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沁不管多么博学,他仍旧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能跟李孤行他们这一类异于常人的人相比。
常人最害怕的便是别人的不同,这类人通常会被称为妖逆,因为他们同大多数人不一样,拥有着他们不能理解的事情,所以这些人会被大众敬而远之,继而孤立,甚至被众人讨伐,殒命当场。
林谢在杨沁眼中便是这样的一类人,他能轻易看破旁人所有的心思,这在他的脑海中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没有想好要如何同林谢相处,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林谢,与其被林谢看个底掉,倒不如赶紧跑出去,远离林谢。
骆大狗并未走远,看到杨沁急匆匆的奔在自己身后,心中愤懑。
“你怎么也来了?”
杨沁道:“自然是追你啊,难道我还敢混进皇宫?”
骆大狗狐疑的看了杨沁一阵,上上下下的这么一打量,用一种难以言说的怀疑的表情瞧着他。
“那你也不应该跟着我才对。”
杨沁道:“我不是看你年纪小小,怕你出危险吗?”
骆大狗白了他一眼,瞧的杨沁心里发毛,他讲的这话别说骆大狗不信,连杨沁自己也不信,他不善于说谎,仓促之间也不知用什么言语搪塞,只能如此说来。
骆大狗问道:“你是不愿意跟慕容姐姐和死秃驴一起呆着?”
杨沁下意识的点点头,忽而又觉不对,赶忙摇头。
这一切哪里瞒得过骆大狗,他这个堪比人精的孩子,在人事之上可要比杨沁这个大家闺秀懂得的多。
“行了,你就别瞒我了,是他们两个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吧。”
杨沁见瞒不过,索性跟罗大狗摊了牌。
“实不相瞒,方才慕容渊想要杀了你,不过被林谢拦住了。”
罗大狗道:“这我知道,他们生怕我害了老李,殊不知由着他们的性子,才算真的害了老李。”
“不过,你真的要杀李孤行?”
杨沁瞪着眼睛问道,没有了方才的局促和不安,眼神也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他既已认定李孤行是自己的夫君,自然要剔除那些危害自己夫君性命的人或事。
骆大狗瞧着他,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报仇有错吗?”
“这......”
慕容渊与李孤行初见之时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事都了解个清楚,且他相信,李孤行断然不会杀害骆勇。
但这件事属实难辨,更没有解释的余地,他也知不该凭借自己的心思来推断李孤行和骆大狗之间的事。况且报杀父之仇,本就没有什么错,就算那人是自己的夫君,也不该拦着。
骆大狗瞧着他犹豫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放心吧,现在我还不想杀老李,我也早就不能动手杀他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仇虽然迟早要报,但在此之前,还是要率先手刃王振这个大仇人!”
如此一说,杨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明白林谢为何会拦着慕容渊,毕竟对于骆大狗而言,他是真心相助李孤行的。
直到此刻,骆大狗才明白慕容渊为何会追出来,当即问道:“你是怕背林谢看穿吧,你心里藏了什么事?”
他用眼睛时不时的夹着杨沁,有些好奇,又带着些俏皮。
方才那般严肃,又令人感觉窒息的氛围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样的神态,不禁令杨沁觉得有些奇怪,更带着些少许的恐惧。
“你们这一行,就没个正常的人?”
骆大狗道:“是啊,正常人谁跟着老李。他本身就不正常。”
杨沁噗嗤一笑,解释道:“我倒是没有什么事要瞒着你们,只不过被人看破心事,总觉得没有什么安全感。”
骆大狗明白,劝了他一阵,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林谢的‘荡心魄’虽然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但他是那种嘴巴极其严的人,毕竟自己隐瞒着这么大的秘密林谢都没曾说过,还有什么能够不信的。
不过,骆大狗自以为隐藏的完美无缺,其实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知道,只有他自以为旁人不知,还沾沾自喜。
两人在闹市之中走了一阵,骆大狗忽然道:“杨姐姐,咱们回去吧。”
杨沁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忽然骆大狗就要回去,便即问道:“咱们不是出来打听李孤行的消息吗?怎么现在就回去了,我也没听你打听过啊。”
骆大狗笑道:“不必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老李真要陷进了宫里,现在早就传的人声鼎沸了。这京城不比江湖,消息可要灵通的很。”
杨沁不禁哂笑,“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先回吧,不过你可得帮我跟林谢说说,可别总用他的功夫来窥探我内心。”
“好说,好说,你放心吧。”
他们几个各有各的担忧,但基本上都放心李孤行在皇宫之中,更相信他没有出什么乱子。
但李孤行那边却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实际上他在仁寿宫的佛堂之中,尤比在皇宫中被人发现的要凶险。
