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聪三年,己巳年二月末。
天聪汗亲自护送叶赫大妃的宝宫前往沈阳,与努尔哈赤同葬汗陵,富察氏祔葬。
沈阳东郊群山环绕,冬日里的雪还没化完,覆盖在地上,片片的白好似洒下的冥纸。
看着陵寝的石门缓缓落下,皇太极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
他的这个决定违背了父汗生前的遗愿。
但他想,额娘应该会高兴。
从始至终没有怪过父汗的人,怎么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东京城外。
丧乐声中,皇太极垂下眼眸。
——阿祝,快来额娘这!额娘做了你最喜欢的点心。
——阿祝,你来了,你阿玛很快就来,一同用饭吧。
——阿祝……
额娘唤他小名的声音好像再一次响起,似乎是从记忆深处传来,也似乎是从墓穴深处传来。
他闭上眼,眼角略微湿润。
随着石门彻底落下,一声巨响彻底截断了他们之间的生缘。
……
下葬仪式结束后,皇太极率众,起驾回汗宫。
走进城里,皇太极下令让他们散了,之后再送上赏赐。
都是爱新觉罗氏族的人,便也各自回了府上。
小玉儿站在汗宫门口,远远的看到他们来了。
走到近前,蹲身行礼。
“恭迎大汗!”
她的声音混进其他人的声线里,明明应该混成一团,皇太极却立刻分辨出她的声音。
皇太极走下来,上前几步将她扶起。
摸了摸她的手,凉意沁手,微微皱眉道:“怎么不多穿些,手这般冷。”
小玉儿道:“我穿得很厚实,手脚冷是还没调养好。”
“该早些给你送消息,让你别出来。”
“这怎么能行?”小玉儿悄声道:“没规没距,平白让人觉得猖狂,还以为我心有不满。”
“你呀。”
说着话,哲哲走了过来。
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孩子。
马喀塔等不到她走近,几步跑过去撞在她怀里,激动喊道:“额娘!”
“额娘,我好想你!”
他们这一去就是近月的时间。
马喀塔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后来就不行了,每天都想她一遍。
这下见到人,更是激动得不行。
哲哲弯腰抱她,不由咧嘴笑,应声道:“额娘的马喀塔,额娘也很想你。”
马喀塔将头埋在她颈窝,瘪了瘪嘴,兴奋过后就有些不开心。
她有些委屈,“额娘,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可你一直都没回来。”
哲哲安慰她道:“额娘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心里也一直记着马喀塔,想着我的小宝贝有没有睡好,我的小宝贝有没有好好吃饭。”
“额娘我有好好吃饭的,小姨每天都准备好吃的,还经常带我和叶博肯他们出去走,还有……”
哲哲温柔的听她说话,有时候她话说不清楚,她都耐心听着,一点一点陪她说话。
小玉儿扫了她们一眼,眼中带笑。
皇太极牵着她,率先往汗宫里走。
“都进去吧。”
众人点头。
哲哲带着孩子跟上。
在她身后,是行如流水的宫人和侍卫。
……
夜里,家宴过后,小玉儿和皇太极在月下缓缓走着。
彼此之间没有说话,手却紧紧交握,十指紧扣,暖意侵染。
回到殿中,二人没有说话,对视一眼便知道心中情意。
“就寝吧。”皇太极凑近她轻声道。
气息扑在她脸上,带来一片红晕。
小玉儿脸上飞起薄红,眼中变得湿漉漉,直勾勾的盯着他。
男人勾唇一笑,搂着她的腰,一把抱起,托着大腿,如同抱孩子一样。
她勾住男人的脖子,微微垂下头。
但却没有情欲,而是相拥着过了一夜。
……
翌日,皇太极走后没多久,丰生前来请安。
两个孩子迟了半步,也来了。
小玉儿正在梳妆,便让宝音给他们上了一些点心。
随意梳了一个小两把头,她从侧间走出来。
三个孩子安静地坐在桌旁吃东西。
奶嬷嬷们守在一旁,有些担心两个小的吃多。
小玉儿偏头问了一句,确定没用多少后放下心。
见她来,三个孩子纷纷起身。
“请额娘安。”三个孩子一同道。
都是些小个头,认真对她行礼的样子又好玩又好笑。
“起来吧。”
坐下后她道:“丰生你早上课业重,来来回回的多麻烦,派人来知会一声就行了。”
丰生现在四岁,已经入学了。
师傅进不来后宫,所以丰生搬了出去,在外单独辟了一个小院子住着,算是阿哥所的前身。
皇太极专门给他寻的师长,小玉儿那些日子选的书,注定是没了下落。
丰生摇头,“儿子自己想来。”
“好吧。”
小玉儿转头问起两个小的。
“叶博肯,和卓,今日什么时候起的?”
