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事发之后,江晚吟就总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他之前也很少有什么好脸色,但这次我着实在背后阴了他一回,心里总觉得欠他了,所以对他态度格外的好。
账本看了没几天,他又好死不死突然来跟我说——应我大哥的要求,要送我去学堂。
我当时坐在书桌前算账,手里提着的笔直直落到账本上,弄出来一团墨迹。江晚吟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看着我,甚至还“啧啧啧”地摇头。我把笔往桌子上一撂,问他:“你‘啧啧啧’什么?你喜欢上学堂啊?你喜欢听那些老古板没完没了地念书?还是喜欢写那妙趣的策论?”
“我都挺喜欢的。”他靠着门框,脸上是一种略显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身上看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云梦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勾勒着他的轮廓。江晚吟背着光,面上的神情有些不清晰,但总的来说他心情不错。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扣着三毒的剑鞘,指跟处的紫电闪着光芒。“我听说几年前去听学,还是你缠着赤峰尊说要跟去的——我以为你很爱上学堂呢!”
我语塞了一下——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用那段陈年旧事来说事。可他说的又确实没错,是我要去的。但就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我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位置,我竟然和他撒了个娇......
“我不!我不听!你瞎说!我没有!”我发现自己不对劲之后赶紧转变态度,“那不是因为我哥哥去吗?!而且,金光瑶当时还答应送我们去!他们俩要去,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待在不净世!”
我听见他又不屑地哼了一声,声音里莫名其妙的有了些许不快,“这就是你要跟去听学的理由?幼稚!你知不知道听学的机会有多难得——那么多世家子弟,想去都没机会!竟然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被我糟蹋了?”我一拍桌子站起来,上前几步瞪着他,“江晚吟,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好吗?你有时候真的烦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可能是我这几天太让着他了,江晚吟也开始和我蹬鼻子上脸——他也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说的有错吗?还有,你要是觉得我烦,你倒是别在莲花坞呆着啊!”
“行!”我火气上来了狠狠推他一把,“我走!伺候不了大爷你,我这就走!”
我绕过他的时候还不忘使劲用肩膀撞他一下——结果差点把自己撞飞出去,“锦儿!拿东西我们走!”
等走到门口,江晚吟还站在我屋子里,黑着一张脸看着我。我这是看见他火气就往上冒,一翻白眼,又大声喊道:“锦儿!快点!眼不见心不烦!这儿有人我见不得!”
锦儿慌里慌张地抱着东西跟出来,我转身时余光看到江晚吟似乎迈出一步,但我先听到的还是他的声音——
“聂思琰,你无理取闹!”
“江晚吟,你不可理喻!”
我拽着锦儿一路疾行,把江晚吟的声音和所有的不愉快都甩在身后。锦儿看我一路上面色都很不好,弱弱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小姐,你和江宗主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今日怎么生这么大气?”
“他有毛病!”我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怪我前两天脾气太好了,给他惯的!怎么不上天呢!”
锦儿看着我咂了咂嘴,“小姐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都问了,当然不当讲!不许说!憋着!”
“虽然说江宗主这个人很暴躁而且说话不好听,可是小姐,你今天也格外的暴躁。”
“你说我暴躁!?”我一扬手,作势要打她。
锦儿缩了缩脖子,怯怯地看着我,“你看,这不是,就很暴躁吗?”
我的手扬了几下,最后还是放下了。“没有,我没有很暴躁。”
“小姐,你不会是跟江宗主学的吧?虽然我知道你以前说话的时候也会刺儿人,但你很少有这么大火气。”
“这不是天天看着江晚吟那个炮仗吗?”
“所以说,你还是跟江宗主学的.....”
“停!不许说了!”我反手捂住她的嘴,“今天出来玩,不许提他,不许提上学,不许帮秋姑姑教育我!都听我的!”
锦儿皱着眉,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我的手才刚松开一点,她就又出声——
“小姐”,这回她的声音很小,就足够我们两个人听到,“你是不是快来月事了?”
