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康镇。
在洛雅回来之后,她回家的消息也就很快传遍了整个贤康镇,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若不是确实有人在洛家门前看到洛雅父女俩相拥,泣不成声的画面,众人都以为是假的了。没想到,很多人都没想到,在一年以后居然还能见到那个当初被正光宗的那个男人掳走的洛雅,实在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街上,之前嘲讽过洛老家主的那几个富态老人正在一起喝酒,忽然惊闻外面一阵骚乱,然后这阵骚乱与沸腾开始从外面向着酒楼里面涌进来,人们密密麻的,全部站在了街上,人山人海的,其中一个老人正坐在窗边喝酒,这时看了眼窗外聚集在一块的人们,皱了皱眉,轻轻摇头,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如同盖棺定论一般的,居高临下地说道:“现在的贤康镇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另一个老人附和道:“确实如此,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们那么吵闹,最近贤康镇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消息?”
“不知道,反正在这边也能吵成这样,等会跟掌柜的说一声,让他把下面那些吵闹个不停的人全部都给赶走。”一个银发白须的老人从容道。他对于贤康镇的各种生意往来做得可是有声有色,自从洛家得罪了正光宗之后,他便及时切断了与洛家之前有联系的生意往来,还顺便和与洛家之前有过生意往来,但是此刻又切断的家族,展开了新的生意。所谓生意,不就是如此么,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拿好处,不牵扯过多的人情,免得决策失误,这次与洛家断绝生意往来,就是老人觉得正确的一次决策,早在洛家那丫头被那位正光宗的弟子看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结果真如他所料,洛家得罪了正光宗,上面的人又拿利益诱惑,想要将这个消息给压下去,老人正好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做了笔合算的买卖。他应该算是贤康镇第一个和正光宗展开深度合作的人了,所以他拿到的东西也就更多,再后面的人拿到的,都是他拿过之后,剩下的东西。所以他跟这几个人一起喝酒,其实也不光是喝酒,目的也是为了了解更多的信息,然后日后找到机会,去操控他们几个家族,老人的野心很大,他一把年纪也不退位让贤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希望以自己的手段,让家族辉煌起来,首先,就得成为整个贤康镇商业方面的霸主,而不是几大家族之一这样没有新意的称呼。
这时候店小二过来倒酒,一个老人顺势便问道:“这贤康镇是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哦,几位还不知道是吧?”店小二笑道,然后他指了指窗外,说道:“那位被掳走的洛家小姐,今日回家了!”
店小二的声音不大,但是突然,这片空间忽然安静了下来,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店小二愣了愣,挠挠头,心想难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这几位爷的表情都这么难看?
“你说什么?你确定没有开玩笑?!”一个老人拍桌道,他身上的威严气势流露,店小二一听,马上腿软道:“那……那洛家小姐回家了,我……我没有在开玩笑,有很多人都看见了。”说罢,他趁着几位老人都在沉默的间隙,说了句那我就先退下了,便赶紧撒腿就跑了,这几位客人一看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万一惹得他们不高兴了,自己这活估计也就别想干了,他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了,生怕这样可怕的事情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酒桌上,几位贤康镇几大家族的族长,都沉默了。
“这不可能……”其中一位老人喃喃道,因为据他所知,正光宗已经把那位洛家的女孩给杀掉了,不留后患,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呢?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难以理解和想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但是老人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个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居然时隔一年之后,还能回到贤康镇,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们不是说洛家的那个女儿已经被那人给杀了吗?怎么会……”一个大腹便便的老人皱起张脸,手揪着鼻子下面的小胡子,自言自语道。
这时候,那个始终话不多的老人开口道:“回来了又能如何?她还能让正光宗消失了?即使是真的让她知道了些什么,那么她说的话,又能传到上面去?别自乱了阵脚,咱们先观望一下,见机行事。”
现在几位老人最害怕的,还是洛雅万一知道些正光宗的内幕,那么他们的这个生意,很有可能就做不成了,而且还可能面临帝国上面的人的惩罚,让他们生意做不成或是直接入狱,每想到一种可能,他们端着酒杯的手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彰显出他们内心的不安和慌乱。正因为知道正光宗与魔教那边的牵连,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紧张,毕竟是与魔教有关的事情,帝国若是知道了的话,绝不会轻饶他们,当初开始合作的时候,他们就是各自交换了秘密的关系,这也让他们的生意更加联系紧密,无法轻易被破坏。但是没想到,当初觉得是一件好事的事情,到了今天来看,却很有可能会是将他们拖下万丈深渊的绳索,扼住了他们的喉咙,随时都能让他们丧命。
“先静静地等待洛家那边今后有什么动作,若是真的如我们所想的那样,那个丫头真的知道些什么,那么……”老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咱们就该出手了。”
“这……”
“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关系,一损俱损,若是真让他们知道了我们与正光宗之间的事情,那么之后追究起来,咱们一个也别想逃,所以……为了咱们将来都能寿终正寝,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要出手,不能犹豫,我可不想在生命中的最后这几年,居然还要再吃个牢饭。”老人摇摇头,咬牙道。
“好,就听你的,反正咱们现在哪个都逃不了,正光宗那边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这个事情,当初他们跟我说的可是洛雅那丫头已经死了,但是如今她能回来,那就是说明……”
这时候有人接道:“正光宗内出现了叛徒!”