“卯时。”
“日出。”
两个孩子醒得都很早,叶博肯说的卯时,和卓不知道什么时间,只知道一个日出。
小玉儿含笑点头。
“那早起是自己穿的衣裳吗?”
她近来在培养孩子的动手能力。
张爱玲小说里写孩子的一句话,她记忆犹新。
——“像一块病态的猪油。”
她不想孩子因为有人伺候就变成四肢不勤的废物。
“嗯!”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表情里都有些得意。
他们起来都没让嬷嬷帮忙,是自己一件一件穿上的。
小玉儿夸奖道:“真棒,三阿哥真棒,和卓真棒!额娘说的话你们都做到了,今日想要什么奖励?”
叶博肯抢先道:“额娘,我想吃父汗的素糕!”
和卓也道:“我也要!额娘,我也要!”
父汗每天都吃,肯定是很好吃的东西。
小玉儿挑眉,“好。”
抬头看向丰生,问他道:“你读书艰苦,可有什么想要的,我派人给你送去。”
丰生虽小,却每日要读三个时辰的书,几乎抵得上八小时工作。
丰生想了想道:“那我想吃额娘亲手做的云糕!”
小玉儿点头,“行,午时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叶博肯有些不解,“额娘,兄长是做了什么事吗?”
怎么也有奖励,他还想再要一个奖励,能不能做兄长做的事?
“对哦。”小玉儿对上他们,说话都变得幼稚起来,“你兄长每日要读很多书,可辛苦了,为了让他开心,所以也有奖励。”
“那额娘我也可以去读书吗?”
小玉儿失笑,“你也想读书呀。”
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她对读书的印象一直都是痛苦的。
就算现在经常看书,那也是因为实在无聊。
和卓就是个小跟屁虫,她哥说什么她也说什么,“额娘,我也要读书!”
兴奋的样子,是完全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天真。
小玉儿忍不住哈哈的笑了。
丰生也笑,这两小家伙。
“别担心,你们会有去读书的一天的。”小玉儿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声的话宛若地狱的低语。
丰生听见,忍不住捂嘴笑了。
……
待了一会儿,丰生到时间去读书。
起身行礼离开。
小玉儿站起,将他送到门口。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一并给你带去。”
“没什么了,平日送来的已经很好了。”
“那就好。”
“儿子去了。”
小玉儿嗯了一声,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今日阳光正好,送完丰生,小玉儿站在院中仰头看天。
万里无云。
一早上的,心情就好得不行。
她进屋问了问两个孩子要不要陪她一起做点心。
果然,两个都很兴奋,立马噔噔的跑了过来。
“额娘,是做我们的吗?”
“对喔。额娘的叶博肯跟和卓这么棒,额娘也要信守诺言才行。”
“好哎!”
