他自己上赶着要当活菩萨,那谁拦得住呢?’
‘若莲花坞真的垮了,你除了钱财,还能得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儿,我心头一怔——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没了江家,那仙门中又是一场风浪。就算江晚吟倒了,我带着嫁妆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地回到不净世。那不再平稳的四大仙门,又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来?又要有多少人要用我的姻缘作筏子?不净世又会在风波中折损多少?
我把这些事情在心中权衡一番,可以说是百害相生,我得到的那点利益根本抹不平这样的大坑:
首先,襄阳那块地方,只有莲花坞在,收回来才有意义。不然我身在不净世,要一块淮河之南、依傍汉水的地方做什么?
焉用亡郑以陪邻?说是手在我手上,指不定姚柏年在那儿做什么呢!
其次,仙门百家之间好不容易平稳下来,金光善也受了些敲打。这样的安稳可谓之极其微妙,稍有不慎就要倾覆。一旦江澄倒了,那金光善算在云梦这儿的债务和应允的利好便全作废了。他一朝崛起,还有金光瑶帮他打理,后果可是难以想象。
更何况,这还关乎着聂家的利益。我实在是没必要为了几百张银票做这样的事情——得不偿失。银钱可买不来安稳!
最后就是,若因为拖垮了云梦,我们二人和离。我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个称心又得利的夫君去!?聂氏少一个盟友,难不成真把我嫁进云深不知处?若我不嫁的话,轮到哥哥或者大哥,娶谁家的女儿似乎都有点亏......
思及此处,我便知道面子这东西,有时候想要也是不能要。可道理我都懂,做起来却是很难。
我坐在原处,揉着裙摆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一咬牙,一跺脚,闭眼站起来,冲到门前,猛一拉开门......
江澄正准备敲门的手差点砸在我鼻子上。
我愣在那儿,江澄看起来十分尴尬。我们二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我才勉强开口道:
“江宗主?真巧,进来坐吧。”
我真的是很想大度,很想和所谓的大家闺秀一样,知道轻重缓急、不计较面上的得失。可我见到江澄的脸,我就放不下那该死的面子。
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又催自己赶紧和他说说新的想法,一边又面上显得云淡风轻,连个正眼都懒得给江澄——满脸都写着,‘道不同不相为谋,江宗主请回吧’。
来到小几边坐下时我才发现,茶壶是空的。因为我今日是骤然起兴,来了也没有多久,更没有声张——想着晚些时候再去叫锦儿和秋痕同来,便没有家仆进来上茶打点。sxynkj.ċöm
那江澄是怎么找到我的?
尚未等我细究这个疑问,就听到江澄深吸一口气。我转过头去,便见他视死如归般地开口道:
“聂思琰,我考虑过你的意见。”江澄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全无道理——”
我如蒙大赦,立刻捡着这个台阶抢白道:“我也想过了,你听我说!我想着,拖垮了你我也没什么好处!我可以暂且叫他们停手,但......但......襄阳已经被划出去有些年头了,也没见他们说要脱离姚氏!不能就这么搬了莲花坞去填那个窟窿!”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澄点了点头,指尖轻叩着案几,“你说人心险恶,这我都明白。我方才也想了,毕竟襄阳已经在姚柏年手里待了几年了,若想收回来恐怕不能只靠所谓的‘人心’,还要些实在东西。”
江澄停顿了片刻,我看着他,见他咬肌鼓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确实,之前是我......冲动了。”
我立即瞪大了眼睛——江澄跟我认错了!他认错了!
大概是我面上喜色流露得太过明显,他面上便有了几分嫌弃之色。
“但是,聂思琰,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方法亦有后患?”
我点点头,安静地坐下来,“请江宗主指教?”
“你说的,人心难测——这事情你指使人去做的,必然容易留下把柄。尤其是,收回襄阳这么引人注目的动作。但凡金光善他们用些心思,去查查线索,就能把那个商人揪出来。”
“所有的账目都是一清二楚,就算你做了假账来填平,你保不准那个人的嘴能不能有他自己说得那么严实。”
“那到时候,被连根拔起的,可就不止云梦江氏一家了。”
我的手指一下就扣紧了案几的边缘,沉默地听他继续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算了哪些,但我想肯定不止襄阳一处。”江澄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和,“别处我不多做干涉,你自己好生掂量着做。但襄阳的动作实在是太大了,必须做干净,不能留下一点漏洞。”
“同样,按你的道理。如果真的以你之手收回了襄阳,当地的百姓今日因无处可去流落他乡,谁又能知道他们明日不会回来呢?鸠占鹊巢,同样是个姚柏年收复失地的好借口——他只要收拢一群襄阳的民人,就敢大张旗鼓地找莲花坞的麻烦。”
江澄说得有道理,我非常明白。别处也就算了,就算是被查了账,顶多是说商人不仁,贪图暴利,不顾生民疾苦罢了。可襄阳这里,面上必定得做得好看才行......不然,一条线被拎出来,我布下的一盘棋就被人连本带利收了个精光。
于此,我反手从腰间抽出一张传讯符来。捏在指尖,念了个诀,将纸符烧了——今日申时相见。
“你这是做什么?”