他面对着自己的两个心魔,当着他们的面坐定,看似没什么事,实际上心中反反复复受着煎熬。
这是他人生之中的至暗时刻,无时无刻面对自己曾经不堪回首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再揭自己的伤疤,这样的痛苦堪比十八层地狱。
他时时刻刻的把握着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这两个心魔引到自己内心黑暗处,万劫不复。
就这么堪堪坐了一夜,李孤行身上已经满是汗水,心力极度憔悴。
那两个心魔好似非要他堕入魔道一般,看起来和颜悦色,心中却藏着刀子,逼着李孤行一步步向悬崖边走去。
他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那个杀害骆勇的夜晚。
刚痛失父亲的他已被悲伤蒙住了双眼,将一切怒火发泄到了这个对他仁慈的义叔身上。
他提着一柄残剑,自枫叶寺被永觉大师‘金刚不坏神功’折断的那柄残剑,气冲冲的闯入骆宅门前。
骆勇身为北镇抚司的副千总,手下兄弟不少,戒备也算严。
但在此刻,却像是被别人早就设计好的一样,空荡荡的长街连一个鬼影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防备了。壹趣妏敩
前几日,李孤行父子还同骆勇把酒言欢,他事业有成,想要将南方的妻与子接到京城生活。
前几日欢笑的光景历历在目,而此刻却不禁要对他刀兵相加,世事无常风云变幻,令人无奈。
风骤起,吹拂李孤行的秀发,更吹乱了他的思绪,然而那一腔的怒火却被这风吹得更加旺盛。
他走到门前,看见大门牌匾之上写着‘骆宅’两个字,心中愤恨,出剑横斩,一剑便将那牌匾斩成了两截。
他劈开大门,见得宅院之中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下人,当即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好你个骆勇,杀我父亲原是早有预谋,连家仆都遣散了!”
李孤行心中愤懑,将残剑向地一插,仰天长啸。
他恨,恨骆勇狼子野心,恨他父亲识人不明,更恨自己没有陪在父亲身边。
若能早些,若是能够早点看出骆勇的野心,有自己陪在父亲身边,或许他父亲便不会死了。
无数悲伤情绪涌上心头,令李孤行满心悲痛,更将这份悲痛化成了悔恨。
“轰隆隆。”
长剑横斩,骆宅院内的器物被他斩毁一半。
空荡荡的宅子没有一点动静,好似从来没有人住过一般。
他停在院落中间,不断的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喉头微甜,竟有鲜血喷了出来。
“天地苍茫,我李孤行未曾做过坏事,我父亲光明磊落为人正派,为何要他死于畜生之手!”
他质问上天,质问这个无情的天道。
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又哪里能得到上天的回应。
天地苍茫,江湖悠远,就算李孤行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骆勇斩杀,为父亲报仇!
想了这些,李孤行拖着残剑,踉踉跄跄的向门外走去。
就在这一刻,一处偏房之中突然有了响动。www.sxynkj.ċöm
李孤行两耳微动,将这声音纳入耳中,飞一般的奔了过去。
“还有人!”
他心中想着,或许这是骆宅残存下来的仆人,能从他口中逼问出骆勇的下落。
他北镇抚司各种手段不少,逼人招供的酷刑琳琅满目,那仆人要忠心护住宁死不说,李孤行不介意将这些手段轮番用上。
然而,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并非是仆人,而是骆勇本人!
在偏房内,骆勇一身素白的衣服,呆呆的跪在地上。
偏房被他布置成了灵堂,李四顾的灵牌被他放在了正中,他就看着那块灵牌怔怔出神,面上涕泪交流,已经干了不知多久。
看到这一幕,李孤行愣住了,不知骆勇此乃何意,更不知这个亲手杀了自己父亲的人为何会设立灵堂跪拜自己的父亲。
他拖着残剑,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居高临下的瞪着骆勇,字句问道:“你为何杀了我父亲?!”
骆勇已经失了魂,哪里听得懂李孤行口中所言,沉默了很久很久,若不是他仍有呼吸,若不是间或间眼珠一轮,更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个活物。
李孤行走到他身前,嘲笑道:“何必在这惺惺作态,是你杀了我父亲,亲手杀的!”
骆勇神情淡漠,像一个死人,仍旧没有回答李孤行,他仍是这般呆呆的跪着,跪在自己布置的灵堂前。
李孤行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个痛快!”
他艰难的拿起残剑,同预料之中的不同,此刻大仇得报,他并没有兴奋或者释然,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痛与悲戚。
他拿着残剑,笔在骆勇的脖子上,又拿了下来,反复三次。
“骆勇,你为何杀我父亲!!”
对骆勇来说,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骇的他立马惊醒了过来,失神的双眼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是我,是我杀了你父亲!是我杀了我师兄!”
“我问你为何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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