“你在说什么?”我现在脸上肯定是莫名其妙的神色,完全不懂她是怎么突然联想到月事这种事上的。
“小姐,从前你只有在来月事的时候才会这么暴躁!”
“闭嘴!我没有!”
云梦的镇子还是很繁华的。现在已经过了四月中旬,天气热起来。南方的小镇和北方不同,总有水路和陆路两条街道——两街之间就隔着一排房子,从有些小巷子望过去,就能看到对面河道上荡漾着的小舟。
我牵着锦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路上见了许多新奇的东西。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云梦的小吃的确一绝——我和锦儿走了没两步就吃了一碗米粉,又吃了一屉水煎包。过了一会又买了一种叫溜粑的用米浆做的吃食,略有些酸味,恰到好处地辅佐一股清甜从舌尖滑进喉咙,再返上一阵甜香。
转过街角,看见前面很多人将三个起地炉围得死死的。我好奇地拉着锦儿上前,看见那家在卖一种很薄的烙饼。问了云梦当地的乡民才知道,那东西叫“锅盔”。但奈何我和锦儿都吃的有些饱了,只能要一个来两人分——谁想那东西外酥里嫩,面揉的很劲道,里面包着的肉馅鲜香无比。我和锦儿没两口就吃完,可我真是已经吃到了嗓子眼,再咽不下去东西了。而锦儿也怕我吃多了闹肚子,拦着我不让我再吃了。
吃了这一路,我的气也消了,决定拉着锦儿在镇子里四处转转,就当消食了。
锦儿拉着我的手,时不时地晃一晃,我们俩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在镇子里。身旁的人来来往往,四周喧闹不止。但我们俩谁都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
这时候,我也有了心思开始想我为什么这么暴躁——这些年我的性格随了哥哥,说起来应当是相当好的,不会轻易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每每一碰到江晚吟,总会失控。
或许是我对他期望太高了。
我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我对他有什么期望?壹趣妏敩
想看他多笑一笑,想让他对你好一点,至少不那么凶神恶煞。希望,能够离他近一些......
因为得不到心理所期待的,所以觉得失望而愤怒。
我这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我对江澄的喜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加入了对江晚吟的期望。似乎在这一段相处的日子里,我逐渐把两个人混在了一起。我在心里说自己脑子不明白,明明只有江晚吟作为江澄的时候,我才会心动,才会喜欢他。为什么要把这种对从前人的美好期望,加之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呢?
“小姐,你想什么呢?”锦儿晃了晃我的手,轻声问我。
“想我为什么突然间很暴躁。”
“想明白了吗?”
我原本想和她说想明白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这样一个答案——
“想不明白就好了。”
“小姐,你闻闻,好香啊!”
我一听,耸了耸鼻子,闻到一阵香气从不远处飘过来。“有点像年糕的味道!快,我们去看看!”
我挽着锦儿的手,一路跑到路对面的铺子边,正看见老板将几块白色的方形糕点放进油锅里煎。糕点接触到热油,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散出阵阵香气。
“老板,这是什么呀?”
“小妹儿,别个地方来的?糍粑都不晓得哦?”围着白围裙的老板操着一双长筷子翻动着锅里的糕点,嘴里说着云梦的方言——他不会说官话。我看着他,努力地辨别了几个音。最后得出结论,这东西叫糍粑。
“我,我是清河来的!不知道!那什么,可以尝一下吗?我没吃过。”
“尝尝尝,随意尝。好吃就买,不好吃不用把钱地我。”
他用木筷子夹了两块,盛在荷叶上撒上糖,又插上牙签递给我们。锦儿怕我烫着,眼疾手快地接下来。我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里粘牙,油香和米香混合着糖的甜味充斥在嘴里。我一边呼气,一边吃,觉得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老板,来两包!”
“小姐,怎么要两包啊?一包有六块,这怎么吃的完?”
“是啊,小妹儿,糍粑凉了不好吃的。”
“我给别人带的,包起来!”
这时候,先前和江晚吟生气的事早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我满脑子就只剩下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应该给江晚吟也带一份。
“老板,你多包一层荷叶!我们小姐怕烫,别烫着她!”