兄妹俩高兴的蹦起来,一跳一跳的跑到院子里。
奶嬷嬷们看得心惊,弯着腰在两个小主子身边,唯恐他们摔了。
小玉儿不太在意这事。
很多事说没用,只有他们自己摔过了才会学会沉稳。
进到小厨房,她挽起衣袖,围上围裙,宝音帮她烧上火。
……
皇太极午时来用饭,便听她说了好久的孩子。
听到他们说要读书那,两人都在笑。
皇太极道:“既然他们这样想,等到年纪到了,我亲自给他们寻师傅。”
他是打算两个孩子都找人来教。
和卓是个女儿,却也需要知书明理,不仅开阔心胸,也是熏陶性子。
小玉儿道:“到时候只希望他们不会后悔这时的话。”
男人戏谑的笑,“到时候可容不得他们后悔。”
说完,两人沉默一瞬,相视一笑。
小玉儿心道:坏心眼。
……
皇太极回到崇政殿,照常处理公务。
只是时不时想起小玉儿跟他说的,脸上不免带笑。
李柱儿奉上茶后退下。
站在廊下,身边的宫人跟他小声嘀咕。
“李总管,大汗今日心情看着甚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李柱儿给了他一个冷眼,“这也是你可以议论的?”
那人被他一句话甩过来,当时就闭嘴了。
“平日里我只以为你是话多,念在你年幼就没罚你,如今竟说到大汗头上?”他的眼神极冷,冻得那人动弹不得。
冷哼一声,他道:“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也别在这殿里伺候了。”
“是是,小的知道了。”
甩他一眼,李柱儿回身站好。
真是个不知趣的,谁不知道大汗是刚从东宫福晋那回来。
……
四月初,皇太极苦于制度礼仪之事,特设文馆。
用于翻译历朝历代的典章制度,并且以历代帝王得失为鉴,同时还记国家政事。
很多事情变了,却又好像没变。
皇太极做出的决定,隐隐约约的又让历史转回原来的轨道。
……
又是春风拂动的日子,还没等丰生的生辰宴到,小玉儿知道了一个消息。
送走太医,她宫里的人都是一脸笑意,唯独小玉儿,坐在环椅上,露不出笑,心里复杂。
高兴是有,可更多的是无措。
完全没想到她会再次怀孕。
而且她一直在用药调身子,会不会有影响?
她身子不好,若是怀的时候孩子或者她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
若是孩子不健康怎么办?
连着两次命悬一线让她的身体亏得不像样,如何能保证孩子的健康?
好多想法在她脑子里窜过,一个个想法交织在一起,打起了结,闹得她思绪糊涂。
闭了闭眼,小玉儿道:“嬷嬷,再去请太医,让他看看我近来的用药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派人去通知大汗他们。”
“是是,老奴这便去。”
说完之后,她转身离开。
小玉儿很疲惫的谈了口气道:“我去歇一会儿,累了。”
宝音忙上前扶住她。
她脚上的花盆底还没换下。
站起身后,小玉儿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可惜道:“这可是新制的鞋,不过穿了一回,就要搁下了。”
宝音轻声劝她:“格格若是喜欢,明年再穿也是可以的。奴婢帮您好好保存着。”
她的头左右摆了摆,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心中的慌没有地方说,借此说一说而已。
“我累了。”
她再度说这句话,不是逃避的说辞,而是真的累了。
受伤之后,她一直精力不济,纵然是养了一年多,可也像是损耗的电池,怎么都充不满电。
午间用过饭后,肯定会困,顶多留出个消食的时间。
躺在床上,宝音帮她卸下尖锐物,盖上锦被。
被子上红黄交织,上面绣着的龙凤呈祥的花纹正好盖在她腰间。
小玉儿闭上眼,摒除杂乱的想法,慢慢陷入黑沉的梦里。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小玉儿坐在廊下,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读书。
她有些怔愣的看看周围,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
低下头,看到两个麻花辫,一边还缠上一根红头绳,细细软软的头发在手下,轻轻捏一捏,感觉柔软得不像样。
怀里的孩子仰着头看她,“额娘,为什么不继续读了?”
“是因为我身体弱吗?”
梦里总是没有逻辑的,小玉儿不明白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原因,可她还是本能的慌乱起来。www.sxynkj.ċöm
连声道:“没有,不是的,我这就接着读。”
说着打开了书,可是书上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清。
小玉儿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反而更慌了。
怎么办?
