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地下。
古月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远,然后很快也跟了上去,像是完全不需要隐藏似的,但其实谁都不会发现一个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但是却正在往外面走去的普通男人的。他的脸上带着某种异样的神情,在他那呆板的脸上,流露出来的神色竟是如此的灵动,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住在他的身体里面,而他的灵魂即将透过这具虚假的面具展现出来,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即古月的存在,而不是使用“千面佛”的得失。
一路上,他就这么悄悄地跟在那个男人后面,心中的杀意早已攀升到了某种顶点,而他的眼神也愈发冷冽,像是雪原厄斯有史以来最难熬过的冬天。他看着那个男人,盯着他的后背,追寻着某个最容易一击毙命的点,但是他这样直接的眼神和目光,却没有惊动前面的那个男人,后者手上提了一堆人,他们都像是身体散了架似的,全部瘫在了他的手上,男人就那么提着一堆尸体走向地下世界的外面,就像是提着一堆死鱼似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仿佛是被太阳晒干了的模样,既是僵硬的,也是枯燥的,像是身体里面的水分全部跑失了似的。也许这就是死亡给他们所带来的东西吧,只不过每一个人此刻都表现出了一种出奇的一致的效果,这倒不像是死亡了,反倒像是他们全部都舍弃了某种死亡的状态,而去用生前的招式来赢得一些死后的“名声”。他们的头像是扫把下面的那个尾梢,全部垂下,像是天下最没有力气的东西。在被那个男人一手就轻易拧断的脖颈上面,还留有一道暗红,上面缺了一块似的,骨头分开之后,凹陷下去了些许,松开了一块皮肉,即使是天下最粗糙的皮肤,在那一部分,也尽可能地展现出了其柔软的一部分,像是每一个生物都会存在的一个角落,又为软肋。只不过有些是天生就有,而他们身上的,却是被硬生生弄出来的,是死亡所带来的某种特征,某种不再需要防备的地方。
地下世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古月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首先,得等到那个男人走出这个地方,到了外面之后,他自然会去寻找时机,争取不被别人看到的情况下,完成那血腥的一步。他现在正在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后者仿佛是知道自己的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跟着他,所以他走得很慢,他手上提着的那些人或睁眼,或闭眼,嘴角和身体各处都在往下淌着血,就像是无数条分支的河流一起在他们的身上出现,由某个源头开始,然后顺其自然地往下流淌,在他们的皮肤的纹理上面,血液用它自己的鲜艳的颜色,刻画出了一条条的“生命线”,与所谓的红线不同,这样错综复杂的“生命线”,只能够留给死人。
终于,在地下世界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提着那些人的尸体走到了外面去,头顶黑暗的一片忽然展开一条缝隙,外面的白光透了进来,在地下世界待得久了,突然出来还是有些不适应,以为外面也是和地下世界一样的黑暗的天色,却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外面的世界还是白天。在地下待得久了,真的会自动忽略掉时间的流逝,从而忘记时间的。这想必也是地下的那位的主意吧,用最简单的方式,控制住最多的人,即使是那么残酷的擂台战斗,但是依旧可以让众人都乐在其中,并且丝毫没有感觉到需要去改变些什么的地方。这或许是因为雪原厄斯这边的天然文化使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样残酷的战斗,真的会消磨掉一部分人眼中的石头城,亦或是雪原厄斯的真正的模样,在魔教的统领之下,仿佛每一个人都带着他们自身的特质,但是这样的特质却没有办法通过其很好地展现出来,反而更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手给硬生生地挤压了出来似的,带着一种近乎被压榨的疲惫与无奈。
古月的眼睛眯了眯,待得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之后,看那个男人慢慢走远了,自己方才慢慢地走出来,随后继续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他在算计着自己的得失,若是自己此刻贸然出手的话,有多大的把握可以不惊动别人,最少得做到不被人发现,他的理智告诉他,一切都得小心,一切都需要循序渐进,就像是攻打雪原厄斯一样,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拿下,然后再去想其他。但是古月心底里面的那股愤怒,那种不可言说的杀意,就像是一个孩童的成长似的,一点也无法阻挡,疯了似地在其心中疯狂蔓延,如同森林里面的那些没了天敌又生长得极好的藤曼似的,生长出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模样。
随着前面那人逐渐停下,古月便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是一阵阵敲鼓的声音似的,响彻在自己的耳畔,他眼睛紧盯着前面的那个穿着黑衣服的高大男子,后者将手上的尸体全部扔在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似乎是觉得麻烦,又不希望让城中的居民们发现这些尸体的存在,所以他脚下一踩,连带着古月这边,都能够感受到他脚上传来的力量,震动声一直蔓延下去,地面上被他踩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缝,随后他将那些人都踢了进去,然后试图就这么离开此处。
