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重建已有几载,故地重游,和当年来听学时的景象别无二致——四处都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破败之色。
不得不说,江晚吟真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他准备的衣服,我找不出半点破绽。
一袭白衣,只有简单的仙鹤暗纹,低调内敛,且尽显哀思。但用的却是锦缎,光滑如水,十分庄重得体。还有一支白玉素簪,上面雕了镂空的九瓣莲纹,没有其余任何装饰。锦儿把它簪在我的发髻上,剩余散下的头发用发带在发尾处束好。
足够正式,符合身份,但也能惹人怜惜。
江晚吟带我进了云深不知处,先是去找蓝曦臣。门生引着我们二人到了寒室,刚进去坐了没一会,就闻有人传话,
“蓝先生听闻聂姑娘远道而来,在冷竹榭备了香茗一壶,请聂姑娘见安品茶。”
蓝家能在金光善搅动风雨之时稳坐江东,除了有蓝启仁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坐镇——金光善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在安稳表象的背后,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在用心经营——蓝曦臣单纯正直,没什么弯绕心思,这我是知道的。但蓝启仁就不同了。
蓝曦臣是没这样的心思,而蓝忘机又清高得压根不屑于管这些事。那自然,是蓝启仁在做了。
对于我的突然造访,蓝曦臣只是略显惊讶。而蓝启仁要我去问安,自然是明白我“有所图谋”——
他们都不是局中人,看表象只觉得金家一片祥和。但蓝启仁作为见证上一辈风雨的长辈,心里是明白金家貌合神离。而我这个原本应该跟着姨母在河内修养的小姐出现在姑苏,那就证明,我姨母也来了姑苏。至于姨母为什么不在河内好好养病,这就得靠“拷问”我才能知晓了。
蓝曦臣的眼神略有几分疑惑地在我和门生之间扫了一下,最后还是颔首道:
“既然是叔父有请,那小妹还是亲自去一趟为好。”
我心里知道这一劫是躲不掉的,也就笑着点头道:
“那烦请二哥多等一会,我去过便来。”
我站起来时,见对面的江晚吟手指抚上了紫电——想必他也是明白蓝启仁找我用意何在。
“聂姑娘稍等。”他朝蓝曦臣拱手道:“泽芜君,在下多年前造访云深不知处听学,蓝先生谆谆教诲犹记在心,短短数月,却受益匪浅。如今,还想再拜先生一次,以谢师恩如山。”
江晚吟凌厉的目光看向那个门生——哪里是求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威胁。
“不知,蓝先生的茶,可否分本座一杯尝尝?”
那门生在江晚吟目光的注视下低下头去,声音中略有几分退缩之意,但还是说道:
“先生说了,那一瓮云松翠是当年宁阳君赠与他的。听闻今日聂姑娘来了,才特意相邀。”
这意思,明摆着是要江晚吟别跟着去掺和。
江晚吟似乎是还想说话,但却被蓝曦臣打断了,
“既然如此,那江宗主便在寒室小坐片刻吧。正好,我有些关于夏涝的事务,想同江宗主商量一二。”
我跟着门生向后山的方向走去,路转溪桥,忽见一片翠竹掩映。竹叶深绿,葱翠欲滴,其上犹带着几颗莹润的露珠。自一条小径走进,置身其中,光影昏惑,迷蒙幽然。走过一盏茶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万顷翠竹环合一片自然的天井,日光洒落,如深夜的明珠,明媚璀璨。周身有潺潺之声,似环佩相击,只见一条清流涌出,绕舍而生。
其中屋舍亦为竹制,顺游廊而过,见深处有一小塘,有拱桥与屋舍相连。厦檐下挂着“冷竹榭”的匾额。四周微风浮动,竹叶轻响,水声泠泠,尚未走近便有冷香袭来,沁人心脾。
“聂姑娘请。”
那门生朝我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蓝启仁见我走近,抬手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
“清河聂氏聂思琰,拜见先生。”
“坐。”
