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我都蹲在房里看账本,原以为数目大、内容繁杂会多看几天,结果用了没一天半的功夫就结束了。
不是我天赋异禀,而是我看出来江晚吟给我的是假账——
根本没有看的必要。
刚开始我还一边生气一边自己偷偷掉眼泪,觉得真心都喂狗了。再到后来,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我和江晚吟那点交情可能也就够他对我说那么一两句真话。我用折扇一下下地敲着手心,心里盘算着——若江晚吟不肯相信我,不肯对我真诚相待,就算我真的想帮他也不接受。那么,我就“帮帮”他——
我想,“危难之际”的一次相助是能够换来他的谢意和诚意的。或许,还能有一些真心。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次算是我欠他的,以后一定百倍偿还。但我真的,太需要一个能够走近他身边的机会了。
“秋姑姑,去放飞鸽,让晋、徽两地受过我恩惠的商帮领事五日后在云梦镇子里接我手笺。地方你安排。”
“小姐怎么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我拿起笔,斟酌了一下开始写第一封手笺。“不是什么大事。”
大约过了十日左右,我午睡起来便觉得院子里气氛不对。秋痕偷偷告诉我,说是姚柏年带着一伙人来闹了——说江晚吟私调税目,吸引商贩,导致他的地界上无商可营、无税可收。
我心里咯噔一下,背后冒出了冷汗——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算计人。毫无保留,倾尽全力。我突然有些慌张,害怕这一局凭我的一己之力无法挽回。
“小姐,你要不要......”我看着秋痕忧思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要我干什么。不用她说我也会做的,可是如果我现在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冲出去,反而显得我太过积极——江晚吟那么多疑的一个人,很难不引起他怀疑我。
“去泡一壶金骏眉,让锦儿来替我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叫阿沐出去盯着——有什么事情晚饭时候回来了告诉我。”
我见她似乎还想劝我,便扬了扬手,“去吧,我自有分寸。”
这事儿江晚吟会被打得措手不及、觉得没头没脑,可我不会,毕竟这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局——我找来了最大的商帮首领,借他们的手把姚柏年地界上的商贩全都招呼到云梦来做生意。说的什么关税低都是假的,我现在哪里动得了税目,不过就是吃以前给过恩惠的老本,让他们把风声放出去。
姚柏年那样的鼠辈,每次都为了一丁点的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这一下他那里的商贩都走了——地界里的东西卖不出去,仙府就没有税收供养,就算是练辟谷,但也不是一下就成的。更何况,他还是那最末之辈。这样的情形,姚柏年不着急都不可能。而现在江晚吟因为魏无羡的事情饱受争议,蓝家元气大伤、金家绝对坐收渔翁之利、聂家绝不主动出手,江晚吟只能任他闹,却孤立无援,最后也许还得退让几分利益。姚柏年怎么可能不来?
本来是想着不动声色地忍过了晚饭,让江晚吟也多心焦一会再去给他出主意。结果,我自己在屋子里坐了片刻的功夫就坐不住了,叫锦儿给我套了广袖就往前厅跑。我从后廊绕过去,刚好听到姚柏年振振有词,
“江宗主,你如此不择手段地吸引商贩,岂不是存心欺负我们!这哪里还有君子气概!让人无利可图,简直,简直是小人!”
我听得火气直冲天灵盖,忍也没忍住,狠狠地吼了一声,“你放屁!”提着裙摆走过屏风,窜到江晚吟身前把他往后一拽,自己直面姚柏年那张油腻的脸。
江晚吟站在我身后,我是看不到他是何等神色——当然我也不想看,肯定是让人难堪得不行。但姚柏年的表情就非常丰富了,他被我那一句话吼得有些发蒙,不知所措地伸着两根手指不知道该指谁。姚柏年东张西望了一会,见没人给他台阶下,只能继续为难江晚吟。
“江宗主,你看着——”
“清河聂氏聂思琰,见过姚宗主。”我现在人在云梦江氏,我表现得太过无礼也会让江晚吟没面子。刚才已经骂过了,该收还得收。我赶在他把话说完之前打了个岔,把话茬接过来。
但江晚吟这个死心眼的还是不领情,一拽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边,抿着嘴瞪我。
“你不在屋里好好看你的账本,出来干什么?你还嫌这儿不够乱吗?回去!”