古月这时候再也无法等待,见四下无人,口中呵出一口郁积的浊气,一扫心中的愤懑无数,双手垂下,握紧了袖中的两把刀,随即一脚跨出,像是要飞跃山脉似的,整个人都宛若一道极限小的黑色残影,从大树的背后一闪而逝,几乎不到眨眼的瞬间便来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前。
两道刀光一闪而过。
空中传来两道沉闷的声响。
那个男人及时反应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双手持刀,用尽了力气砍下来,而那个古井无波的男人的脸上,好像是头一次露出这样愤怒的表情,由于过于愤怒,又或是第一次这么愤怒,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显得过于僵硬,以至于男人都不觉得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是在生气,他只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不知名的杀手,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个杀手会盯上自己。
他虽然反应及时,但是因为来不及躲闪,所以只好抬起手臂,硬生生地挨下了古月的这两刀,这两刀都以不同的方式进入到了男人的皮肉里面,磨在了他的骨头上,那种金属似的响声像是天底下最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一样,在男人的耳边不断地想起来。
男人双臂一震,古月随即后仰翻飞过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后者抱着已经流血的双臂,从始至终仿佛一个不会言语的野兽似的,即使是受到了这样的重伤,但是也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这样的伤口好像对他而言,就像是小孩子涂在身上的画笔颜料一样无关紧要,所以他只是双手捂着自己的伤口,然后催动灵力,使伤口迅速愈合,起码不至于流血。
男人看着古月,想起了他到底是谁,之前在地下见过一面,当时他好像就站在那个小孩的面前,难道是想要替那个孩子报仇?呵呵……男人笑了笑,他不是很愿意相信自己的脑子里面突然蹦出来的这个荒唐的想法,他只想要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到底所为谁服务,杀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是,为何要这么不要命地想要杀掉自己,难道就不怕自己就这么死在了他的手上吗?
只是思虑再三,男人最终也还是没有问,他只是看着那个双手持刀的冷漠男人,后者眼神如芒,像是两道尖锐的光似的,直直地刺入他的身体,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恨他入骨,想要亲自手刃了自己。男人笑了笑,还是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然后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来杀我?难道是为了给那个小孩报仇吗?”问完这句话之后,连男人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脸上扯了扯,差点就要笑出了声来。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实在是想象不出在那样的地下,居然还会有这么深刻的联系,就凭那些人?他真的不愿相信。
但是很快他的想法就如他所不愿的那样发生了,对面那个双手拿着刀的男人,只是想了一阵,又或许是想都没想,直接点了点头,说了声:“是的,没错。”这让已经想好了措辞嘲笑他的男人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在他的震惊之中,对面的那个男人又十分托大的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杀无名之辈。”
男人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什么啊?你是什么救世主吗?这样的话是怎么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啊?难道你就不觉得羞耻吗?!古月的这番话不由得让男人想到了自己以前听过的那些最老套的故事里面的主人公在打架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每次他都觉得这样的话显得有些愚蠢,有没有名字,或是知不知道名字,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过是萍水相逢,匆匆一见之人,即使是知道了名字又能如何呢?反正最后留下来的人当中,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那么那个活下来的人,还需要知道自己杀的人究竟叫什么名字吗?难道不是只知道他自己的名字就足够了吗?如今这样的话居然能够被自己亲耳听到,让男人不禁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有一种奇怪的模糊感,好像自己确实是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话,但是却已经丧失了面对这样的话的时候的反应能力了。