“不必不必,给我就好了。多谢。”我连忙拦着锦儿上下指挥的手,伸手接过两包有点烫的点心,一包递给锦儿一包裹进怀里——这样回去的时候,还会是热的。
锦儿同我一道往莲花坞走,这时候日头偏西,阳光格外刺眼。街道两旁都支起了竹棚子,孩子们在阴地边缘拿着玩具嬉闹在一起。另几个年长一些的跟着家里的大人们一起,坐在凉棚下将一些叶子扎成宝剑、圆环等形状。还有的男孩子,将一筐一筐的白米搬进屋里。
远处传来了艄公的号子声,几只鸥鹭从对面的水面上飞起来,燥人的蝉鸣声逐渐歇下了。傍晚,就这样一点点临近。
我和锦儿都不曾在夏日里见到过这样忙碌的景象,她忍不住好奇,放开我的手上前去询问。我也没拦她,由着她去了——我也很想知道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姑娘,端午要到了,还不快回家准包粽子、插艾叶、打绳结——准备着过节啊!外头的江面上,龙舟都已经划出来了!过两天,竹架子也会架起来——云梦漂亮的‘岳云’都会来抢绣球的!”
我自小生长在北方,端午节不过就是吃个粽子便草草了事,从未见到过南方这么大阵仗的端午节。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就在盘算——是吃蜜枣的粽子呢,还是吃豆沙的粽子?
要是江晚吟也能去划龙舟、抢绣球就好了——这个想法突然之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甚至立刻就有了画面。我感觉一股热气蹿上两颊,登时之间就头脑发热。就算觉得有些心虚,可我还是非常想把这个想法和他提一下。没准,江晚吟就同意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搂着怀里微微发热的糍粑,和锦儿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另一包糍粑,欢欢喜喜地往家走。这才走到莲花坞前的木板栈道上,老远就看到江晚吟抄着手站在门口儿,江澈低眉顺目地站在他身后。
我脚下加快了步伐走过去,走近了才看见江晚吟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江澈就站在他身后冲我们疯狂地挤眉弄眼——试图用自己脸上的表情给我们传递足够多的信息。可看他眼神看着的方向,又似乎不像是在看我。
我微微侧头瞥了一眼锦儿,见她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狰狞就明白了——两个人在试图不说话地交流。
走近了才觉得,今天的气氛十分微妙——江晚吟的生气除了对我在外面乱跑出事他要负责之外,还有点别的情绪。可我又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可能得解释一下。不过,最好是直接岔开话题,不要再说之前的事情了。
我都走到他面前了,江晚吟还是摆着一张脸给我看——生怕我不知道他生气了,真的很生气那种。我在他面前站定下来,踮一踮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果他一仰头,撇开眼神不看我。
我个子没他高,他一仰头我就只能看到他的下颌骨。江澈站在后面,不停地冲我努嘴。我皱眉看着他,摊摊手表示我没看懂。江澈十分害怕地看了江晚吟一眼,见他仍然一脸傲慢地仰着他老人家高贵的头颅,不问人间世。他这才敢放慢了语速,用口型搭配很小的气声和我说:
“聂姑娘,宗主不高兴了,你得——”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江晚吟狠狠地睨了一眼,立刻就缩了脖子装鹌鹑——老老实实不出声。
不过好在虽然他没说完,但我也差不多回味过来了——今天必然得我先说话。
我见江晚吟今日穿了广袖的宗主服,干脆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摆出一张笑脸来。
“辛苦江宗主了,还在这儿等我回来。”
“哼,还知道回来!怎么没有个拐子给你卖了?”
“我这么聪明,不会被人卖掉的。江宗主放心!”我从锦儿手里拿起一块糍粑,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着。
“吃吃吃,就知道吃!”他拍我的手背,把整个一块糍粑都拍进了我嘴里。然后转身就走,也不顾我跟在他身后噎得喘不过气来。
锦儿在我身边给我拍背顺气,还不忘数落两句江澈——“你也不拦一拦你们宗主,噎坏了我们小姐可怎么办?”