“不,”一个老人这时候说道:“若是出现了叛徒的话,他们不会到现在还坐视不管的,而且我们也没听到正光宗那边有出现什么动静,我觉得有可能是当初有人谎报了她死亡的消息,其实她一直就没死,活着好好的,至于她是怎么回来的,我想应该是因为当初带她走的那个正光宗的大弟子,如果是他的话,那么这一切貌似就合理了。只有他有那个能力,可以让正光宗的人告诉我们这个假消息。”
“现在说这些都还为时过早,我们先等等看,不要贸然出手,到时候被洛家拿此事做文章,咱们几家的信誉便会遭到打击,之前咱们一起将洛家差点赶出整个贤康镇的市场,就已经……”
“行了,多说无益,咱们先让人去查看查看,若是没有像我们所想的那样的话,那就不需要再大费周章了。”最终,其中一位冷静的老人说道。几大家族的族长,自一年之前的某天晚上之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团结一致。
一个老人端起酒杯说道:“合作愉快!”
就如一年之前的那晚一样,先是那个老人举杯,然后剩下几位家族的族长也跟着举杯,当时说过的话仿佛都还能想起来。
“共赢!”其余几人说道。
————
贤康镇,洛家。
在听了洛雅讲述了自己这一年以来的经历之后,洛老家主眼睛已经是红的了,他看着自己的这个消瘦了不知多少的女儿,心口揪着似的疼,他多么希望被困在那个池底的是自己啊,那么多个日夜,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老人一想到这,便不由得又抬起袖子,去揉眼睛。
每当他看见瘦了好几圈的洛雅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流泪,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老人都很少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流露,但是经过这一年的时间,老人每当想到女儿的时候,便会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还好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希望,果然让他等到了她回家的这一天。
老人不禁看向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饭菜的林葬天,又开始对着林葬天一顿感谢,说的话还都不带重复的,尽是些溢美之词,夸得林葬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是被洛老家主和洛雅一起拉过来的,本来林葬天是想要去一趟正光宗的,听说它的地址还不在贤康镇,而是在远处的那座山的后面,是一处仙家宝地,所以林葬天还想着偷偷进去,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们与魔教有牵连的证据。像这种有着固定地址的被魔教控制的宗门还是比较好拿下的,就是那些没有固定地址的,却又和魔教有着密切联系的宗门比较难以处理了,就比如南边的那个波竹教,当初的那个影蚊可是让他都头疼不已,更别提现在的这些经由魔教控制的宗门了。而且听洛老爷子说,这个宗门闻名的时间实在是太快了,而且还招收了不少弟子。林葬天一听到这,便不由得难受起来,魔教这是想要将帝国里的各个地方的年轻一辈,都培养成他们魔教的傀儡,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而服务。之前遇见的那个李义也属于是魔教操控的一个傀儡,只不过他自己的问题比较大,所以才会让林葬天他们掌握到一些信息,不然的话,还是要掌握这些东西,还是比较困难的。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不是李义的失误,还没法让正光宗这么快就被发现与魔教有关系,以这一点来看整个帝国来看的话,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很小,而那些被魔教操控的宗门,却早已经遍布于帝国各地了,想要铲除就没法不带血,但是因为其中还有很多真的以为是正派宗门而加入的人,所以进行起来的时候,就会遇到重重的阻碍,而发现他们与魔教有联系,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
“林公子,我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你救了我女儿,就相当于是救了我,也是救了整个洛家啊!”老人抓着林葬天的胳膊,对他说道。老人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不断地对林葬天说让他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想要委婉地给林葬天些“礼物”,又被林葬天同样委婉地给拒绝了。林葬天有些忍俊不禁,也不知道老人哪来的那么多金块宝物,居然要一股脑儿地全部都送给他,林葬天自然是不收的,不过他忽然想到了白小树,如果她在这的话,估计早就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吧?