他只是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选择忽略掉了他的问题,眼角的余光看了眼那个缝隙之中的男孩的尸体,后者的眼睛早已经闭上了,就像是他当时面对死亡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坦然一样,在死去以后也自然地带上了那份面对死亡的从容,反正每一位从擂台上倒下去的人都会面临这样的情况,活着的人能够继续下去,成为赢家,而淘汰掉的人,就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亡。这是地下世界的法则,从未有人违背,即使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在男人看到他如此奋不顾身地过来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其实不是自己的伤口,反而是自己现在若是就站在那个擂台上面的话,就好了。如果这样的战斗没有观众,那么他的热情也就丧失了一半了。他很渴望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挥舞自己的拳头,在众人的欢呼之下,拿下那场战斗的胜利,在那样的混乱之中,整个擂台上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就能有机会重新开始。过去的那段时间里面,作为曾是擂台上面的赢家的男人,现在成为了廖笛的衷心护卫,负责处理一些最肮脏的活,比如说这些身上早已是血污的失败者们,他需要去将这些人从地下世界里面清除出去,用最不带感情的目光审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然后用土将其掩埋,就像是掩埋一段过往似的,在土把他们的眼睛盖上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的那种对于自己良心的叩问,也就随之结束了,毕竟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他只不过是在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罢了。如果不按照命令行事的话,那么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自己了。以那位廖笛的性子,他是丝毫也不怀疑那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壹趣妏敩
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待得久了之后,男人也学到了不少事情,渐渐地变成了第二个廖笛,虽然和廖笛本人依旧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但是他实际上已经可以说是廖笛在某些方面上的翻版了,在看到了那些人的尸体之后,他的心中也渐渐地变得古井无波了,就像是看着一件最是普通不过的事情,而心中却一点波澜和起伏都没有,就像是早已经习惯了死亡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冲击感,更不如说是自己亲手所制造的死亡带给自己的冲击。男人的生活因为一场犯错而险些结束,又因为他自己的努力,在擂台上面打败了所有人,获得了成功,也就成为了廖笛的手下,在他之前的那个男人,当时做的,就是他现在的工作,负责处理一些廖笛他们不愿意沾手的事情,成为了他们在黑暗中的某种代行者,为他们做事,用他们的名义在外面完成各种各样他们所布置的任务。因为这样的生活虽然血腥,但也实在是难得,所以男人在看到了新的赢家出现在擂台上面的时候,实际上是有点不安的。他担心自己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这些成果,转而就会成为另一个人所需要做的事情,他会把自己手上的事务全部交给他,然后自己卸下重担。
但是在那之后呢?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男人不禁想起了这个问题。虽然这个问题在此刻想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太过于不合时宜,但是他还是不禁在心中抛出了这个问题,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提问的时候,当听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的时候,男人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砸了一下似的,全然不带有之前的冷漠和平静了,而对于男人那个有关于他自己是谁的问题,男人也实在是懒得回答了。他只是看着那个拿着双刀的男人,扭了扭脖子,说了句:“打就打,别废话那么多了。”
语罢,男人庞大的身躯上的气势忽然变得极为凝实,就像是在一座雪山面前似的。他曾经在山中练拳数年,以修道之人的身份练拳,这是他的身份开始转变的一个开始,在看到自己修道也突破不了瓶颈,可能未来就会一直停留在某个境界面前很多年的这个现实以后,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选择,也就是停止修炼,开始中途转为武道,选择成为一名武夫。事实证明,他当初的那个选择是无比正确的,在成为了武夫之后,男人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所在,即使是成为一名武夫,他也有着自己所要完成的那些目标,和修道的时候一样,一步一步地进行,然后在不经意之间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达到现在这样的状态的。在那个雪山之中练拳的时光里,是男人为数不多睡得格外踏实的一段时光,因为每天都能够看到自己身上的进步,然后也能够看到自己眼前的事物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可见,从原先很远的一块石头,再到后来的可以看到石头上的青苔的纤毫毕现,他的进步是极大的,在一天又一天的训练之中,男人的生活也渐渐地变得单纯了起来,是一种纯粹武夫所准寻的那种境界,在待在雪山的那段时光里面,男人深刻地感受到了那份来自纯粹的滋味,就像是心里面被无数的真气所填满了似的,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安慰的语言了,他自己就能够安慰自己。武夫,对于男人来说,可能更像是一场久违的救赎,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文章”里面写道:“武夫之路,开启了我新的生命。”就如同诗人新作出来的诗篇一样,新的开始总是充满着勃勃的生机与无限的生命力,即使是再大的风浪,也无法将其给摧毁,在那段武夫之路里面,男人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看到的目之所及的地方,也变得愈发得广阔了。壹趣妏敩