江澈莫名蒙冤,折过身来大声申辩,“我哪知道宗主突然拍你们家小姐!再说了,你怎么不拦着啊?!就知道怪别人!”
“你——”
“都闭嘴!滚!”
两个人立刻安静下来,江澈倒是很识趣地灰溜溜先走——还不忘回过头来瞪一眼锦儿。
锦儿站在我身边,趾高气昂地插着腰、幸灾乐祸地看着江澈悲愤而去。结果江晚吟转过身来,又凶狠异常地瞪了锦儿一眼,吓得她直往我背后缩——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得,我早都被他凶习惯了,这点不算事儿。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不跟着他一起滚还等着我请你吗?!”
“不不......不用,我......奴婢这就走。”说着,把糍粑往我手里一塞,跟着江澈就跑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叹了口气,“你说你,吓唬锦儿做什么?”
江晚吟不说话,走到我身边,“啪”一声用力拍在我背上——我差点被他拍得背过气去。
“气顺了?”
我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等缓过劲儿来了,抬脚狠狠踩在江晚吟脚上,还不忘用力碾一碾。然后,我撒腿就跑。
“聂思琰!你找死!”
我听他在我身后暴跳如雷地咆哮,跑得就更快了。但我终究是败在了身高和不习武上,没跑两步就被他拽了后衣领——差点被勒死。
可他也不着急把我往回拉,倒是十分悠闲又有点骄傲地和我说:“跑啊,怎么不跑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你松开手,我就继续跑。”
“我不松。”
“那我不跑。”
“不,你要跑。但我不松。”
“不,你不松我就不跑。”
“不——”
为了结束这个没完没了的循环,我抓起一块糍粑,趁着江晚吟说话的功夫塞进他嘴里——把他没说完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这一下把江晚吟弄得愣住了,抓着我后衣领的手也一点点松开了。我踮脚把他咬着的糍粑又往里推了推,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江晚吟瞪着一双杏眼,手足无措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用手捏住露在外面的半截糍粑,咬了一口。
他被我目不转睛的直白目光看的不舒服,把剩下半块糍粑塞进嘴里,又用那只油乎乎的手一下子呼在我脸上——捂住我的眼睛。
我没推开他。
江晚吟的手永远都是凉的,这一次是沾染了糍粑的余温才有了几分热度。他手心里的老茧贴着我的眉弓,有涩涩的感觉。
“好吃吗?”
他还是不说话,收了手转身就走。江晚吟本来就腿长,还不知道等我——我抱着一包糍粑、举着零散的一两块跟在他后面,赶都赶不上。
“喂!你等等我!”
江晚吟仍然没有一点要放慢脚步的意思,还是闷头往前走。到了门口,跨过门槛,竟然顺手就把门关上了。我在他身后跟得紧,一下子没刹住车,撞在了门上。
我后退两步,恼羞成怒地揉着鼻子,“江晚吟!你开门!”
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心下觉得不对,趴到门缝边往里一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江晚吟把我扔下就走了!
我愤愤地靠着门板坐下来,把手里的几块糍粑当做江晚吟放在嘴里狠狠地嚼。心里想着,再给他买吃的、替他着想我就不姓聂!
吃了一会,我手里只剩下一张空荷叶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我捂着怀里依然温热的糍粑,觉得有点难过。
“不好吃,太甜了。”
我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我往后一仰——原以为会后脑勺着地,却被江晚吟一只手托住了。
“没有很甜!多好吃啊!你这个人,挑剔,莫名其妙!”
他脸又黑了,扶着门就要关。我赶紧站在来,在他关门之前蹿进去,冲他得意地笑笑。
“你确实莫名其妙,不过没事,我忍着。”
“你说的,以后再和我顶嘴我就把你扔出去。”
“那不行。还有,不用你扔,我自己会出去逛。”
他一拍我的后脑勺,“你还不知道错!再乱跑就别回来!”