洛雅在一旁听着,神色有些尴尬和难为情。因为林葬天来之前跟她说了,不要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当老人问起的时候,她也只是介绍他是一个游侠,并未透露他的姓名,而林葬天也适时地插了一句,说是江湖中人,做好事不留名,您就别再问了。老人只得收起自己满心的好奇,然后拉着林葬天,非要让他留下来,让洛家好好地招待他一下。
如果老人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林葬天,那个最不会缺钱的人的话,估计他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在这样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大人物面前,他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地想要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财富全部赠送给林葬天,殊不知对方或许根本不在意这些小小的钱财,完全不在乎这些。
林葬天和老人客客气气地聊着,一边聊,一边被老人往自己的碗里夹了许多饭菜,满满地堆了起来,堆得高高的,稳稳当当的,几乎要长到林葬天的下巴那里去似的。
在听了老人将他收集到的信息与林葬天他们讲了之后,林葬天点点头,说道:“正光宗确实是魔教的傀儡,只不过现在再去讲证据那些的,实在是有些不太现实,而且听您讲,从那之后,贤康镇的生意人都开始有意无意地与你保持距离,那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也知道了某些正光宗的秘密,有可能是正光宗以秘密来换取他们的信任,让他们开始为自己效力。这样持有秘密的双方才能彻底地站到一个阵营里面去,因为他们已经无法轻易割舍对方了,更无法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么看来,或许他们现在也正在高度关注着洛家这边的动向呢,如果形势不对的话,他们定会率先出手,斩草除根,都不用正光宗自己亲自动手,就能让知道这个事情的人们全部丧命。”
“呵……不得不说,魔教在制造傀儡这方面的手段也是挺厉害的。”林葬天说道。他这句话不是在讽刺什么,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事实上,魔教制造傀儡的手段一直很高明,每次都能让人吃哑巴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林葬天来了,他不想要跟他们讲什么道理,直接打进去,到时候事情的真相他们自然就会知道了。有时候比讲道理还要直接有用的,往往就是不讲道理,直接以实力说话,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洛老家主叹气道:“唉,不知道魔教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老人实在是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好好地做生意不好吗?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叛国的事情?难道那些冷冰冰的钱真的就能把良心给替换掉吗?老人有些痛心,不仅是为他们,更是为贤康镇的每一位寻常百姓而感到痛心。
林葬天笑了笑,淡淡道:“都是为了利益不管不顾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可以什么都不管,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就行了,其他的一概都不重要。等之后我们可以先放出消息,然后等他们动手,我们便也有了出手的权力。”
“可是……那几大家族的势力还是挺强的……”洛老家主皱眉道。他不是不相信林葬天的实力,而是担心那么多个家族的力量一起攻向他们的话,有可能大家都会撑不住。对于林葬天,老人还没有个大致的认知,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老人怎么也想不到林葬天有着一人单挑一个宗门的底气和实力,只以为他是洛雅说的那样,是一个偶然路过,救下她的江湖中人呢。
林葬天笑了笑,说道:“没事的,让他们来便是了,到时候咱们再拭目以待。”他现在有点意识到了自己不让洛雅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所带来的后果了,那就是老人会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侠,对于他的实力却并不那么相信,毕竟是好几大家族的合力,他怎么也不敢让林葬天去只身犯险。
于是林葬天只好看向洛雅,无奈道:“好了,为了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你可以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了。”林葬天以为,现在只有告诉老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老人才不至于瞒着自己,把一切都扛着了。他看得出来,老人已经有了点那方面的考虑,从老人方才说话时候的模样,林葬天也能大致猜到他在想些什么。这些老人家啊,就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孩子都照顾得很好,不舍得他们受到半点委屈,而与之相对应的,自己就得去承受那些危险和压力。
洛雅看着林葬天,问道:“不是要保密吗?真的要说?”她有些怀疑。
“说吧。”林葬天微笑道。
于是洛雅便将林葬天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洛老家主,老人闻言,一边听,一边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居然就是那位西北林家的少主,怪不得这么有底气呢。
“这样的话,那老头子我就放心了。”老人笑了笑,说道。他真的感到心中一阵轻松,现在知道了林葬天的身份了,他们洛家也算是终于有了个值得信任的帮手,在这之后的事情,或许真的就不需要老人去操心了。他在和林葬天聊了些贤康镇这边的事情之后,便大概知道了林葬天到底有几斤几两,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反而是有着自己的一套东西,而且不为外界的变化而轻易地产生动摇。这样的坚定让老人觉得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在他这个年纪,就更是如此了。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有着清晰的认知,又不会因为权威而怀疑自己,敢于质疑和提出问题,这些东西都是成为一个家主的优秀品质,只不过是很多人年轻的时候一直坚持保有的,但是到了年纪大了之后就不知怎的就变得糊涂了,开始欲念横生,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就好像是如今贤康镇的那些孤立洛家的家主们一样。