我心道你给我一摞假账我没说你,你还敢凶我!可转念一想,我是来拉近距离的,不是来吵架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给你捣乱了!”我一拍他的手,“你不会真就想自己处理这件事儿吧?姚柏年傍这金光善这事儿你不是不知道,你今天不让出几分利,给他任何交代都没用。难不成,下次清谈会或者百凤山围猎,你还想被他们几个抓着这点破事说你性情骄纵,和魏无羡一样不知体谅其他仙门?”
“你说我就说我,别攀扯别人!”一提魏无羡他就黑脸,生怕我不知道他们俩好兄弟情比金坚。我叹了口气,也就是我,但凡换了别人现在就去奔走相告,然后把他抓起来惩戒。
“行行行,不说别人。那你说,要不要我帮忙?”我踮了踮脚,冲他眨眨眼。
江晚吟一脸不信任地看着我问道:“你想怎么帮?”
“帮你背锅啊!”我歪头对他笑了笑,“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你解释姚柏年也不会听。不如就放着我来,反正现在莲花坞内的账目都是我在管。”
江晚吟沉默着不说话,像在自己斟酌该不该相信我。我当然也不给他那个不信我的机会,自己转过身走到姚柏年旁边,福身给他行礼。
“姚宗主,方才唐突了,现下给你告罪。姚宗主可能不知道,现在是我在管云梦江氏的账目,所以这些事您还得跟我说。”
姚柏年晃了晃他那全是肉的脸,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势看着我,“无妨,聂姑娘年轻,急躁些是有的,不妨事。至于这次的事,我原本是不想计较的,只是私调税目,吸引商人,实在是不堪!还请聂姑娘给我一个说法!”
“哦?私调税目?”我用折扇敲着手心,“这是从何说起?”
姚柏年把前前后后的事啰里啰嗦给我说了一遍,那是漏洞百出,但我心下也觉得那些商人有在尽心做事。
“姚宗主这话可就说错了,商人这几天多入云梦的确没错,但私调税目是没有的。商人来往,只是因为云梦多平湖大川、良港多,方便水运,又是各大仙门的核心地带,连通南北,交通发达。再说了,云梦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商人们愿意来往那是常事,哪儿用我们降低关税来吸引呢?”
我见他十分不平想要插嘴,赶紧继续说:“姚宗主你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说。经商本就是以利益为先,各大仙门虽然得利方式不同,但总有一项重大收入是商税。那就人情而言,我降税吸引人也没错啊!”
“聂姑娘,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我强词夺理?就事论事而已,再说我也并没有调过关税——江湖上捕风捉影、顺风而倒的小人多了去了,只有愚蠢之人才会听信谗言。”
“聂姑娘,你身为大家闺秀,怎么能如此不仁不义!这利好本就该是百家平分,怎可叫一家独占春风?”
“姚宗主说我不仁不义,江宗主有失君子风度。那敢问姚宗主,先前温家猖獗,你受过江氏的恩惠,却在莲花坞受难之时袖手旁观。江宗主在事变之后重振莲花坞之时,你更是抬高关税物价,炒作粮食布料,就连修建房屋的砖瓦你都要插手。不求你有难同当,但你这是有福同享?我想问问,你这是何等君子之风?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再和你重复一边,我没有调过关税。留不住商人是你自己的事,还敢到别处闹!真是人老了脸皮也厚,不怕丢人!阿沐,送客!”
姚柏年见我这里说不通,转脸又要去找江晚吟。结果被江澈一把拦住了,我也急忙跟过去,“我都说了现在莲花坞的账目我管,你有问题上金麟台找小金夫人去——是她请我来治理莲花坞的。还有,你有什么不满意尽管去我大哥那里告状!”sxynkj.ċöm
有阿沐和江澈拦着,姚柏年如何也过不去,只能恨恨地一甩袖子,口里说着什么“不知尊卑”,“不明长幼”一类的话,转身走了。我原是想跟上去和他吵个明白,可却被江晚吟黑着一张脸一把拉住,连拖带拽地往回走。
他一路上黑着脸,我只觉得心里打鼓,不敢说话。一路来到枕玥殿,江晚吟一脚踹开门,几乎是把我甩进去的。他嘭一声摔上门,满眼怒火地看着我,
“我让你给我帮忙,不是让你给我四处树敌!你看看你今天干的什么事!”壹趣妏敩
我见他这么凶,火气也跟着上来了,“我给你树敌?!江晚吟,你是不是为了长高才在肩膀上架了个脑袋?我不说今天这番话,他就对你好了吗?你以前在清谈会、在百凤山围猎,被他们背后议论、当面为难还不够丢脸吗?你就这么一直忍耐,任人宰割?!我的天,我还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好呢!”