对面的老先生神情庄重而严肃,嘴唇紧抿,眉尖微蹙。即使是坐着,腰背也挺得笔直——沉肩立腰,稳坐如老松。他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停顿有致,分毫不差的样子。只是他那样子过于刻板,反倒显得有几分迂腐之意。
他将一只白玉小盏推到我面前,我赶紧谢过。茶香滚热,涌入胸中却作寒香逸散,幽然间暗暗浮动于周身。
“敢问先生,这茶里还加了什么——晚辈记得,清河的云松翠不似先生这里的暗香盈盈。”
蓝启仁用袖子掩着抿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放下后才对我说道:
“加了两瓣晒干的姑苏雪梅——清河的云松翠茶汤灿若流金,雪梅花瓣轻薄剔透,自然不易察觉。”
“果然还是姑苏习俗风雅。”
“你父亲宁阳君当年赠吾一瓮香茗,吾本想还他一株雪梅——却不想,这雪梅只能生于姑苏。甚至,在其中掺杂了别的树种,都不再开花。”
“前些年温氏祸乱天下,云深不知处被一把大火焚毁——那一片梅海,也只堪堪救下数株。仅剩的几株也是经这些年的温养,在去岁残冬方见吐蕊。从前花开之时恍如万千冰雕凝于枝头,如今也不过零星——旧日盛景不再。吾更是让门下弟子遍清杂树,只为保那几株残梅。”
竹风入耳,茶香弥漫。我低头摩挲着白玉茶盏,看着面前金色的茶汤氤氲层层白雾,直至手中温度散尽,徒留一盏冰冷的茶水。
“先生都不问问我是何事相求,就要拒绝吗?”
“宁阳君仁善,见吾甚爱清河的云松翠,便想要移一棵来云深不知处。只可惜——”
“先生。”我摇了摇头,“晚辈冒昧打断,还望先生赎罪。只是,清河地界内的树种皆生命强劲——绝不会因为挪了地方而轻易死去。那云松翠原也是生在野地里,最甚者则生于陡崖峭壁的石缝之间,只是因为种子数量太少而不易远播繁衍。”
“我们清河的名树香茶,大多是外面的野路子——虽不比雪梅雅正高贵,却是从不轻易给他人摧折。先生,可莫要匿我才是。”
蓝启仁看着我,面上不悲不喜,眼中静若平湖——仍是长辈看晚辈的庄正神色。
“你和南宫瑜当年,真是如出一辙。”
“多谢先生夸奖,晚辈不敢承受。”
“吾在你身上,几乎看不到你母亲的影子。”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在夸我,但我的目的还没达到,这场谈话就还得继续下去。
“晚辈姓聂名思琰,与家母,自然大有不同。”
我低头盯着沉于茶汤底部、若隐若现的雪梅,继续说道:
“古今之变,沧海桑田,相似的人总是少之又少。但晚辈记得儿时随哥哥来听学,曾在史论课上,听先生讲过历史相似——今人,当以史为鉴。当年先生讲的‘唇亡齿寒’令晚辈印象深刻,不知今日可否再请教一次。”
“你若想来听学,吾可以允准。”我抬起头去看蓝启仁,可他却低头将沸水注入茶壶之中。“只是,金家的内务,吾与蓝家,均不想插手。更何况,何为‘唇’,何为‘齿’,不好说——多年来蓝氏与南宫瑜并无交集。往后,也不想有。”
“我以为,宗门大事,需要泽芜君来定夺呢。”
蓝启仁这才抬眼看着我,声音中隐约有几分不快,“蓝氏如何定夺乃宗门内务,无须聂姑娘操心。”
我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缩在桌子下面的左手攥成了拳头。我先是将我们在河内的遭遇以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而后又继续求他,
“此事人命关天,还请先生破例允准。”
“容吾说句重话,她有如今,不过是咎由自取——嫁入兰陵金氏,是她自己选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少时的选择,或许姨母如今也是后悔的!更何况,兰陵金氏已经不同往日而语——旧日姨夫还有所收敛和保留,南宫氏仍然昌盛。可如今呢?射日之征,兰陵金氏折损最少,如今已是气焰最盛之时。想必去岁清谈会上姨夫提议建瞭望台的消息,先生也有所耳闻。难道先生真的要坐视不管,任他逐个击破吗?若姨母能东山再起,必定对蓝氏以及先生感恩戴德——行事之时必然念及蓝氏救命之恩,时时相助。更何况,有内务拖着,姨夫也不好在百家见施展拳脚——如此多一重保障,蓝氏的安稳不就更为长久吗?”