“传见商贾的头目,”我抿了抿嘴,“叫他们停手。嘶,他们已经尝到甜头了,要把这块肉从他们嘴里抠下来还真是费劲。”
江澄看着我,转了转手上的紫电。我似乎在他唇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那不然,我去?”
我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去了有什么用?阳奉阴违的事情他们最会了,你去把人吓死了也没用!我自己来想办法。”
“你估计几时能谈完?”
“快的话,大约酉时吧。”我摩挲着袖口处的花纹,心里想着要怎么和那人分析利害。随口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
“自然有事。”江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叫我回神,“我说了,你我的想法都有漏洞——不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问题。”
“我是在想,你有没有办法,用运去的赈济和商贸的方法,既能收拢人心又能把住命脉?”
“我还想着,怎么能把云梦用的铜板换进襄阳——虽说银元和银票各地通用,但各地所用的零钱铜板皆有所不同。而百姓的日常生活,大多用得是铜板。但灾年里物价实在是太高,我就算是往地下撒铜钱恐怕都没人去捡。”
“还有关于修建水利、开垦耕地还有编制户口的问题。”江澄抬手揉了揉眉心,显得颇为头疼,“我之前只是想着按人头数分发赈济品,如此能编民入户。但我想得其他办法,只是赈济。没有能让云梦的规制和习俗,重新传入襄阳的办法。”
“总而言之,收人除了收心之外,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重要。而且,如你所言,我们也没有防范他们反咬一口的措施。我在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既不伤及根本,又能把襄阳收回来的办法。”
虽然江澄面上的神情显得有几分懊恼,可眼神情却分外坚定。眼中,浮动着我未曾见过的温柔——
在他心里,襄阳的百姓始终是云梦的子民。他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以一己私利,伤他们分毫。
我从前以为,我们俩十分相似——心中,只装着那么几个人。我如今忽而意识到,江澄的心里装着云梦的众生。他所做的一切,都切实地为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他那份在我看来荒唐可笑的慈悲,实际上是我不曾拥有的仁爱——磅礴而深沉。
这样厚重的情感,我只在史书上读到过。从前隔着纸页,看过亦无所感。如今这份炙热近在眼前,我方能触及其中的温热和无数的艰辛不易。
“你不是已经拨了东西去襄阳吗?”
“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传讯符。”江澄的手指点了点我面前的案几,“最早一批我叫他们停在宜城,晚些的大概是靠港钟祥。但留给我们重新计划的时间不多,明日我就要把新的讯息发出去。”
一丝奇妙的激动自我心中萌发,这样的振奋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我第一次,站在宗主的角度,俯瞰众生。那种谈笑间便决定了历史的方向、众人的人生之感,让我连指尖都在发颤。
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也挤上我的心头——江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即使我的意见和他完全相悖,他也认真权衡了利弊。
或许,他从未想要把我排斥在决策的圈层之外。只是,他从前总是一个人。先宗主和虞夫人在世时,他大抵也不知道父母和亲人可以一起讨论和商议这样的事。不过,今日还算是个不错的开始。以后,大约还需要我多主动了。
至于一些规矩……那可没有握在手里的利好重要。再说了,家事何须外人评说?
无数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排布,但我此刻还是得先解决同那商贾头目谈判的问题——他虽说是听命于我和姨母,但我若做出什么伤及他利益的事情......恐怕这次的谈判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用食指的关节顶着太阳穴,“你先自己想想,等我把事情谈完了,晚上回来帮你。”
用过午膳,江澄在试武堂内召见一众门客,我就蹲在枕玥殿里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我也只想到一个办法——卖惨,再加上半哄半骗。
于是,我卸去繁复的钗环首饰,又弄乱了几绺头发。在原地蹦蹦跳跳,把衣衫弄成看起来因为快跑而略微凌乱的样子。就这样,我戴着面纱,叫秋痕替我撑着伞,早早就到了定下的酒楼里。
我同秋痕交代了几句,等时辰快到了,我便站起身来交握着双手,在屋中反复踱步。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门口有响动。果不其然,那人一见我这副样子,很是惊讶。我也就趁热打铁,装出我是受害者的模样——
“先生,我竟是今日才知晓,江晚吟运了东西去赈灾!那些东西若是到了襄阳,咱们可没有好处挣!”
“是呀!我是今日早上才知道!便着急着叫先生来知会一声!”