她没注意到孩子的脸也看不清,只有一双眼,圆溜溜的睁着看她。
小玉儿强制镇定,朗声道:“很久很久以前,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跟小和尚说,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到这个。
故事陷进了无限的循环里,她的梦也本应该平静下来。
突然,她怀里的孩子开始咳嗽。
小玉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咳咳咳——”
咳嗽声不绝于耳,她慌极了,抱起孩子。
“宝音,宝音!嬷嬷,嬷嬷,你们在哪,快请太医!快,开车去医院!”
说出的话颠东倒西,她却没有发觉任何不对。
她的话没有任何人回应,小玉儿抱着人,怀里的孩子咳嗽的脸通红,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宫室内,空无一人!
唯剩孩子的咳嗽声和她慌乱中带着哭腔的声音。
“……皇太极,皇太极,皇太极!你在哪?!”
她想抱着人到宫外去,却死活走不出这宫殿,它像是一个牢笼,将她彻底罩住,挣脱不能。
怀里孩子的气息渐渐微弱,她却只能抱着孩子恸哭,无能为力。
孩子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小玉儿来回搓着他的身子,希望能让他变暖,可这注定是无用功。
“额娘……”
气若游丝的孩子最后轻轻的喊她,小玉儿只能泪眼回应。
“嗯,额娘在呢,额娘在呢。”
脸靠在孩子渐渐冰冷的脸颊上,她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紧紧抱着孩子。
寂静的宫室内,唯余死寂。sxynkj.ċöm
朱红的梁下,漆黑侵袭而来,一点一点将小玉儿的周身染透,从脚攀岩而上,如同病毒般迅速蔓延。
她呆呆的跪在那,宛若雕像。
黑暗将她淹没,刻骨的悲伤将她吞噬,让她反应不能。
……
现实里,和卓有些奇怪的推了推小玉儿,“额娘?”
叶博肯也在一旁喊道:“额娘!”
可他们的喊声没有叫醒小玉儿。
白仓嬷嬷有些奇怪的走进来,“格格?”
却始终都叫不醒她。
小玉儿好像陷在了一个密封的四方房子里,什么声音都传不进来。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
白仓嬷嬷派人去通知大汗和大福晋,再派人去请太医,自己则留下继续唤格格。
……
没过多久,皇太极和哲哲前后脚来了。
丰生紧随其后。
太医进门看见主子们都已经到了,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正要行礼,皇太极不耐烦的让他起来。
“先来看福晋是怎么了?”
焦急的看着床上的小玉儿,他面色沉沉。
小玉儿的样子和平常睡着没有任何分别,可就是怎么都叫不醒。
他来后接连唤了许久都叫不醒人。
心里不由慌乱,就像是咽进了金块,胸腔里坠着重物。
不好的猜想压得他喘不过气,膝上放着的手紧紧握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小玉儿的睡颜。
他怕——怕她就这么离去。
距离午时明明不过一两个时辰,他的心情却从山巅直直坠入谷底。
太医擦了擦冷汗,趋步上前。
宝音拿出小玉儿的手,在她腕上搭上绢巾。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孩子们细细碎碎的哭声。
两个孩子被这场面吓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太极抱过和卓,哲哲则抱过叶博肯,耐心的安慰着。
小玉儿很看重孩子们,让她知道孩子哭这么惨,肯定舍不得。
……
太医在众人的目光里,轻轻的咽了咽口水,收回手,垂下头道:“东宫福晋应当是被魇到了,离魂之症。”
“可有办法?”
“有的有的!臣施针刺激穴道,再大声唤福晋回魂便好。”
“那还不赶紧的。”哲哲站在一旁着急。
“是是,臣这就施针,还烦请大汗退出些位置。”
皇太极坐在床侧,挡住了。
男人没有在意他的用词,直接抱着孩子起身。
众人皆是投以注视。
孩子们抽抽嗒嗒,也看着这个老头子。
视线犹如大山,压得王太医额间冒汗。
可他的手却极稳。
细长的银针扎在小玉儿头间,手上。
孩子们不忍再看,偏过头去。
丰生看着,神情很是焦急。
太医扎完针,抓紧时机道:“大汗,趁此,快将福晋唤醒。”
皇太极立刻厉声道:“小玉儿!!”