可是世事无常,或许是因为他的顺利遭到了嫉恨,又或许是他真的修炼到了某种需要现身于世的程度了。总之,在后来的某一天当中,有人前去雪山找他,要他加入魔教,他开始时是拒绝的,可是后来他们给了男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让他看到了武夫之道的更广阔的风景,那是俯视众生,视若蝼蚁,一拳便能教日月山河齐齐变色,大地塌陷山峦崩碎,天公发怒降下雷霆九招。
男人的眼中神采奕奕。
在那之后,无论男人再怎么练拳,终归是破开不了那道瓶颈。每当他练拳的时候,就总是回想起那一日所见到的一拳而出的风景,他自认自己无法做到,而在见识过了那般的风景之后,再面对什么样的出拳的时候,男人的视角便已然切换到了那种俯视一切的模样了。而这一点,正是魔教的人给他的一个陷阱,让他最后只能不得不答应了下来,选择臣服了自己的欲望。
只是在那之后,男人的生活却并非是他最开始设想的那般精彩,因为天才实在是太多了,相比起他们而言,男人的那点武道的天赋就显得实在是太过不值一提了,于是之后的生活也正如他在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的时候所想象的那样,急转直下,最后变得无比悲惨,直到有一天他被美杜莎招进了石头城,作为她身边的一个人处理着一些石头城的事情。只是后来廖笛来了之后,他很快就从人们之中崛起了,又因为他本身就不俗的能力,所以他很快便被魔殿那边看中,选择了他作为石头城的二把手,来负责日常的一些事物。
而在那之后,他又通过各种手段,然后将男人也调到了他的身边去,至于美杜莎,则是自己待在了她的那个巨石堡垒里面,他曾经去过一次,当时在看到那些石头人的时候,他只感到心中的世界在不断地崩塌摧毁之后,又重新建起,因为他负责的那些工作的原因,所以事实上,他有时候会将那些需要惩罚的人带到巨石堡垒前面,到时候会有石头人来领,带着他们进去,男人后来也猜到了美杜莎在里面究竟在做些什么,而且看起来,廖笛也是清楚美杜莎所做的那些事情的,只是一直瞒着大家,有时候他还会让男人送一些人过去,带到巨石堡垒门口就离开了,他也没有进去,只是将人送到那里之后便走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男人实在是不敢去细想了,因为无论他怎么想,那种想象都会以一种比事实还要可怕数十倍的模样展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浮现在自己的眼前。而在美杜莎死了之后,男人也就再没有再去过了巨石堡垒那边了,即使是它被夷为平地了之后,他也没有再去看一眼,因为那个地方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盒子,虽然上面有着像是马蜂窝一样的窟窿,但是男人总觉得在那里面的,无论是石头人,还是美杜莎,都带着一种对于生命的疯狂。
那种疯狂是男人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的心中无法充斥着那些东西活着,而且他的心中早已经被很多事情给填满了,若是再让他看到那些东西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一天也会不自觉地走上他们所走的道路,正如之前开始加入魔教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一拳,被那一拳带来的冲击,而去想要选择加入魔教,以为这样就会开启自己的一段新的人生的,但是事实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很多时候事物里面都是美好与毁灭相伴而生的,在你直面美好的同时,其身后的毁灭也在悄悄地逼近你。
男人对于这些事情考虑得还算是比较周全,但是脑子里面所想的,往往会容易和现实产生一种极大的误差,那种误差会给人带来一种自己就是如此想的那样的错觉,但是实际上,想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有八成是在看自身的行动,但是由于男人的身体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灵敏,实际上,也就只有在战斗的过程中,他算是脑子最清醒的时候。但是即使是那样的时刻,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气罢了,在他陷入到那样的情况中的时候,一切他所为之的行为,都是他凭着自己的身体本能而采取的行动,可能是毫无理由的,甚至是疯狂而残暴的,但是却是极有成效的。廖笛之所以费尽心思地将他抢到自己的身边来,就是因为他在擂台上的表现让廖笛看到了他身体里面的另一种可能性。廖笛对于男人的了解程度,或许比男人本身还要更加得要清楚。
因为他看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像男人这样在一条道路上面走到黑的人,实际上,心里面的潜藏的疯狂,又会有谁能够清楚呢?所以还不如趁早发掘出来,让他为自己效命,成为自己手上的一把最为锋利的刀。
古月双手握紧刀柄,刚才他将双刀砍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的时候,从刀柄处传来的那股力量一直传到古月的手臂上,那股异样的感觉让他的手臂不由得都是有点发麻,好似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他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后者膝盖微曲,浑身的气势凝为一团黑色的实质,如火焰似的,在身上冒着,腾腾的,上下跃动着。
武夫?
看着对面那个男人身上的反应,古月的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这个词眼。他看着男人身上的那股不断攀升而起的气势,一时之间竟是忘记了行动,他看着那个男人的伤口处已经开始滋滋地冒着白烟,伤口也肉眼可见地愈合了起来,心中不由得震惊,多么可怕的恢复能力,居然凭借着自身的强悍的体魄,硬生生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就让自己的伤口愈合了起来。他看着男人身上奇怪的两股气息,突然开口道:“你既是武夫也是修士?”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笨拙的看不出是笑容的笑容,“那又如何?”