“什么他告诉我!那可是我偶然听到的——江晚吟从来都没把我当做莲花坞的主母。再说了,本也是宗门联姻,哪来什么情分?”
“我盘算过,若是赈济的东西到了,只会压低物价——我叫你运去的米粮木材,全都给他榨干了水分——不脱几层皮,恐怕是出不去手的。与其砸在手里,不如赶紧还地方销了。”
“哄骗你?我收你们手里什一的利,你赚得多我不开心吗?我为什么要做这赔钱买卖?有别的地方捞钱,你非得把东西砸在襄阳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怕我帮着江氏?我若是帮着江晚吟,还不如叫我把账本送去金光善面前叫他过目——他带人去赈济,免不了要查探当地民生。咱们这收襄阳的目的是昭然若揭,没人管还好,有人去便该避着些。若是被人揪住了尾巴,那可是连本带利都赔进去了!”
“为什么突然不想收了?我人在云梦,收了也是他江晚吟的东西。我回了不净世,更是鞭长莫及——我凭什么替他人做嫁衣?”
“拱手让人?你是聋了吗?我自己动手,收了也要归入云梦。那我不如就此收手,让他自己费劲去——我何必劳心劳神?没必要为了一个襄阳,把你们都搭进去。”
“收入云梦江晚吟不高兴?算了吧!比起收回襄阳,他可能更乐意见到把我从莲花坞送走。你手下的人,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收拾东西都收得干净些,别留下痕迹。给他揪着错处,恐怕就是直接再举清谈,好好盘点一下我的不仁不义之道。到那时候,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离心?就没两心相印过,说什么离心?有利好便凑在一起,没利好就一拍两散。这道理你不懂吗?他若是收成了襄阳,我倒也能有几分利。且不用我来费心,换个地方钱是一样的赚。”
“就此机会掏空了云梦属实没有必要——好容易叫金光善消停下来,还得指着江晚吟弹压他两年。去年那档子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问我为什么留着云梦?”
话及此处,算他理亏。可老东西老谋深算,我几番劝说才有几分信我。最后,又是我松了两分利,又是威胁又是哄骗,叫他赶紧给我把东西和钱账收拾好了,他才松口应下。
待我从酒馆中出来时,暮色漫上天际,尤有残阳如碎金入水。
行至莲花坞的栈道前,我远远望见一个身影——长身玉立,修若翠竹。晚风飘动着江澄的衣袂,他今日着的又是广袖。
不觉间,我加快了脚步,微微撩起裙摆朝他跑过去。走近他身边时,十分自然地牵上他的袖口。江澄亦是顺势侧身,带我往莲花坞内走。
日子,就好像从前一样。
江澄没问我结果如何,只是指了指眼角的位置——大约是在示意我拢一拢散乱的发髻。
但我跑得太急,那几绺碎发自由自在地随风飘摇,根本拢不下来。正当我一边走,一边努力地想把头发磨平时,江澄忽然从我身侧探出手——
微凉的指尖携着那绺碎发擦过我的面颊,将发丝别在我的耳后。
原来,我在姑苏时听到过晚钟暮鼓,也不过尔尔。
晚膳等事情,便一切从简。我无论如何都没想象过,我和江澄会一人捧了一个豆沙包就坐在书桌前,开始讨论之后的计划。
他坐在书桌对面,用朱笔批改今日递进来的政章。我坐在这一边,举着他下午时分列出来的单据,认真思考如何在不动摇襄阳民生之根本的同时,将其潜移默化地纳入云梦的版图。
江澄的计划是很明确的:
首先是施下赈济的粮食,再编民入户,之后是兴修水利、开垦农田,还有建造屋舍,最后就是恢复草市、瓦肆等地。
我想过在修筑水利和屋舍的时候全部都以云梦的规制来,但很快就被否认了——江澄一定也想过。而且,水利和房屋一旦建成便会使用许多年不再更换。百姓也根本意识不到其中榫卯规制的细微差异,便觉不出自己是归于云梦还是豫州。
看来,必须得从日常民生下手。而且,怎么才能把民生握在手里。把住命脉,收服人心,方能收回襄阳。
衣食住行,我怎么才能将这些东西一并串起来捏在手里,又不伤及民生呢?
这样“畏首畏尾”的善举,我真是没做过。头一次上手,着实费劲。
我极尽深思后不得其果,只能站起来转转,在旧年的账簿里看看能有什么灵感。
江澄左手的小屉子里装着一摞的收条,我抽出来看了看,是关于包给家仆的水田和林地。还有些人租借了宗门内的农具用以开垦等,年末时交上来的供奉、还租及利息......
赈济用的物资,还本的钱、利息还有税钱......