“聂思琰,你是真把自己当仙督了吗?!怎么全天下的事情你都要管!我怎么想怎么做还不需要和你解释!我在哪里受气也用不着你关心!”
“江晚吟你就是有毛病!隔着十万八千里我都能听到你脑子里的水在咆哮!水漫金山!敌友不辨,黑白不分!我这是在帮你!”
“你才是大脑地动山摇,浑身血液倒流,淤血入脑!你管这叫帮我?!你和这种小人置什么气!你把话说绝了,他又要出去四处作妖!魏无羡那里还吊着一头,你让我以后怎么做!”
我被他气得胸口气闷,眼睛发酸,声音颤抖地吼回去,“你还知道是我把话说绝了!你还知道啊!我把话说绝了,才证明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是帮你的!你怎么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拼、自己解决,你知不知道还能够和别人结盟!”
我吸着鼻子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两下眼睛,继续瞪他,“江晚吟,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别人想和你结盟,你却非得把别人推开。到了有困难的时候,还要死扛。找人帮忙让你觉得很难堪吗?”
他似乎也被我这一番过分直白的剖白惊住了,大概是我那一通歇斯底里的大吼让他那个充满了水的脑子暂时空一空,也让他意识到了我是真的想帮他。
“你为什么想帮我?”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盘算了一下,这种时候当然不能直接说我惦记你笑的样子。“我不能永远依靠我哥哥和姨母,我当然要发展自己的人脉。但我现在势单力薄的,我不想依靠太强的盟友,那样会导致我被他所主导,没有自己的主动权。我也不想要太弱的,因为那样我无利可图。而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有家世背景,也有修为财产。但是,因为缺少了长辈的坐镇,在四大仙门终究是势单力薄一些。你我联手,我可以动用我的身份镇压别人,你则给我我需要的。这样互利共赢的买卖,我觉得值得。”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把账本都给我了,还不相信我吗?”我心里冷笑一声,等他的反应。
终于,江晚吟语塞了。他的手指撵了一下衣角,吞咽了一下。突然之间,他看我的眼神就柔软了下去——我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浮动着浅浅的波澜,只要我一不小心,就会破碎。就像山间的林鹿一样。
我没办法,只能让步。“那这样,我可以证明我的诚意,但你也要给我你的诚意。”
江晚吟带我走近枕玥殿的正殿,关上门,水也不倒一杯,毫不客气地说:“开始吧。”
“降低关税。”
一提到这里江晚吟就要发作,我赶紧制止他,“我就知道你们这一群在蓝家学透了仁义礼智信的家伙不懂——你是一家之主,宗门的利益当然是第一位的!你若不争不抢,谁还管你!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商战。”
我说的话似乎引起了他一点点的兴趣,江晚吟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微微俯身向前,“商战?你想怎么做?”
“就知道你们在蓝家读的都是什么《大学》《论语》《中庸》一类的书,是不是还有骂管子的?”
“管子?你是指,管仲?”
“对啊,以商止战就是他提出来的。管子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经商头脑的人!就是可惜了,后世君王都怕百姓知道这一点,所以牢牢把控了商财的权利,不让百姓从中获利。而大家又都以儒家尊上,估计你们也不会学到他的理论。”
江晚吟没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示意我继续。
“这一次姚柏年来闹事,不过是因为云梦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吸引了大批商人在同一时间聚集于此。这样的高峰盛景不会持续太久,但真正的低关税会吸引大批的商人进驻。这样,我们在云梦修筑客栈、邸店、码头就可以充分开发云梦作为交通枢纽的作用。同时,免去物品进入云梦一代,单纯经过、停泊等的税赋,就会有大量的商人经过云梦,所建筑的地方也就会有营生。”
“关税低自然会吸引商人,姚柏年地界的人那时候就会不请自来的——请也请不回去。也不用担心他跟着调低关税,有姨夫在他不敢随意动作。我听说姚柏年地界上有一种绸缎极为美丽,花高价买进,推助成风。再以低于市场价、盈利少些的价格大量往他那里输出粮食——有这么赚钱的事情,百姓们自然蜂拥而上,姚柏年也不会阻止。”
“这一年时间,要彻底改变仙府全盘掌管盐铁酒专营的局面,至少从盐业上要改成仙府督办,征发盐引,用这种手段把商人收归己有。”
“盐业是暴利行业,你确定要把它拱手让人?若这样助长了别人的威风呢?”