各自划出来小阵营来,彼此即使合作,也会保有心眼,不会全盘托出自己的底牌,各自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洛老爷子觉得这样做生意实在是太心累了,当然,他也不是不会这样做,但是年纪大了之后,慢慢的就有了自己的一套做生意的理论,他觉得,无论是什么,真诚永远是最重要的。只要掌握了真诚,一切就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老人的这套东西其实很朴实,在洛老家主将自己的这些心得说出来之后,林葬天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林葬天看着洛老家主说道。然后他拿起身边的酒杯,与老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洛老家主有些惊喜地拿起酒杯,看了林葬天一眼,然后缓缓饮一口酒。很少能遇见这么年轻的人和自己喝酒了,在老人的这一生里,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林葬天这样,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便能够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而且洛老家主觉得,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无论他再看见什么精彩卓绝的年轻人,都会无法被他们身上的光芒所打动,因为他已经见识过了更加光芒耀眼的人了,便不会再觉得其他人有多么光彩夺目。
“老头子我啊,能够把自己这一生给过好,就不错了,不说什么大智慧,只能说是顺其自然吧……”洛老家主放下酒杯,缓缓说道。他神色间有些感慨,只觉得光阴易逝,时间飞快,好像一切还没来得及去好好地感受,便已经不知不觉间度过了,可能有时候就是得需要这样一天,不去做什么,只是无意义地浪费一下时间,感受一下快乐。不然总是要把每一天都给过到最好的话,实在是太累了。
酒过三巡,在把魔教、贤康镇,以及正光宗这几个方面都谈了一遍之后,洛老家主便彻底没了顾虑,再次填满杯中的酒水,既然是魔教之人,那么他们即使用些手段,也无伤大雅的,至于贤康镇这几大家族,老人反而有些担心,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是知道正光宗与魔教那边的事情的,但是他们却完全不在意似的,该如何就是如何。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到时候如何将这几大家族里的无辜的人给剥离出去,是交给林葬天他们的一大难题,不光是贤康镇,正光宗也是,甚至将来还会有更多的那些宗门中的人,需要去仔细地甄别,避免春风吹又生。
洛雅见两人聊得高兴,便给他们开始倒酒,一旁的下人本想来做,但是被洛雅给委婉地拒绝了,说是自己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希望能做点什么的。她在倒酒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看洛老家主的头发,又看了看他的醉脸,眼角的皱纹比一年前还要深刻了一些,人看上去也沧桑了不少,这一年的时间,对于洛雅来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那么对于老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吧?洛雅不禁想道。
夜深了,三人围坐在一起,洛老家主眼睛一会睁开,一会又闭上,似乎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洛雅没喝多少酒,算是比较清醒的,在看到老人困倦地趴在桌上,身子缩得小小的,看上去无力又无助的时候,洛雅终于忍不住再次流下了眼泪,独自一人掩面抽泣。林葬天看了眼洛雅,然后装作没看见似的,缓缓地收回视线,拿起酒杯,又喝了口酒,若有所思。
月亮悬在空中,皎洁而安静,流云经过其周围,眼前的地面仿佛也能看到流云的影子,飘渺得近乎神异了。墙外偶尔传来一声虫鸣,听着仿佛像是催眠曲似的,让人昏昏然想要睡觉。
这样的夜晚,洛家已经很少有了。
一年?或许更久。
无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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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宗。
灰色的殿宇里面,一盏被琉璃圈住的熊熊火焰正在燃烧着。它忽然变成微弱的样子,像是快要熄灭了似的,被经过此处打扫的弟子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差点弄灭了一样,吓得那个好不容易赶上过来的正光宗弟子跌坐在地上,以为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就要将这座摆放着正光宗重要人物的本命火焰的灯给弄灭了,此刻被吓得腿软,一动也不能动了。
正当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忽然眼睛睁大,又跌坐了下来。在他刚才的实现里面,那盏忽然微弱下来的灯光此刻已经全然熄灭,只在其灯芯处有一缕青烟飘过,貌似游魂一样。年纪轻轻的弟子,仅仅在一个晚上酒经历了两次惊吓。在他整理好思绪之后,急忙跑出去叫人,因为他看出来了,这次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因为真的有人死了,所以那其中的那盏灯才会熄灭的。
过了一会,终于到了宗主那里。
年轻弟子一路上跑过去,气都还没喘匀,便将自己刚才所见说了出来。旁边听闻此事的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来,因为这位弟子经常犯错,原因也都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而且平时修炼还偷懒,不好好修炼,只顾着去给别人跑腿,跟在别人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了便马上过去,随时待命。所以对于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殿内的一众人还是对他说的话有点将信将疑,以为是他不小心弄灭那个本命火焰后,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罢了,所以并不愿意去相信有人死了的这件事情。因为在那个殿宇里面所摆着的所有人的本命之火,其本人,都是正光宗的重要的人,而且都是境界高强之辈,不会那么轻易的死去的。
“行了,别吵了,你……”宗主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于是干脆省略,问道:“可曾记得那个灭掉的本命之火是谁的吗?”
就在众人都摸不准到底有没有死了的时候,宗主突然开口说道。
“回宗主,是……李义师兄的……”
随着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大殿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震动不已。如果李义真的死了的话,那么是谁杀了他?