“不如何。”古月也沉下一口气,咬了咬牙,握紧了刀柄,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不好对付一些。他随即整个人便冲了上去,就像是一个离了弓弦的箭矢似的,飞快地离开了地面,带动了地面的无数尘土,一溜烟地飞到了空中,他双手持刀,眼神狠厉又冷漠,极为凝重地看着地面上的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后者还站在地上,仿佛是想要以他的武夫的体魄来以不变应万变,浑身上下都露出了破绽,但是细看之下,又都不是破绽,在这样的过程之中,男人的身上的黑色的气息也逐渐将他的全身都给铺满,随时都能应对即将发生的任何意外与挑战,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像是一头猛兽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眼眸里面既有野性的奔袭,也有那股来自对自身强大的实力的自信,丝毫也不惧怕古月的神出鬼没。
古月跃在空中,眼眸中盯着那个男人,后者仿佛是一块无比坚硬的黑色石头,浑身都没有破绽,所以古月在到达了天空中以后,顿时发现自己先手错误,然后思索了一番,身子猛然下坠,从树林中迅速隐没身形,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在坠落的途中忽然消失不见了。
男人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古月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惧怕的一种体现罢了,然后他很快吸气一口,仿佛是要将这周围的所有灵气都给吞噬掉似的,但其实他只不过是想要通过灵气这样流动的方式,来判断出古月所在的方向罢了。
随即他看向林中的某处,确定了古月的方位,然后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圈小小的气旋在原地用尘土在缓慢地画着圈。
古月察觉到男人的意图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他蹲在林中的某棵大树的树干上,用树叶隐蔽着身体,但是在察觉到空中的灵气不断地经过自己的身体,树叶也随之落下的时候,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准备变换位置,以男人的那副强悍的体魄以及他可能是武夫与修道者的双重身份,与其正面应对,还不如智取,通过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达到刺杀他的目的。但是在古月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在他的视线当中,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他立即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后者的身子笼罩着古月的视线,他只觉得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的影子,然后随即就看到那人一个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与此同时而来的,是看到那个男人鼓起来的嘴和肚子,后者随即开口,然后将那些被他强制收拢过来的灵气全部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排出去,古月急忙拿起手中的双刀抵挡,但是那股喷涌而出的灵气几乎让他感到一阵窒息,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随即他便被男人的一拳打飞了出去,身体就像是世间最弱不禁风的存在似的,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发出了重重的声响,在砸断了几棵大树之后,坠落在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来,古月身子向上弹起,不可抑制地咳出血来,几乎要失去全部的意识,双手差点松开,然后被他及时反应过来,又紧紧地握住了,若是刀也失去了,那么迎接他的,就真的只剩下死亡了。
如那个男人那般吞吐灵气的方式,也就只有他这样强健的武夫体魄方可做到了,寻常人若是如此行事的话,说不定早就被灵气撑爆了身体而亡了,哪里还会有机会来打斗。
男人落在地上,身上的气势依旧没有卸去,他就仿佛是一个不败的战神一样,驻足原地,以一种无敌的姿态,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古月,后者在他眼中,呼吸已经变得极为微弱了,那种之前势不可挡的气势仿佛是消失殆尽了一般,全然不复之前,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带着伤的小狗,无助地躺在那里,巧的是,和他相隔不远的地方,正好是那道埋葬那些尸体的裂缝,其中自然也包括那个让古月心生同情的小男孩。
“就这样吧,我看你也动弹不得了,不如我最后就送你一程,让你和他们一起在那个世界里面见面吧。”男人缓缓地向古月那边走来,身上的气息还未散去,擂台的经验告诉他,不要轻易地低估你的对手,不然的话,他临死前的殊死一击,会让你损失惨重的。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古月那边走去,脚下的土地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而下沉,甚至龟裂开,弥漫出一层层的“蛛网”结在地上,随着他走后变为一道深深的脚印,然后化为齑粉。
古月咳嗽了几下,转头看向一旁,在那个缝隙里面,放着的,就有那个孩子的身体。没想到在他的生命最后,两个人的谈话竟然会是那般的和谐。古月身为最该对魔教之人感到仇恨的人,却在那个时候对着一个魔教之人产生了同情,或许是擂台上面那个人所说的话让他产生了动摇,又或是男孩和他聊天的时候所讲述的他自己的故事让古月产生了一种自己与男孩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的微妙情感,总之,在那件事情之后,他还从未如此疯狂的想要让一个人活下去。记得上一个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人,还是他的妹妹,当时他的妹妹被魔教的人所害,被魔人咬死,惨死在他的手上,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的身边的,那种巨大的无力感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巨震,仿佛是要将一切都给摧毁掉似的架势。
他看了眼那条裂缝,裂缝很长,也很深,看不到他们的尸体,但估计等会他自己也会随着他们一起下去,成为尸体堆里的一部分。他在这个时候心里忽然什么都消失了,什么沉重的感受都泯灭了,仿佛是回光返照了一般,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烦恼。他不禁在想,自己为什么对那个男孩的死亡感到如此愤怒,难道是因为自己嫉恶如仇的性格吗?不,不对,他古月就不是那样正义的人,没那么伟大。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感到自己的愤怒与疯狂将自己浑身的血气都给调动了起来,仿佛是一头脱缰的野马一样,无视前方地奔跑了起来。