如同天边破开乌云的一道阳光,意识深处的黑暗中,小玉儿跪在地上的身影猛地抬头。
一瞬间,她神智变得清明
——梦!
这是个梦。
一瞬间,孩子的身影消散。
她的孩子都还好好的!
她变得欣喜,想站起身却又转瞬跪了下去。
小玉儿难以置信的想再站起来,却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明明是自己的梦,却丝毫不受她的控制。
——就像是有其他的力量插了进来。
忽然,她感受到注视的视线。
仰头望去,天边一双硕大的眼映入她眼中。
对视的瞬间,她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那是不能感知,不能直视的存在!
如同深海向她覆压而来,顷刻间就能将她像蚂蚁一样碾压。
天之宽阔,全被这一双眼给占据。
不可名状,不能冒犯!
天之大亮,神的光辉让人目不能见。
强控制着自己低下头,小玉儿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不简单。
幽幽的话传到她心间,明明是听不懂的话,却奇异的能够理解意义。
那是威胁。
[停下你手上的事,你的使命已完,若再出手改变,身消魂灭!]
一句话后,那道视线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小玉儿缓缓抬头,天边已经没了那双眼。
她惊惧不已,瘫坐在地上。
……
皇太极接连唤了几声都未将她唤醒,抬眼冷冷的看着太医。
王太医手轻抖,鼓起勇气道:“还请大汗再喊,大汗天选之人,定会将福晋喊回来的。”
话虽玄学,却无意中触碰到了关键。
皇太极认真再喊:“小玉儿!小玉儿醒醒!小玉儿,回来!”
这次没有阻力,男人的一声声都将黑暗驱散。
小玉儿眼下微动,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睁眼,一滴清泪划过太阳穴,落到鬓间。
直面神的威压,让她心脏狂跳。
她不知道,但能猜出那存在已经是对她留手,如若不然,不会警告她,而应该直接将她碾死。
所有人见她醒来,皆是松了一口气。
皇太极将和卓放下,坐在她身边,俯身着急问:“为何哭了,可是哪难受?”
小玉儿摇了摇头,抬起手将他抱住。
她吓得无力,手只是搭在他身上,是男人倾身过来抱住了她。
小玉儿埋首在他颈间,顾不得颜面,流下泪来。
神的威压,远比直面猛兽来得恐怖。
听到警告的瞬间,她就像是出水的鱼,只要那存在一念之间,她便会烟消云散。
闭眼哭泣,她一时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么多劫难,是因为她出手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提前带来。
迁都后遭截杀是因为提出晒盐之法,让大金掌握了不属于他们的技术。
生和卓和叶博肯他们时,是因为红夷大炮和土豆,这两个东西一举让大金摆脱了困境,因为那两个东西,所以小玉儿挨了两刀,几近死亡。
这次会受到警告,也是因为她想要传播牛痘之法。
不该在这时出现的东西!
想到这,小玉儿心里微微有些奇怪。
若是想让她停下,直接杀了她不就行了吗?
她不知道,会对她留手,是因为她是神灵亲自拎来的倒霉工具人,与之有因果,不可轻易灭杀。
大玉儿贪婪,实现愿望后出尔反尔,遭神明厌弃,因此寻来一个和小玉儿原身命格相同的一世转世按照他的计划走。
也顺便破坏大玉儿的行动。
多次惩罚小玉儿,也是因为她出手之下,留了许多人性命。
生死簿上屡屡在变,致使命线紊乱。
神灵明明对她留手,却对世间芸芸众生冷漠得很。
该死之人,就该去死。
牛痘之法是灭除天花的有力手段,注定会挽救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合该在百年后才出现。
因此不能让她拿出来。
小玉儿不知道,她只以为是偶然穿越。
却不曾想,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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