这三条线慢慢拧在一起,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于我心头——
从江澄提出的,以分发粮食鼓励百姓主动登记民户的主意出发。
“江澄!我有个想法,你看这样是否可行。”
“粮食还是用你运去的赈济品,但我们不白给。在登记民户的同时,要百姓画押欠条——不是直接给粮食,而是给我们自制的‘飞钱’。用这些‘飞钱’去我们立下的钱庄里兑换云梦的铜板,然后去粮库里买粮!”
“那些钱只是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会收回手上,到时候再做以他用。”
“至于欠条,你看每人给几贯钱合适看着给,再算一个付息的比例。”
江澄看着我,有几分无奈,“本就已经倾家荡产了,哪会有人想来再加债务?更何况,他们去哪里觅生计来还这债务?”
“你不是要修水里吗?你可以不用从云梦寻工人,你直接在当地把流民集结起来去出力就可以,再按月发工钱!当然,工钱也要用云梦的铜板发——这样他们不就有钱还债,也有出路了吗?然后,最初借粮的钱,按工期或者按月份从他们的工钱里抵扣,如此就是还债了!粮食本来就是你运过去的,无须顾及市价,定价低出去多少,完全看江老板你怎么想。”
“有闲钱了,自然就有闲心去草市瓦肆里喝两碗闲酒,吃上一盘炒花生——这样,瓦肆和草市也就都兴盛起来了。”
“还有就是开垦田地和房屋的建造,这你可以找云梦的工人去出工,木料也可以用你运去的部分。开垦和建造完毕之后,你按从前的市价卖给当地百姓——不用压低,也不按现在过高的市价。若是想买材料自己盖的也可以。同样,要画押欠条——房子和地虽然说是卖给他们了,但要把房契和地契放在我们手里做抵——如果到了年限还不上本钱,那要清算收回。房屋按平均来算,划分为二十五年,给他们多五年的时间休养生息。那就是三十年还完,大约每年百成抽五的利息。可以是前三年免去利息,之后二十七年加上。”
“如果你觉得再加上土地的税钱担子太重,也可以把耕地的利息免了,但税钱要按云梦的交。这点在卖地的时候就必须规定好!不仅要单独成册,还要在户籍里附注!”
“至于农具役畜,全部都是对外租借,要不然就是售卖。毕竟是你带过去的赈济品,价格可以略微压得比正常市价低一些,但本金和利息该还还得还。或者说,想直接买的也可以画押借款,就和买房产和耕地是一样的流程。”
“还有就是驿站、水道、码头和港口,修好了之后直接焊上云梦的牌子。之后所有的税钱,全部都直接汇进莲花坞的账内。”
“如此下来,不仅云梦的铜钱和飞钱流进襄阳,一应生计相关的东西也全部和云梦同步。而且,襄阳的百姓会认真地认为是你投建的水利给他们谋了生计,又是你借了款项给他们置房置地——生路是你给的,日子是他们经营的——与姚柏年毫无关系。而且,所有的债务利息全捏在云梦,一朝有变立刻是合法合理地全部收回——如此命门拿捏住了,也不怕他们跑。而且,税都给你交一回了,可没人再愿意当那个冤大头去给姚柏年交第二回。”
“东西用的都是你送去的赈济,衣食这两项你压得价已经足够低了,不会伤及民生。而且,大宗的债款也划分了足够长的年限,够他们休养生息了以后慢慢偿还。根本来说还是给了他们帮助,但多少能收回些本钱来,不至于赔得太狠。”
“这样,按你说的,人心也收了,关键也握在自己手里。大约,是收得回来的。之后再用些什么手腕,就看你的了。”
江澄听得很认真,我一边说,他手中的笔便一刻不停地在记——狼毫擦过纸页,如桑蚕噬叶,沙沙作响。烛灯下他眉尖微蹙,一笔一划地规划着未来。有一二记不清楚的地方,还会抬起头来问我几句。
最后敲定下来,由我先去襄阳,以做账先生的身份把所有的道理都讲清楚。江澈和秋痕同行帮助编户和记录账目,先贷钱兑粮,安抚百姓。之后再让江澄是“敲锣打鼓”地去昭告天下,他要在此兴修水利,帮助百姓事其农桑——公开招募劳工。
我说到这儿的时候,江澄的笔尖一顿,我看到他的耳尖染上了红晕,“聂思琰,你是不是嫌我不丢人?”
但一来这的确是有必要的,让百姓知道是江澄做的事——凭什么做好事不能让人知道?我可巴不得被人感恩戴德。二来,我就喜欢看江澄这一副憋屈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的样子。
于是,我忍着笑意继续说道:“这有什么丢人的?我还想着之后编点给你歌功颂德的莲花落,教当地的百姓唱呢!”
只见江澄立刻瞪圆了眼睛,噌一下站起来,隔着书桌伸手给我的额头上来了一下。而后,又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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