“你……可确定?”宗主嗓子忽然有点干,咳嗽了一声。
“确……确定。”那位弟子忐忑不安道。
宗主闻言,点了点头,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伸出来,闭上眼睛,在他手掌中间,忽然燃起了一道大火,在里面有着数个晶莹的光点在闪烁,那里面的光点是他们在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放进灯盏之中的时候,又被宗主拿出来了一部分,所以即使是遇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是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进行验证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本命之火的灯盏里的灯火是不会轻易熄灭的,只不过殿内的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罢了,所以才会想到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就连这个弟子自己都误以为可能是自己不小心给弄灭的了。
过了一会,宗主终于睁开眼睛,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伤痛和难以置信,嘴唇颤抖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李义是真的死了……”说完这句话后,他无力地靠在座椅上,皱着眉头,疑惑不已,这才一天没见,怎么人就死了呢?!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随着宗主说出这句话之后,殿内诸人终于算是相信了这件事情,那个跪在地上的弟子心情复杂,一方面很难过,另一方面,又因为证明了自己没有撒谎而感到开心,他好不容易想要好好地干好这份工作,却没想到第一天打扫卫生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十分无奈。壹趣妏敩
“李义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你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吗?”宗主问道。他现在浑身都显出一种疲乏的状态,本来他是想着将来要让李义来接下一任宗主的,但是现在看来,只能另找人选了,唉,又是得费一番功夫,而且还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有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想想都头疼。
弟子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李义师兄之前曾经出现在修炼台那边,但是没一会就走了。”
“可曾听到他说自己要去哪了吗?”
弟子摇摇头,说道:“只看到是往贤康镇的方向去了,再的就不知道了……”
闻言后,又是一阵窒息般的沉默,宗主点点头,让这个弟子先回去,然后皱眉不已,“贤康镇?为什么要去贤康镇呢?那里有什么东西?”宗主想道,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怒气。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宗主突然是怎么了。
一脸阴翳的男人,看向贤康镇的方向,眼里满是杀气。
如果真是因为他的那点破事而暴露了这边的事情的话,那么李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死有余辜罢了。
他缓缓走下台阶,两旁的宗门长老都疑惑不解,不知道宗主为何突然这么生气,怒气简直要溢出来了似的,刚才听到李义死了的消息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走,去贤康镇!”男人眼神冰冷,充满杀气,开口道。
于是,正光宗又出现了一行人走出宗门,开始御风前往贤康镇。
风云变幻,一切势力都开始悄悄汇聚起来了。
————
洛家。
深夜时分。
林葬天负手离开了洛家,走出洛家大门。
“你这是要去哪里?”洛雅出现在他身后,问道。她见他突然往外走去,便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想要看看他想要做些什么,没想到他竟然是想要离开洛家,她顿时就变得有些伤心了。
林葬天回过头来,对洛雅笑了笑,说道:“我准备去一趟正光宗,你怎么还不休息?”他们才将洛老家主送回屋子,林葬天本想着趁这段时间,刚好偷偷溜走,去趟正光宗,却没想到被洛雅发现了。他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早知道自己就御剑走了,这样也不会被发现。就是得先散去这一身的酒气,有点糟蹋了洛老家主提供的美酒了。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洛雅犹豫了一番后说道。她本来也想组织林葬天离开,想劝说他今晚就留下来,其他的明天再说,可是在看到了林葬天的眼神之后,洛雅微微皱了下眉头,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便不再说那些阻止他的话了。只是她一想到林葬天要独自一人前去正光宗,还是为他感到非常担忧。虽然她知道他很强,通过他那么快就解决了那个人就能看得出来,但是知道他强归强,但是担心总是难免的,她好不容易抓到个救命稻草,不可能就这么让他去一个如此危险的地方,尤其是还和魔教有关。在她的印象当中,魔教一直以来都是被人们唾弃的存在,但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对其趋之若鹜呢?原因就是魔教很强大,许多人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选择加入了魔教,而一旦牵扯到魔教,就必然会面临十分严峻的考验,无论生死。
林葬天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挥挥手,对洛雅说道:“我会的,你先回去休息吧。”说罢,还未等洛雅开口,他便已经像是收到了回答似的,一个人消散在了洛雅的眼前,像是被一股风给卷走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远方。
山峦连绵一片,流云飘过,零星的碎星像是升到天空中的灯火似的,忽闪忽闪的,如夜空中的眼睛。黑夜寂静,漆黑如一片无比宽广的长河在静静地流淌,不知岁月已逝。今夜的星、月、风、云,以及群山,好像都在沉默着,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连黑夜都带着股寂静的期盼,风声都像是在铺垫着什么。
大地上满是月光,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或许是因为天空中的来自遥远之处的星辰的亮光,所以使得这遍地的月光显得如此清冷,又如此璀璨。
经过这一片大山之后,林葬天忽然停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同样停着一群人,他们身上笼罩的那层黑色的焰火,像极了李义刚见面的时候的样子,没想到两次与正光宗的人见面都是在天上,林葬天也觉得可笑,不由得笑了一声。
对面的正光宗的人们看着突然莫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林葬天,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倒是那位宗主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问道:“你就是那个杀了我们宗门中的弟子的人是吧?”
“啊?”
“他就是杀了李义的人?!”