古月转过头来,仰望着天空,被树林的枝叶遮蔽了一片,在他的眼中,头顶的天空仿佛形成了一个被树枝和树叶围成一圈的湛蓝的天空,他的嘴张了张,喉咙十分干涩,像是荒野上的风吹过石头的缝隙似的,带着某种破旧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坏掉了似的。不过,在古月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他或许是想明白了自己为何要那么愤怒。
或许是因为那个男孩说出的一句话吧,他曾经这么说过:“我想我必须要活着……”当时男孩的神态和语气如此认真,并不像是在说谎,古月也不觉得他在开玩笑,只是在听了他的故事之后,在听到他终于觉得自己的生活的前路仿佛被照亮的时候,又顿时陷入到了无休止的黑暗深渊,命运时常对有着悲惨人生的人开玩笑啊,或许是它自己的恶趣味,又或许是它故意想要看人们能否在那样的艰苦环境下锻炼自己的意志,让自己过得更好。
在听到男孩的妹妹死亡的时候,古月就仿佛是听到了自己的妹妹死亡的消息一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在那间小屋里的时候,每当他望向窗外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妹妹所埋葬的地方,那个时候,在月光下面,他仿佛真的能看到他的妹妹正站在那个自己埋的地方,远远地看着自己,然后露出一抹微笑,仿佛是在对他说着没关系。
没关系,那不是哥哥的错。
没关系,我并不怪你。
古月时常会被自己的自欺欺人而感到恼火,在那段时间里面,他仿佛是疯了一样,由于很难睡着,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他都是浑浑噩噩的,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后来又学会了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那个时候他喝酒,并不光是为了喝醉,也是为了睡个好觉。比起男孩的悲惨的命运,古月就相对来说要更幸运一点了,因为他的身边还有着关心他的人,比如说那个待他如自己的孩子一样的老板娘。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怀念老板娘亲手烧的饭菜,从那个地方离开了之后,龙湖城与龙湖国也就成为了他的一场旧梦,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想起来了。他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居然会想起来那么多以前的事情,都说人死之前都会走一遍走马灯,看来自己也不例外啊……古月心道。
他想起那个男孩的死去,就好像是心里面的柔软的一角忽然被触动了似的,好像是自己没有把过去的那个自己拯救了似的,浑身都充满了一种无力之感,那个孩子,本不该这么死去的。古月微微皱眉,握紧了手上的刀,他双臂微颤,但是也已经无力再起来了,那个男人将武夫的真气与修士的灵力结合得很完美,那一拳之后,古月彻底失去了先手,现在位于一个极其被动的状态。
古月能够听得到,在距离自己此刻所在之处的不远处,那个男人正在以一种近乎轻蔑的方式缓缓地靠近他这里。但是,他身上的气息还笼罩在他的身体上,即使是见到古月这副模样,他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像是猛兽狩猎时候一样谨慎,等待着时机扑上去。他也是如此,甚至相比较那些野兽,男人反而显得更加谨慎一些。
古月不禁发出一声轻笑,没想到他对一个浑身早就已经失去了反击之力的人,居然还会抱有这么大的谨慎,这让古月不由得感到一阵荣幸,没想到他凭借着方才那么短短的一个照面,竟然就让那个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姓名的男人这样对待。
“呵呵……”他的声音在经过喉咙的时候,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干燥的吱呀声,像是一扇打开了的破旧大门,终于被一股风给吹开了,扬起了满地的灰尘。古月以前没有这么觉得,但是现在他抬头看着天空,身体里面莫名产生了一种十分沉重的悲哀和倦怠,这种感觉不光是体现在他的身体上,更体现在他的灵魂与精神上面,听着那个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古月抬头看天,以一种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冰冷的眼神仰望着蓝天,但其实他的心中,一直在随着他心脏的跳动,而不断地在耳畔响起沉重的鼓点,只不过这样的沉重又不悦耳的声音,其听众只有古月一人而已。
“你笑什么?”那个男人忽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古月,有些谨慎地问道。
古月闻言,只是抿起嘴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的疑问被吹散在风中,让沉默将其包裹,一时之间显得有点尴尬,他紧皱眉头,仿佛是世间最愁苦的男人,用一种他都不敢相信的语气对古月说道:“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他为自己的谨慎而感到自豪,因为他差点就要选择不问话,而去一拳打死那个躺倒在地上的无法反抗的男人。
古月这时却是闭上了眼睛,以一种最高的沉默,蔑视了他的疑问。
男人咬紧了牙,在他到达了现在的这个位置之后,还从未经受过这样的羞辱。事实上,和每个人心目中的自己都一样,他也试图塑造出一个完美的形象来代替自己,让自己凡事都能按照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去进行,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心目中自我的形象无论多么完美,在面对着一些事情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本性,内心束缚住的野兽也会不受自己控制地跑了出来,试图咬烂一切让自己心生不快的东西。
他看了眼地上的古月,见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不禁握紧了双拳,浑身的气势更加沉重了一些,而反观地上的古月,则像是一个甘心赴死的人似的,全然不在意男人在这边有多么的气愤和恼火。男人渐渐靠近古月,突然,他皱了下眉,然后瞬间移动到古月的面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古月的身子被这一拳带着,又往地下沉了一些,整个地面顿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在之前的凹陷处又往下沉了许多,这下,古月即使扭头,也是看不到那道裂缝了。他的脸几乎要被砸烂,瞬间变得一片模糊,满脸都是鲜血,看上去凄惨无比。
