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
俞延在里外又找了一遍,的确没有见到景容的身影,他想了想,按向手腕处的印纹。
“八仪。”他轻声唤道。
很快红衣少女就降到他面前,见他没事,八仪先是欣喜地握着他的手晃了晃,又恍然想起还有事,迫不及待道,“主公!山上来了好多人!”
“很多人?”俞延疑惑,“你有看见是什么样的吗?”
“不知道,”八仪摇摇头,“总之有好多,都是没见过的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哦!我看见了他们的车上有这个!”
她拉过俞延的手,在他掌心用力画了两个形状,俞延认了会儿,他记得那个忍冬纹的标志,之前在地皇殿那座山上叶鸣九他们用的车都贴了这个小标。
看来是孙叶两家的人赶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收到消息的,但能控制住事态,总归是好事。
俞延望向地面并排躺下的叶千重和景乘,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温热的皮肤和跳动的脉搏的确说明了——他们还活着。
“我昏迷后,”他问八仪,“是景容救了他们吗?”
八仪点点头,“主公当时脸色很差,他说可以治好你们。”
枯肠吟骨的后遗症反噬非常厉害,在地皇殿第一次开启后,俞延是经历过那个生不如死的滋味,他不太敢相信自己居然能恢复这么快。
何况他记得在昏迷前,重哥甚至都没了生命迹象。
“他是怎么治的?”俞延又问。
“他掏出了一把白色的刀。”八仪两指伸了个长度,“有点弯弯的,然后他就解开了衣服,然后这样……”她又做了个剜的动作,“把心口那个亮晶晶的东西挖出来了,给了他们。”
俞延睁大眼,“他现在在哪里!”
“主公要去吗?”八仪道,“我带你过去。”
————
俞延没想到景容走了这么远。
当八仪带他到了目的地后,景容正背对着他坐在青葱的草地上,他的面前是一片澄澈的湖水。这里距离北岭中峰有相当一段距离,他不知道景容是怎么在这种身体状况下徒步走到这里的。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景容并没有回头,湖风吹过他的发梢,也将他哼唱的歌声传来,俞延听了会儿,听出来这是他们那次在林间相遇唱的民歌。
“你把金鳞挖出来救我们。”俞延朝前走一步,“你还能活吗?”
他没记错的话,景容因为动用了禁术,也在遭受反噬,以他有限的经历,他猜测金鳞是个类似储存和动用灵气的特殊物件,长在心口上,就和生命的根本息息相关。
景容是很怕死的,他不止一次向他们求救,他没想过景容会舍弃根本来救他们。
“当然不能。”青年停止哼唱,背对着他回答,“不过我已经想通了,我不在乎了。”
景容抬了抬手,一只浑身雪白的海东青迅速从林子里飞翔,落到他手臂上。紧接着,几只皮毛顺滑的狗也跑了出来,它们围绕在景容身边,像是察觉出什么,趴伏身子低低地吠着。
“俞延,我这一生,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他抚摸着海东青雪白的颈羽,咳嗽了两声,几点血渍溅在禽鸟身上,分外扎眼。
“无论是当选继任,被培育成养分,抚养我长大的母亲,还是跟我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包括骗你去溶洞……一切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可在看见千重先生、阿乘,还有你对战黑骸的时候,我就在想,总得有件事,是我自己能决定吧。”
他一扬手,海东青簌簌地扑动翅膀,却并未远离,而是重新停留在他肩膀上,低低地唤了几声。
“我们这些浸在禁术里很久的人,身体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几乎跟使徒无异……”
景容又捂着嘴咳嗽起来,他从衣服里拿出那条肋骨刀,侧过身递给俞延。
“我的骨头会是上好的法器材料,我把他送给你。”
俞延注意到他身前咳出来的大片血渍,心有不忍。
“别这样,我不需要……”
“别打断我,俞延。”
景容又咳嗽起来,这次比前两次更为激烈,大片的的血从他手掌间的指缝里渗出来。壹趣妏敩
“我不是来寻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听我说这么多话了。”
“我死后,请把我的尸体放在这片草地上,让海东青啄食我的肉,让我的灵犬们啃咬我的骨头……”
他抚摸着灵犬们的脑袋,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
“我为数不多的快乐都是它们给我,就让我最后一刻多回报他们吧。”
他说完,又开始哼着刚才没唱完的歌,陌生的民族语言从他嘴里慢慢地传出来,他声音低,字却咬得很清楚,风声呼啸,曲调苍凉。