周围的宗门内的长老们心里十分震惊,说出来的话都混作了一团,听也听不清楚,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正光宗的宗主,举起了一只手,于是周围的长老们纷纷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林葬天笑了笑,回答道:“我不知道李义是谁,我只不过是杀了一个魔教之人罢了,难道你们口中的那个李义和你们都是魔教的?”
宗主咬着牙,强忍着怒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林葬天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你们……”林葬天扫视了一圈,然后笑道:“都是魔教的,对吧?”
没有一个人回答林葬天的问题,他们只是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迅速分开站着,脚下有灵光闪过,不一会就让他们摆出了一个阵形,将林葬天给包围在了里面。
林葬天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在自己身边布阵,脸上笑意不明。
最后他们终于站定,阵法已成。
“哼!既然你那么想死的话,那我们就送你一程好了。”那人说道。然后他拔出剑来,与众人一起,直指林葬天,他们的剑上都沾染着黑色的浊气,尽数向前扑去,宛如一阵巨大的黑色海潮一般,向着林葬天涌去,空中的阵法也显现出了其黑色的纹路,边缘带着紫色的烈焰,将林葬天给困在了其中。
林葬天看着脚下的那一道阵法,有些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然后淡淡地说道:“没想到你们花了那么长时间,居然只做出来这么粗制滥造的一个阵法,真是让我失望啊……”林葬天的话一阵见血,在他们听起来,格外刺耳。
“哼!大言不惭!”为首那人一剑落下,一道剑光也顺势而出,与此同时,周围那几人手上的剑光也随之落下,在他们所围成的这个圈里面,剑光如蛛网般四处飞出,林葬天好似被他们困在了一个斗兽笼里面,不得而出。
无数黑气带着邪恶的气息从脚边滚滚而来,那些紫色的烈焰好像地狱的焰火一般,带着一股对死亡的渴求,剑光飞向了阵法附近就好似遇上了一阵涡旋似的,忽地就被拖走了,然后变为了阵法的一部分,从林葬天的头顶上又重新汇聚成了一把巨大的长剑,锋锐无比,直直地将要落下,从林葬天的天灵盖上一穿而过。
林葬天低下头,发现那一圈阵法的纹路在不断地往里面缩,似乎要将他给包裹起来,这倒是有点意思,林葬天挑了挑眉,不过……还是有些粗糙了啊。林葬天摇摇头,不过仔细一想,一个魔教控制之下的傀儡,你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厉害。
林葬天缓缓抽出月壶剑,随着月壶剑拿出来,周围那些不断往里面缩起来的那圈紫色火焰组成的纹路突然静止了,就连头顶那个将要落下的白霜巨剑,都有些将要溃散的趋势,正光宗的人们神色一凌,开始加大了往阵法里面涌入的灵力,于是阵法又开始缓缓地运行起来,头顶的那把霜白的巨剑瞬时落下,宛如一道巨大的瀑布似的,飞流直下,剑光布满了头顶的天空,使得林葬天无处可躲,与此同时,那突然静止了的紫色烈焰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开始从周边“翘起”,不断地往里收缩,几乎要将林葬天给包裹起来,使其经受这些来自地狱的火焰的炙烤,让灵魂和肉体同时遭受摧残。sxynkj.ċöm
“那个人究竟什么来头?为何在我们布置的这个杀伐大阵里面待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够如此从容?!”正光宗的人咬牙切齿道。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天底下究竟还会有谁,能在他们的包围下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的,而且还能够毫发无损,连那些仿自魔殿那边学来的【暗夜烈火】,都无法伤到他丝毫,虽然是仿照魔殿那边传来的东西所布置出来的,但是好歹也花费了他们的一番苦心,怎么今日使出来竟是感受不到一点效果?!