“这就是你不懂了——商人是否得势不在于他有多少钱,而在于他的钱从何处而来。若是靠着从你这里倒卖盐引所得,那他们的命脉就永远掌握在你手里。他们也永远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只会牢牢地依附你。”
“再说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下一条计策呢!”我自己倒了口水,继续说道:“等你观察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从几个商家之中挑选四五家作为‘捉钱令史’,每一家每年借贷五万钱,每月交利息四千钱。每家纳贡满两年之后,可以推荐一人拜入江氏门下修习,为期三年。”
“等等”,他突然抬手,示意我停下,“随便推荐人进我们江氏修习?云梦江氏的弟子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怎么就成了随意用钱就能买来的了?!”
“哎呀!你真是小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的!脑子能不能拐弯了?!你看看蓝氏,你也弄个内院、外院区别一下不就好了吗?你挑进来的进内院,纳贡进来的进外院——三年一次考试,挑选有天赋的进内院继续修习,不行的就各自回家,这不是很好嘛?”
“最后,作为诚意,今年我借你钱让你修筑水坝、买进姚柏年的布料。”
“其他的都很好,只是一点我不明白——你买姚柏年的布料是为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以商止战——你也该用商战,挫一挫他们是戾气了。我听说南方六月份会有大汛,而各家因为射日之征银钱短缺——南方各家都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用来修筑水坝。今年一年能熬过去,那明年呢?到那时候,云梦也会有大汛,你借此原由停止收购绸缎、不再卖出粮食,那他自然无路可退。”
骤然间,江晚吟的面色变得煞白。“你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你用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去牺牲,只为了打压一个姚柏年?”
他看着我的眼神可以说是失望透顶,只让我觉得心凉。但我从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是错的,
“江晚吟,我问问你,唐太宗是不是明君?够不够仁义?”
“贞观之治,太宗自然是为君之道的典范。”
“那他弑父杀兄、发起玄武门之变,血流满地,只为了一个皇位。”
“再问你,秦始皇算不算明君?”
“他残暴不仁、大兴土木,如何算......”说着,他却沉默了下去。安静了几秒,他他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想说什么?”
“但他平定四海、统一文字度量衡、推动了历史的进程和发展——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你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的人都是功过两分,世人如何评价也不过是千面千人语,不足为惧。真正在乎你、了解你的人不多——若你还要他们为你担心忧虑,而你只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烦恼,那太不值得了。你看看历代的君王,他们哪一个人不是踩着骨血而上的?就说仙门百家的先祖,也不会有谁的手是干净的。你既然当了宗主,你就要以自己宗门的利益为先——入了红尘,担了责任,你就别想活得太清高。你能不能不要总纠结于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是,我这一举会让很多人家破人亡,但这刚好也是你借势而起的机会——虽然有过节,但你依然出手相助,仙门百家都会对你另眼相看。那时候,借给他的也够他一辈子对你俯首称臣——平定了云梦地界内的小宗门,你才有资本和其他宗门平起平坐。而你也会给云梦带来巨大的财富,无上的地位和荣耀——在这里,人们会世代传送你的功名。你的姐姐也不用再在千里之外找人来帮你分忧。这才是你应该在乎的。”
“至于报应,我从来不信这些。没听过《窦娥冤》吗?‘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是他不要脸在先,那你又为什么要跟他讲仁义道德呢?和君子谈仁义,和小人,你只能强权镇压。你要是软弱了,他就反咬一口。”
“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但也有很多事情就是你死我活——江晚吟,你不要总是作茧自缚。你心里知道该怎么做,可你心里总有个想法在阻挠你。你是宗主,你身上不该有游侠的作风。天下不是你该担心的,你首要关心的是江家。”
“你若就一直任他们宰割,那你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不要和我说什么忍让,现在你身后就是悬崖,你退就是粉身碎骨”,我双手撑在桌子上凑近了他的脸,“你只有奋力厮杀这一个选项。”
“这一次你没有彼岸,你我都没有。我就问你,做还是不做?”
江晚吟看着我,一双眼睛仍是不辨悲喜的深不见底。但我注意到了他抿紧的嘴角,和不断转着紫电的手指。突然间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后面的八宝阁上,轻轻把一个琉璃樽移动了一点位置——
只听得一阵机关响动,后面的书柜顶层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江晚吟把□□给我推过去,“上去吧。”
我走到他身边,“去干什么?”
“去拿真的账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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