古月咳嗽了几声,血液不知道从他脸上何处冒了出来,感觉他脸上到处都是血液在流淌,几乎分辨不出他刚才的那个模样。若是说古月现在有什么觉得有点可惜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居然是以这样极其普通的一张中年人的形象死去的,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林葬天交代给他的任务,或许会因为他的自大而提前结束,变成一个未完成的事情,如此想来,自己倒是辜负了林葬天的期待了。他在心中笑道。
男人俯下身子,身上的那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扑在古月的脸上,他盯着古月的脸,一寸一寸地移过去,“居然还想要趁我不注意偷偷恢复伤势?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男人冷哼道。他缓缓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沾血的拳头在古月的身上抹去,像是把他当作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擦手布似的,擦了擦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他直起身来,俯视着地上的那个即将在自己手上死去的人,然后问道:“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如果说出来的话,我会考虑让你死得更痛快一些。”
古月的嘴角动了动,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只是被喉咙里的血堵住了气息,无法清楚地说出口来。他脖子上的血管在飞快地跳动着,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浸湿了周围的土地,使其变成了黑褐色。这难道就是生命的记号?古月现在已经无暇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了,他只是看着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等待着他把死亡真切地带到自己的面前。
“去……”古月喉咙微动。
“嗯?”男人俯下身子来,将自己的耳朵靠近他的嘴巴,这是他的分内之事,为了知晓这个有点冒失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然后再将消息传达到廖笛那边,男人为自己的忠诚而感到自豪,这样正派的思想存在于他的身体里面,但是却与此刻他所做的事情截然相反,几乎是站在了事件的两端。
“你说。”男人眼珠转动,等待着古月回答他的问题。
古月咳嗽了几声。
男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因为他感到古月咳嗽的时候,他嘴里的血液也飞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不过此刻他并没有动怒,他还在等待着古月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显得格外的有耐心。
“去……”古月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去死吧!”
男人愣了下,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当他将自己的头移开古月的嘴边,看到他那副意味不明的笑容的时候,他确认了,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他说的的确就是“去死吧”那三个字。男人呼出一口气,他感受到自己的怒火即将喷涌而出,就连呼出的这口气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他擦了擦刚才被古月咳嗽时候溅到脸上的鲜血,一张脸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说着,他又是一拳砸下。
古月的身子仿佛被他这一拳给戳破了似的,浑身都散了架,唯有握着刀的两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握住的。
本就已经是一个大坑的地面再次破裂开来,露出了其下柔软的泥土。
古月枕在上面,觉得这就是留给死人的床。
察觉到古月的气息渐渐流失,像是最后的一缕游丝般地附着在他的身上。男人笑了下,弯下身子,将古月提了起来,像是对待男孩他们一样,只不过这次并没有拧断他的脖子罢了。他是想要将古月带到那个地上裂开的缝隙那里,然后将古月和那些尸体扔在一起,至于他究竟是谁派来的这个问题,他也不想要知道了,反正之后告诉廖笛,他自然会带上人去查看的。只不过是花费点时间罢了。
男人轻松地提起古月,古月就像是个散了架的玩偶一样,被其轻松地提在自己的手上。他轻轻地从大坑底部跃了上去,然后缓缓地走向那道埋葬着许多尸体的那条裂缝那,他抬起提着古月的那只手看了一下,后者已经奄奄一息,被他提起来晃了晃也无动于衷,脖子虽然没有被捏断,但是看上去却是和捏断了一模一样。
男人看了眼已经再无还手之力的古月,不禁轻笑了一声,“还想着为他们报仇呢,没有那个实力,就别那么猖狂,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自己连底牌都没有一张,你拿什么跟我斗?废物之所以是废物,就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错误的估计,以为自己可以,结果却根本做不到,那份无力感和绝望感会拖死你的,所以你直到现在还是不肯屈服,还是那么倔强,都是无用的,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个世上,无法认清自己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呵……也不知道你最后能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男人将古月提了起来,将其放在那道裂缝的上空,轻松笑道:“你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古月的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他的问题了。
男人笑了下,“既然没有的话,那就去死吧!”说着,他便轻轻地松开了手,古月也应声而落。
他拍了拍手,身上的那道凝重的气息渐渐开始散去,男人也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突然,男人转过头去,他厮杀了那么久的经验告诉他,有死亡在迫近自己,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里面,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个刚刚才坠落的“尸体”,竟然突然出现一手抓住了男人的肩膀,然后瞬间出现在了男人的头上,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刀也落了下来。
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
唯有古月一人在这样生死危机之间的时间的缝隙里面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出手的时机。