我跟着他往莲花坞内走,“江晚吟,你说过端午是包蜜枣粽子还是包豆沙粽子?不过你们莲花坞家大业大,两种都包也没问题。嗯,还可以包点白粽子,蘸糖吃。”
“你为什么要吃甜粽子?”江晚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粽子难道不应该包腊肉的、咸蛋黄的吗?”
我觉得我人生至今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糯米的、粘软的食物,它怎么能够是咸的。于是,我决定据理力争一下。
“甜粽子多好吃啊!这种糯米类的东西,它不就应该是甜的吗?咸的吃起来多奇怪啊!”
“糯米鸡和荷叶饭是不是咸的?!”
“那是什么东西?”我看着他,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你说,驴打滚是不是甜的!元宵是不是甜的!”
“你说的是糍粑和汤圆吗?”
“不是,我说驴打滚!”
“燕北平原一带的小吃?”
“对!你说,糯米的东西是不是甜的好吃?”
“不觉得,太腻了!”
我们两个人一路吵进了枕玥殿,就为了争执粽子到底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说实话,之后回想起来这个话题,甚至这次争执从本质上来讲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我们俩就是谁都不肯服输。sxynkj.ċöm
说到最后我都觉得无聊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晚吟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干脆打住,切换话题——
“我听说端午节当天会有赛龙舟比赛,还要抢绣球。那个,你去不去啊?”
江晚吟又用他那种傲慢又不屑,而且像是看病人的眼神儿看着我。
“当然不去,抢绣球那种幼稚的游戏,我去干什么?”
“那赛龙舟呢?这种传统项目总不幼稚吧?”我不肯死心地继续追问。
“不去,人太多了。闹腾。”
“为什么?多有意思啊!有时候热闹点不好吗?你总是一个人,不会觉得孤单吗?”
“你觉得有意思你怎么不去?还有,我一个人挺好的。”
江晚吟在书桌前坐下来,展开一卷卷的文书,提笔批注。我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这时候西晒从他背后的窗户里照进来,有些刺眼。他深紫色的衣服上被镶上了一圈灿烂的金光,显得格外遥远而伟岸。
“行,那你一个人待着吧!”
我似乎总在他这儿碰钉子,抱着满腔的热情,最后再被泼一盆冷水。我也会失望的,就像现在,我所有的期望都被他否定了。我不想再呆在有他的地方。
我捂紧了怀里的糍粑,转身就往外走。我在想,江晚吟会不会留我一下呢?
可我走出了枕玥殿也没听到他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
回过头,我看到他仍然坐在案前,奋笔疾书。
我转过拐角,刚好碰到了江澈。少年清透的眼神像是未曾雕琢的水晶,凉的让我心惊。
“聂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你......没和宗主多说一会儿话?”
“我怎么能和他多说话?我有病啊我和他多说话!找气受!我走了!”
“诶!聂姑娘,我听锦儿说,你们出去买糍粑的时候买了两包。那另一包......”
“怎么你想吃?”
“不是,我是说,我以为你是帮我们宗主买的呢。”
“不是,想多了。而且,你们宗主也不爱吃甜的。”
江澈笑了,是那种有点无奈又有点心疼的笑意。
“聂姑娘,宗主一向都是口嫌体直——他今日说着关门不让你们回来,求也不让开。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自己去门口等了。宗主他......有很多身不由己。我只是觉得,既然宗主能和聂姑娘说上两句话,那还请姑娘多去宗主那里坐坐。不管他说了什么话,他都不是有意针对姑娘。他只是,只是......我也说不好。姑娘在的时候,宗主的脾气好多了。”
我看着江澈,心里忽然升起一阵痛惜——他从前的经历,过去的故事,我一点点都不曾参与过。他为什么开心,为什么难过,我都不知道。
我把糍粑从怀里掏出来,“那,你收着吧。若他想吃,就给他。不想吃,就算了吧。”
“姑娘,你别介意。宗主他——”
“没事,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我不等江澈回答就兀自转身离去——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呢?但,我又以怎样的身份去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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