“仙门百家间的斗争如何残忍纷乱,想必你也有所体会——”
“只要先生能救姨母的性命,蓝氏提出任何要求,晚辈万死不辞。”
“蓝氏从不乘人之危,但也着实不想再沾染仙门争斗。姑娘此行恐怕要失望了。”
蓝启仁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放在桌上推到我手边,“你拿着它交给曦臣,蓝氏的珍稀药材,随意挑选。回去吧。”
我看了那玉牌半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先生和蓝氏,难道真要做那‘风流鬼’吗?”
怒气在一瞬间席卷蓝启仁的面容,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十分忍耐地对我说道:
“我念你年幼,又有宁阳君旧日情分,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去取了药材,早日回不净世吧。”
我没有拿玉牌,站起身来向蓝启仁行礼道:
“今日叨扰先生,实在是晚辈的不是。但往后,晚辈恐还要多来叨扰。今日,便先告辞了。多谢先生教诲。”
说罢,不等蓝启仁再说些什么,我便加快脚步转身离去。竹林外有蓝氏的门生等着,见我出来,便引我向外走去。
一路上我脑子里全是如何说服蓝启仁,行至门口,正好见到蓝曦臣和江晚吟站在一起说着些什么。
他见了我,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忧虑和愧疚,
“江宗主已然对我言明此事,”蓝曦臣走近我两步,“小妹忧心,我可以理解。只是,蓝氏久避百家争斗,如今此举,难免再卷入其中。想必,叔父叫你去,也是为了说这些。”
我看着他玄色的眼睛,里面尽是温柔的歉意。可那样的温柔,却激不起我心中半分柔软,
“蓝氏是仙门大族,名声在外。就算是避世已久,难道就不会被波及吗?还是说,当年云深不知处被毁,是蓝氏有错在先?”
“聂思琰!”
江晚吟的声音自蓝曦臣背后传来,可蓝曦臣却是挪了一步挡在我面前。他低头看着我,轻声说道:
“小妹心中有气,我可以理解,只是还请慎言。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可言说。”
“那请二哥帮我带一句话给蓝先生——若不想旧事重演,最好还是不要坐以待毙。多谢二哥款待,思琰告辞。改日再来叨扰。”
下山的路,我走得又急又快,恨不得跑起来把江晚吟甩开——好一个人静静地想想,究竟该怎么办。可江晚吟不管我走得快还是慢,都能轻松地走在我身后一步,不远不近,刚刚好。
“你若不是蓝曦臣的义妹,他今日就算是把你一剑穿心都不为过。知道说话要有分寸吗?”
我一下子刹住脚步,回头瞪着他。想要张口骂他,却是声音哽咽,
“我姨母要死了,我从小到大最爱的人要死了——分不分寸有用吗?!”
他看着我的目光闪了闪,没有理会我的质问。
“你今日跟蓝启仁都说了些什么?”
“如你所想,他没接受任何条件。我也还没多求他。”
江晚吟点点头,道:
“好。那便先回去,过几日了再来。你也先冷静一下,好好清一清你那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脑子——别下次来了再说出什么让别人把你赶走的话。”
“阿琰!”
江晚吟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了南宫凛的声音。只见他略有些气喘地跑上台阶,散着的金发也有几分凌乱。那一双蓝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慌张,他一把上前拉住我,
“阿琰,姑姑毒性发作了!”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分明说还有一两个月的寿数!抓的药是一日都未停过,怎么会呢?!
刹那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傻站在那里任南宫凛摇着我的肩膀,却做不出半点反应——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力道把我扯得转过身去。江晚吟的双手鹰爪一样钳着我的双肩,一双杏眼盯着我,灼然凛冽的神色终于聚集起我涣散的精神。
“聂思琰,你现在跟着他下山回客栈,我去云深不知处找蓝曦臣。你最好路上就想好怎么卖惨求他——只有先说动了蓝曦臣,你才有可能说动蓝启仁,听明白没有?!”