林葬天抬起月壶剑,清白凌冽的剑光一闪而逝,然后下一刻,众人便看到那把无比巨大,且蕴含着他们几人所有剑气所凝成的霜白巨剑,居然被一道几乎看不到的一抹剑光给拦腰斩断了,就像是一个无比脆弱的铁片似的,哗啦一声脆响,便看到那把霜白巨剑顿时停滞在了半空中,上下分开了,中间的那一道被林葬天的剑光划过的地方,此刻已经是一片苍白而细碎的“白色粉尘”了,好像是弥补了今天夜空中没有看到的银河似的,在夜空中不断地消散。
“连魔教的【暗夜烈火】都会,魔教无疑了!就是太粗糙了,有点可惜。”林葬天抬头看了一眼。笑道:“既然你们的身份已经如此确定了,早知道我就直接动手了,真实浪费我的时间。”
“大言不惭,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样傲慢的话?!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罢了,嚣张些什么?!”其中一人怒道,他仿佛是被戳穿了什么似的,整个人内心的某种自卑感突然在此刻涌现出来了,从林葬天把他们学的那个【暗夜烈火】的阵法名字说出来之后,他便隐隐有些不安,但是很快,那股不安就顺势转化为了愤怒,那种可以让他感到安心的愤怒,一点也都不会感到不安和忐忑的情绪,尤其受到他的喜爱。或许是因为这个【暗夜烈火】是他从魔殿那边求来的,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一个不完整的,当时交给他这个阵法的人,在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明确地讲了交给他们的阵法的不完整,他本来以为大家都是不完整的,结果问了之后才知道不是那样的,而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身份问题,这些被魔教控制的人,在他们真正的魔教之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些能够利用的棋子罢了,根本不屑与之为伍,若是让他们使出了这个阵法,结果却闹得个十分悲哀的下场,那不就侮辱了魔教的阵法了吗?所以交给他们的,才会是这样的一副残卷,但就是这样的一副残卷,也被此人花费了很多功夫,夜以继日地去研究它,试图让它变成完整的,最后终于成功的时候,看着阵法上燃起来的紫色火焰,这个从来都不掉眼泪的男人,居然因为阵法成功运转而流下了眼泪。
所以当他听到林葬天如此评价他研究出来的阵法之后,心情就已经很不开心了,直到林葬天再一次点燃他的怒火,他便再也忍无可忍了。
因为他突然激动起来的一句话,惹得林葬天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屑地扭过头去。
“是谁给我的勇气呢?”林葬天在大阵中宛如闲庭散步一般地缓缓走着,自问自答道:“自然是我自己了。”林葬天手中拿着月壶剑,一袭黑袍悠悠然被风吹起,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觉得,几个根基不稳的元帝,真的可以打得过一个元圣吗?”林葬天一边走,一边说道,紫色的烈焰在他身边燃起,但是在他经过的时候,那些烈焰好似突然凭空消失了似的,自行地给他让出一道空隙。
众人闻言,顿时惊悚,元圣?!这个年纪就已经元圣了?!他们心中的震惊之声简直如响雷一般,炸响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耳畔,他们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他们所面对的,居然是一个元圣!?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元圣!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感觉方才的一切叫嚣和包围都显得是那么得可笑,实际上,不是他们包围了林葬天,而是林葬天把他们给包围了,没想到身为“猎人”的他们,最终也会被自以为的“猎物”所迷惑,真是讽刺啊……
随着林葬天话音落下,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境界,身上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去,那种强大到仿佛没有限度的气息还在不断地增加,且那股强大的压迫力也与之一起增长,向上不断攀升,看他依旧轻松,留有余地的样子,众人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他最真实的实力,他对他们,依旧有所隐藏。
这就是元圣吗?他们心中震惊无比,林葬天即使现在依旧身处于他们所设立的大阵之中,但是他们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觉得他事困兽的那样的感觉,现在再看林葬天,他们感觉他更像是一个故意钻进圈套,等着“猎人”过来,然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恶魔!
周围方圆之处都被这股强大的气息笼罩在了其中,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窒息得让人无法呼吸,话都说不出来。
一切都陷入了无言的寂静之中。
林葬天见正光宗的众人皆没有了先前的心气和斗志,自觉现在是时候结束一切了,然后只见他缓缓地举起月壶剑,剑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华,反射着皎洁的月光,正如它的名字“月壶”一样,随着它被月光照耀的霎那,月光仿佛在它的身上开始汇集起来,好似一直凝结着它的光辉和能量,像一个壶似的,要将月光尽数装进去里面。
正光宗的宗主见此,好像察觉到不妙,突然大喊道:“快!快撤去阵法!快退!”