俞延不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伫立在他身后,听他最后的歌声。
景容仰起头,今天是个好天气,头顶的天蓝得沁人,他迎着太阳的方向看去,一阵眼花缭乱的眩晕,他不知道自己身体在下坠,周围灵犬们急切的吠叫他已经听不见了。
“树无根则不生,琴无弦则不唱,此乃乡愁,此乃乡愁……”他用汉语念白了这句,喃喃自语,唤了声“佛朵妈妈”。
我的弦已经断了,我的根……也早就不在了。
俞延看着他仰天倒在草地上,歌声彻底消散在风中。
—————
“你是问景容吗?”叶峡推了推眼镜,视线却并未离开手中的资料夹,“他的确是界北土生土长的人,不过他是孤儿,他口中的那个佛朵妈妈,应该是带大他的那个穆昆一脉的景家女人吧。”
他说到这儿,若有所思,“佛朵是穆昆神话中的育婴女神,应该不是他养母的真名,他这么称呼他的养母,只能说明那个女人死得早且蹊跷,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俞延没有说话,对方话说到这一步,显然这位养母的死也和景家脱不了干系。
他没有彻底遵照景容的遗愿,因为他养大的海东青和灵犬们并不愿意啃食主人的血肉,一直在他身边哀鸣不已。他站在那儿想了很久,决定来找找那个所谓的景容的未婚妻,看这个唯一和他有联系的女子究竟怎么抉择。
也是在返回中峰的时候,他碰到了正往山上赶的叶峡。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叶鸣九他们已经盯着景家的动静很久了,要不是孙井桐昨天突然离开,他们毁黑骸的动静惊动了一直潜伏在界北分部的执勤术士们,叶峡也不会刻意赶过来。
叶峡看完文件,见俞延一直沉默,“对于景容,你似乎有话想说。”
“我不知道,”俞延说,搓着脸叹了口气,“叶峡哥,我不知道。”
“那就好好平复一下心情吧,接下来的事只会更密集,你作为重要人证,在三家对景家罪行进行清算时必然要在场。”
叶峡扬起头,在看见路尽头等待的人后声音越来越小,“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去叶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会解释清楚,不过这事先放下,先解决好这边。”
车最终停在景家驻地群居院落的门前,他刚一下车,很快就有几个人迎了上来,最前面的景殊行看见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叫“哥”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乖孩子,受苦了。”叶峡摸了摸他的发顶,随即对上孙家男人,“我是九哥派来的,领队,情况如何?”
“还好,所幸准备充足,还能暂时控制住场面,但鹤老爷子掌握景家这么多年,树大根深,愿意为他效死的不在少数,我们是凌晨四点左右才赶到,压制过程中也出了不少变故,还希望祖庙那边能再加派人手。”
“当然,这也是九哥的意思。”叶峡微笑,又转向叫景蘅的小姑娘,“你今年多大?”
“十四!比桐姐小两岁!”景蘅个子小小但音色很亮,提到孙井桐时又多了份崇拜,显然一直以她为学习榜样。
“挺好的,景家有你这样识大体的后辈,是幸事。”叶峡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进去,“先将几个分队都叫过来,我有些事要告知一声。”
他转向仍站在原地的俞延,“你和殊行就先去休息,等忙完这边,还有要辛苦你们的地方。”
等叶峡一行人彻底离开后,景殊行对上俞延的脸,欲言又止。
“那个……千重哥和乘哥我们已经接回来了,他们现在都没什么事儿,你……”他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了?”俞延抬起头,他不觉得景殊行是个吞吞吐吐的人。
“俞延,我跟你说个事儿,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他咬咬牙,下定决定,“你跟云升很要好吧,等会儿去劝劝他吧……虽然我知道这事根本劝不好。”
俞延心头一紧,有不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了?”他抓住景殊行的手臂,“云升受伤了?很严重?”
“不是,他倒没受伤,但……唉,还真的不如受伤。”景殊行深深吸了口气,“云升受不了这个打击,因为回禄他……他已经不在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把使徒战争玩成了恋爱游戏更新,第一百七十四章 树无根琴无弦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