我看着他,木呆呆地点了点头。可谁知道那一点轻微的动作,就让我眼里的泪水掉了下去。
江晚吟看我哭了,一下子皱紧了眉,抬手用袖子狠狠在我脸上抹了两下,又伸手取下腰间的荷包塞给我,
“不许哭了!你脑子里装着洞庭湖吗?就知道哭哭哭!你现在哭有什么用!长着两条腿是让你在这立着当摆设的吗——还不赶快给我滚!废物!”
刺耳的话语刀一样刺醒了我——
我当即火冒三丈,用力地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你才是废物!还好意思说我——小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更爱哭!滚!”
说着,我拉起南宫凛,转身就跑。
回到客栈,阿沐已经请了郎中来问诊。切脉后,那人无奈地摇摇头,说只能先施针吊命,而后便是看造化了。
他先给姨母和凝霜各喂下一颗丸药缓解毒性的发作,而后在银针上擦了些药物开始施针。过了一会,姨母和凝霜的面色尚有缓和。
郎中临走前我才想起来,我没钱啊!
秋痕看着我,目光落在我手中紧紧握着的荷包上——如此,我也才想起来我手里还拿着东西。
我把荷包解开一看,白花花的全是银子。
我只觉得心里一沉......江晚吟......
那郎中走后不多久,江晚吟就带着蓝曦臣赶来了。
诊脉后,他先点了穴道,开任督二脉,输入灵力镇压她们二人体内的毒素,将翻涌的剧毒暂时压制下去——至少这两三日内是性命可保。但若再拖,便是回天乏术了。
“二哥。”我轻轻拉了一下蓝曦臣的袖口,“求你了,救救我姨母吧。我从小是被她带大的,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求你了,二哥。求求你了。”
蓝曦臣叹了口气,如大哥一样抚了抚我的头顶。
“我倒是有心救金夫人,只是叔父那里,恐怕是难。我今日再回去劝他一劝——你明日休息一下,等后一日再来。”壹趣妏敩
我吸了吸鼻子,竭力忍住哭腔说道:“多谢二哥。”
蓝曦臣离开后,一个计策出现在我心里——
蓝启仁对任何利益上的条件都不为所动,而按江晚吟说的放到最后再求他……那我想,或许道德上的恳请能让他有所动容。毕竟,他的确是个迂腐书生的性子:满心是仁义道德......
我回忆着今日与蓝启仁的对话,觉察出他似乎对母亲十分赞赏,但对姨母的评价并不高。他说我不像母亲,那意思便不是很喜欢我。
那我便要从自己身上挖出来至少那么一点和母亲相似之处,如此,才更能说服他。
我满腹心思地走出门,却正好碰上江晚吟倚在门边。他见我出来,嘴角抽了一下,冷哼了一声,似在嘲笑我。
“终于学会服软了——我真是生怕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就范。”
我没有立刻回答,去年夏日里的许多场景突然浮现在心头,导致我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服软你见得还少吗?”
这话一出口,江晚吟嘴角那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就僵住了,而我也傻在了那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都说了些什么......去年夏天,分明是我们两个人的禁忌,我怎么能随意提起。
为了打破眼下尴尬至极的气氛,我只得赶紧把想到计划中的一部分告诉他,拜托他再帮我一次。
“那个,麻烦你再帮我寻一身丧服,还有丧帽。”
江晚吟审视着我,声音听起来压抑着几分怒气,“你要干什么?”
“去求蓝启仁。”
他看着我,挑了一下单边的眉毛,没有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江晚吟,咱们算盟友吗?”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求你再帮我一次吧。这次记下,以后还。”
他抿了抿嘴,展开眉头,却是扬起下巴对我说:
“你若是有什么想法敢瞒着我自己做了,那就别怪我把你剁了喂狗——你心里好生掂量清楚!滚吧!”