古月手上的刀所插的地方,全部都是男人身上气息流转的关键之处,所谓窍穴,也就是他体内灵气和作为武夫的真气流转所在的地方,古月落刀精准,每一刀都落在了关键地方,所以即使是男人在这个时候想要将他摆脱下去,也是来不及了,因为他选择的时刻实在是太过于巧妙了,刚好就在男人身上的武夫的那道气机消退的时候,其体内有关于修道之人的灵力开始上涌的那个关键节点,然后被她一刀给阻断了,也就相当于是男人彻底失去了体内的气机与灵力二者的支持,在古月手上不断落刀之后,那一个霎那之间,他已经落刀三十四下,然后不一会又增加到了五十二下,动作飞快无比,而且也十分狠厉。男人抬起来的双手举在半空,然后不一会就无力地垂了下来,随后他膝盖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地面上尘土飞扬。
男人的头上,面容模糊的古月睁着眼睛,无比冷静地一刀又一刀地插进男人的脑子里面,将那些足以让他活下去的“道路”全部用自己手里的刀都给斩断,搅得破碎不堪。古月的眼神之中的冷意已经肉眼可见了,而身下的男人的身体早已经没有了气息,但是古月的双手还是没有停止,刀光缭乱,令人不禁有些眼花,随着古月一刀一刀地下去,男人的身体就这么僵直在地上,膝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地面。
古月手上动作不停,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脸上,早已是模糊不堪了,但是他的眼睛却仿佛能够射出寒芒似的,冷静得不像话。
又过了不知多久。
直到古月双手再也没有力气落刀的时候,他方才停手,从男人的身上下来,此刻后者的脑袋早已经变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恶心。
古月无力地坐在地上,他大口地喘着气,在生死关头的时刻,他也算是终于赌赢了。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过于强大了,所以古月在那之后被击落在地上的大坑里面的时候,就在思考着这个过于大胆,如果失败了自己就会丧命的只有一次的计划。古月一直在等待着这个男人身上的灵力流转,即使是在被他一拳打得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他依然在意识里面保持着清醒,观察着男人身上的关键之处,然后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着时机了,最好的时机实际上还是男人自己撤去身上的那道武夫的气息,在那样的关键时刻,方才是他最佳的出手时机,不然的话,若是其他的时候出刀的话,说不定还会被男人身上的武夫罡气给排斥,甚至弹飞出去。所以古月就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直到他被扔到那道裂缝的时候也是如此,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放弃。因为他也在赌,赌一个男人会在那个时刻褪去身上的武夫气息,所以当男人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知道,他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他就抓紧机会,赶紧出手了。所幸最后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一切都还算是比较顺利。
“咳咳……”古月咳嗽了几声,捂住了嘴,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吐出了一滩血,颜色看上去有些黑,他看了眼地上自己刚吐出来的血,不由得又往旁边吐出一口残血来,咳嗽道:“这家伙出手还怪狠的……”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被那个男人的拳头打过的地方,叹道:“这下得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他侧着身子,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不过能够把廖笛身边的一个得力干将给杀了,也算是不亏,这下也算是知道廖笛长什么模样了,之后传信回去,交给他们决断和制定对策去吧,我就先休息几天了,唉……”
古月擦了擦嘴角的血,走到那个已经看不出个人样的男人的尸体面前,拉起他的胳膊,费力地将其拖到了那道裂缝那边,然后一脚将其踹了下去。
他踹完之后,就颓然坐在了地上,看着缝隙里面的男孩他们的尸体,然后伸出一根手指,一股风从他的手边吹过,到达缝隙里面,然后将男孩的尸体给拖了上来,轻轻地放在古月的身边。
古月做完这些之后,就躺倒在了地上,他看着天空逐渐变得不那么蓝了,然后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上的血,结果擦了之后还不如不擦,这让他十分无奈。他想了一下,要不要把那些人也弄上来,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没那么多富裕的力气了,而且他只认识这个男孩,所以也只想要把他的尸体带走,至于葬到哪里,反正不是在石头城就是了。
过了不知多久,树林里面的血腥气散了,古月也带着男孩的尸体消失了。
第二天,石头城外的某处。
一个“老人”拍了拍刚埋好的坟堆,坐在了地上,眼神沧桑地看着这个埋葬着一个小男孩的坟地。
这里风景虽然算不上有多好,但是每当日出的时候,能够比城里的人早一些看到日出,这也算是古月最后为数不多能够为小男孩做的事情了。
这时候太阳刚好升起来,把整片雪原都照耀得无比耀眼,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眼前的空中还有雪花被风从地上悄然吹起,像是一双双正在轻快地对他眨着的善良的眼睛。
这里的确是能最先看到日出的地方,放眼望去,仿佛一切都尽在脚下。
古月笑呵呵地看着身旁,就像是看着那个小男孩似地说道:“看啊……日出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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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部大洲某处。
林葬天蹲在地上,手掌贴在地上,然后地上蓦然浮现出一个古老的法阵。
陈白从林葬天身上窜了出来,伸长了脖子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让我看看!”
林葬天抬起一只手来,手指挡着她的眼睛,神秘地笑道:“不给看,秘密!”
然后那道自林葬天手掌下浮现出的法阵随即又很快地消失了,只留下不明真相的陈白心乱如麻,搞不懂林葬天到底是在做什么。
陈白于是赌气似的,又钻进了林葬天的衣领里面。
接下来又要去哪呢?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只要跟着林葬天就行了,无需多虑。
吹来的风渐渐有了些凉意。
夜晚很快又要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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