但可惜周围几人即使听见了,也还是没法及时地撤退。
而这个时候,林葬天已经准备落剑了,他眼神冰冷,浑身的气息凝为了一股宛若实质般的杀气,看向几位正光宗的人的时候,已经像是在看死人一样了。
“落!”林葬天看着已经开始撤离的他们,心里默念道。
天空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剧烈的白光。即使远在贤康镇的人们,眼睛也被忽然晃了一下,就好像是天空突然亮了一瞬,然后又突然暗了下去,这样的异象引得被那道白光晃到了眼睛的人不自觉地揉揉眼睛,然后推开窗户往外面望去,但是却发现天空还是黑的,便又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整个贤康镇,或许唯有还没有睡下的洛雅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推开窗子,额前的发丝被风吹拂,她湿润的眸子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明亮了,此刻她正担忧地望向天空,却看到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但她知道,那一定与林葬天有关。想到这,她不禁闭上眼睛,双手抱拳贴在胸口,开始为林葬天祈祷,祈祷他能平安归来。
远处天空中。
随着林葬天那一剑过后,正光宗的人都已被剑光波及到,全部坠入地面,砸出了许多个大坑,尘烟滚滚。林葬天那一剑,直接以剑气将整个阵法给冲溃了,而被剑光波及到的众人,及时脱离阵法的,没有遭到阵法的反噬,所以此刻只不过是全身都无法动弹罢了,而那些没来得及撤出来的人,则早已断气了,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林葬天看了眼底下。
“还有三个活的……”
林葬天收起月壶剑,缓缓落下,飘然落地,看着在坑里躺着的那个人,也就是正光宗的宗主,眼神冷漠。
后者浑身是血,眼睛也被血给染红了,此刻经脉尽裂,骨头也寸寸在体内裂开,浑身到处都是血在往外流,他此刻半睁着眼睛,还有一口气在。说实话,这样的伤势,他现在还能够喘气已经是个奇迹了。
林葬天瞥了眼另外两个大坑,里面的人已经没有了意识,早已昏死过去了,即使林葬天就这么放着不管,他们也活不到早上。
他转过头来,微笑道:“没想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你一个有意识的人了……”
坑底的那个男人看着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林葬天,眼中满是绝望,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所面对的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是元圣。他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咙里面被血堵住了,所以只能听见一阵含糊不清的咳声,混合着血从他的嘴角里面流出去。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浑身都提不起劲,稍微想动一下,都会从体内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林葬天,疼痛反而让他的脑子变得异常的清醒,但他的视线,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还有血流过眼珠造成的一道血红色的阴影。
他已经认命了,现在即使他被那个年轻人直接给杀掉,也无所谓了。
林葬天看了眼那个男人,想了想,一个闪身,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俯视着他。
“现在在正光宗里面的人当中,有多少是魔教的人?”林葬天问道。
男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竭力睁开一只眼睛,“你……”他费了半天力气,终于说出来话了。
“你究竟是谁?”
林葬天笑着摇摇头,然后想了想,蹲下身子,手掌抚在男人的头顶。
后者的头忽然开始颤抖起来,然后是眼珠,就像是被强行从身体里面牵扯出来什么东西似的。
林葬天微微皱眉,说实话,探查这样的人的记忆,还是挺有难度的。
过了一会,躺在坑底的男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比之前还要虚弱了很多,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林葬天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即使是身为宗主的他,也没有从他的记忆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只有一些比较模糊的东西。
看来之后还是得再去一趟正光宗啊……林葬天心道。
“最后问你个问题……”林葬天看向男人。
后者微微睁开眼睛,结果突然又闭上了眼睛,仿佛从他体内流逝了最后一口气,这个正光宗的宗主,就这么毫无声息地死了。
“既然如此……就当你是同意了吧。”林葬天抽出月壶剑,剑光一闪,横抹过男人的喉咙,眨眼间便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林葬天拿起他的脑袋,回头看向贤康镇,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处。
月光如水,照过林间的一具具尸体上,月亮银白的辉光与流淌的鲜血汇聚在一起,每个坑里,都像是盛着一汪池水。
————
贤康镇。
今日的镇子里比较热闹,倒不是因为洛家的那位小姐回来了,而是因为几大家族的人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纷纷起了个大早,精锐尽出,所有能打的家丁仆役,以及自己个人雇佣的手下,全部聚集在了洛家门外,说是要见见那位刚回到家的洛家小姐,但是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可一点也不像是仅仅想要见一见那位洛家小姐那么简单。
街上一片肃杀,所有害怕惹麻烦的人都躲在屋子里往外悄悄看着,几大家族的马车停在洛家的门前,车帘被人轻轻拉开,一个那日在酒楼喝酒的老人往外看去,皱了皱眉,“怎么还不开门?来人呐,给我把门砸开!”他的语气盛气凌人,一点也没有客气。
洛家院内。
老人被洛雅挽着手臂,听着门外的叫嚣声,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怎么办?”洛雅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问道。
若是林葬天在的话就好了。她不由得想道。
洛老爷子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轻轻拍了拍洛雅的手,微笑道:“等会记得从家里的那个暗道逃出去,我们先在这里顶着,你一定要逃出去!”
“不!”洛雅哭着摇摇头,“我不能丢下您一个人在这。”
“听话!”老人呵斥道,说着,他回过头,对身后早已准备好的家里能打的人说道:“谢过各位没有离洛家而去,今日,就随老夫我一起,把那些狗贼的脑袋给打下来!”
“走!”洛老爷子拿起一个拐杖,高高抬起,嗓子都哑了。
洛家大门打开。
外面的人与里面的人都冲了上去,但在他们正准备开打的时候,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只见街道那边,一袭黑衣的林葬天缓缓走来,他的眼睛深邃而又冷漠,浑身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杀气将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他走得是如此缓慢从容,而他的手上,却提着一个人头,来自于正光宗的宗主。
空气宛如凝固了一般,一片寂静。
大家自然是都认出来了林葬天手上的那个人头来自于谁,所以在看到他提着人头悠哉悠哉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才会觉得如此……震惊!
林葬天就这样缓缓地走到洛家门外,途中无人敢拦,视线都在他手里的那个人头上。林葬天停下脚步,随手将那个正光宗宗主的人头抛在地上,然后转头看向几大家族的密密麻麻的人,微微抬眼,问道:“生,还是死?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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