“丧服我明日晚上让人送到你房里。”
说罢,转身就走。
我回到房中,找了把剪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剪下一握长发——阿沐扑过来拦我,却是没来得及。我用丝带系好,交给她说道:
“去找一个制笔的店家——我发质细软,尚能制笔。一支加急,剩下一套明日晚上要。”
“秋姑姑,烦请你去帮我寻最好的素宣,再买一本《孝经》。”
“锦儿,去楼下厨房,叫五碗红枣桂圆汤。”
锦儿执拗地站在原地没动,红着眼对我说道:
“小姐,你要做什么?你方才答应了江宗主,有事绝不瞒着他。可你现在要做的事,他知道吗?他若知道了,会由着你这样做吗?你若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我必定是要去告诉他,叫他来拦你的!”
我看着她,笑了一下。
“你不会。这是我们聂家的事,而且已经牵扯了他很多,便不要再麻烦他了。”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姨母待你也很好。你舍不得她,不比我少。”
“去吧,我等着你。”
锦儿提着食盒上来后,我便将那几碗汤都囫囵喝下,又把红枣吃了个干净。然后抓紧时间倒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用过晚膳之后——阿沐和秋痕都已经将东西带了回来,我便开始着手我的计划了。
由于人多,我住的屋子里有个小套间。我拿了一只空碗和一碗清水置于桌面,在案头点燃烛灯,铺好了素宣,展开《孝经》。叮嘱了锦儿和秋痕,任谁来都说我在休息,不要打扰之后,便带着阿沐进了内间。
插上门,我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阿沐见了,立刻握住我的手腕,
“小姐,你想干什么?”
“我若不让蓝启仁看到我的真情实意,他必然不会松口。我没有条件能让他动容,也没有把柄可以威胁他。我只能顺着他心中的道德,把事情做绝——若还是不成,那便是天命了。”
我几番想要下手都没下去,便将匕首递给阿沐,把手腕伸到她面前,
“我自己不敢,你来吧。”
“小姐,你不要命了?!”
“放一些血出来了,伤口可以用灵力治愈。我下午用了许多红枣汤,也睡足了觉,没关系的。我虽说修为差,但多少还是有点底子,不是凡夫俗子——不过是放点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姐,你可想清楚——你放的不是一点血,你是要用血抄完《孝经》啊!”
一阵极度的厌烦自我心头飘过,我夺过她手中的匕首,一下子割开腕部——鲜血喷涌而出。
“废话真多。”
我放了小半碗血便开始抄写,将左手递给阿沐,让她帮我用灵力修复手腕处的伤口。
《孝经》共十八章,内容不算少。而血液又容易凝住,我只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抄写。同时,又得再三谨慎,免得写错了字。
第一碗血写完,我抄了六章半。我看着沾血的匕首和那只内壁全是血液的空碗,心中有几分退缩。可一看阿沐的神色,就知道叫她帮忙只会再惹得我心烦。
我又放了两回血,好在都不是很多。只是第三次放血时,不知是下手重了还是同一处在短时间内反复受创,不管阿沐如何用灵力修复,许久都难以愈合。
因为流了不少的血,我抄到最后几章的时候便开始觉得昏昏沉沉、手脚发软。但我不能浪费了那一碗血——我可是禁不住再放了。只能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强忍着抄完了最后一点。
打开房门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将那一叠纸整理好交给阿沐,
“去,找个书馆请人用线装好,再加上封面。还有,记得去把笔取回来。”
我疲倦至极地喝了两口锦儿送上来的粥,而后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敲门,我立刻想起来江晚吟说要来送丧服——我可不能让他看到我这幅鬼样子!
我伸手招来秋痕,叮嘱她给我守口如瓶,接了丧服就说我下午睡觉还没醒。
果然,听她和江晚吟周旋了两句后,他便离开了。
我起身试了试丧服——十分合身,就像是给我量身定制的一样。余光中,我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刚刚过肩的头发针一样扎在眼里,我只得赶紧别过头去。
秋痕站在我身旁,几番犹豫,还是伸手捋了一下我的头发。她的声音颤抖,哽咽着说道:
“小姐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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