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勇仍旧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看起来仍在悔恨。
李孤行不清楚事情缘由,只听旁人说,骆勇为了北镇抚司千总的名头,杀害了正在值守的李四顾。
据说,当时有瓦剌高手混入京城之中,想要行刺‘三杨’之一的杨荣。为了朝局稳固,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王振纵使同‘三杨’不对付,却也想将杨荣保护下来,于是便派了在武林中享有盛名,同时又身为北镇抚司千总的李四顾。
骆勇同李四顾师出同门,又同是北镇抚司之人,两人之间没有秘密。虽然这件事属于绝密,可能李四顾也告诉了骆勇,这才让骆勇有可乘之机,趁夜打扮成黑衣人,同瓦剌高手一起将李四顾暗杀。
这谎言破绽甚多,李孤行当时只要略微想想便能看出端倪。
最起码,骆勇若是怀着这份心思将李四顾暗害而死的话,他锦衣卫又怎能如此善罢甘休,不闻不问,只是将这消息告诉李孤行。
也怪李孤行被杀父之仇冲昏了头脑,这才被人彻彻底底的拿捏住。
他厉声问道:“骆勇,你到底为何杀了我父亲?”
骆勇又恢复一阵清明,道:“是我,是我杀了师兄,你杀了我吧!!”
“轰隆隆。”
李孤行脑内剧震,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骆勇竟能亲口承认,且说的这般斩钉截铁!
“那你是为何?”
看他这个样子,李孤行心中虽恨,却也不急于动手,很难想象,骆勇这样的人会杀死自己的父亲。
骆勇长叹一声,心如死灰。
“不论是何算计,你父终是死在我的刀下。”
他将过往之事说了,引起李孤行一阵恍惚。
原来他当日接到了命令,同李四顾一模一样的命令,瓦剌派高手混入京城之中,要对‘三杨’之一的杨荣不利。
当时骆勇想着也蹊跷,杨荣地位尊崇,年岁却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他好端端的也会老死,为何瓦剌会甘冒风险刺杀杨荣?
但锦衣卫的情报何尝又出过错,指挥使更不是那种一惊一乍之辈,想来也是保护杨荣平安,出一趟差也未尝不可。
故而,骆勇当夜点了许多弟兄,在杨荣府边隐藏了起来。
夜班刚过,果有一队人马前来。
先下手为强,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们不知瓦剌高手武功如何,谁也不想自家兄弟先死人手,故而骆勇趁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下杀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个人乌泱泱杀了过去,而他则是自告奋勇,对上了对面那一伙带头之人。
只是这一交手,骆勇便发现了不对,同时也发觉对方的眉宇甚为熟悉,好似朝夕相伴之人。
粗略施展两招之后,发现两人武功同出一路,当即明白,对面带头的乃是自家师兄李四顾。
骆勇问道:“师兄,你何故同瓦剌勾结?!”
从李四顾震惊的目光中,骆勇看出了不好,两人一面佯装追打,一片逃到了僻静之处。
李四顾道:“师弟,我被人算计了!”
骆勇道:“算计?你不没有投靠瓦剌?”
李四顾道:“咱们相交多年,我为人如何难道你不知晓?”
骆勇转念一想,纵使他在锦衣卫浸淫多年,也相信指挥使的命令,但他更相信这个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师兄,绝对不是通敌叛国的人。
他言语松了下来,问道:“师兄,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四顾道:“恐怕被人算计了,咱们打上一场,做做样子。”
说罢,李四顾挺剑直刺,攻向骆勇。
骆勇见他使了几分实力,也同他比划了起来,就像当年在‘逍遥仙宫’般套招,看似招招凶险,实际上却不会伤及分毫。
他们这是打给旁人看的,乃是为了让骆勇洗脱嫌疑。
两人斗了许久,李四顾突然问道:“你家孩儿在哪?”
骆勇一愣,想起自己的孩儿,“正在宅中,好端端的。”
李四顾沉默一阵,竟没按套招躲开,胸膛径直撞上了骆勇的长剑,殒命当场!
临死的功夫,李四顾道:“听师兄的话,万不可知我来此!”
这一刻,骆勇是懵的,他不知自己师兄为何,更不明白为何师兄要死在自己剑下。
就算他本人算计了,天涯海角逃出生天,凭他一身本事又有何不可,为何偏偏选择死?
骆勇想不通,更不明白,手足无措的他大叫了一声,引来了众人。
他所带的人没有一个熟识的,乃是东厂派下来的公公,武功高深莫测,便有四人在江湖之中号称‘魑魅魍魉’,一身‘化元为功’的功法神鬼莫测。
李四顾所带来的人因他身死,立时乱作一团,被东厂的公公尽数剿灭,一个不留。
骆勇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便见东厂的那些公公背着许多人的尸体来到骆勇身前各自道着恭喜。
骆勇亲手杀了李四顾,这个他最为敬忠的师兄,这个拉下北武林王的脸面,去各门各派敲竹杠,只为给自己娶妻的师兄。
此刻旁人道着恭喜,可有有谁能知道他此刻内心究竟是多么的彷徨无措,多么的悲痛。
他刚要开口,却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手臂之上传来,原是李四顾未曾死透,狠狠掐了他一下。
骆勇大为震惊,口中刚向呼唤,却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之中轰鸣而过。壹趣妏敩
“万不可知我来此!!”
李四顾至死没有解开面罩,想来定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骆勇悄悄摸像他的脉门,但觉脉搏全无,已然归西而去。
细细想来,许是李四顾不想自己受到牵连,将最后一道真气打入手臂,再迅速点穴,以达到死后仍可掐住自己的目的。
经此一来,骆勇全然明白,再也不提半句,讪讪笑着,应承着众多太监的话。
按惯例,这些尸体,他们要自己带到北镇抚司验明身份,但在这些东厂公公的面前,要带走李四顾的尸体便是不易。
骆勇只得忍耐,忍耐他们带走自己师兄的尸体,伺机再将尸体抢出来。
但在第二天,李四顾被瓦剌人收买行刺杨荣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骆勇手刃李四顾这个叛徒,受到了极高的奖赏。
几天之间已然传遍大明每一个角落,江湖震动。
为表奖赏,骆勇接替了李四顾的职务,成了北镇抚司的千总。
而这些消息,也自然而然的传到了李孤行的耳朵里。
骆勇失魂落魄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日上三竿,才略微明白了一些。
不论如何,自己确实杀死了师兄,但罪魁祸首,或许另有其人。
为何李四顾会在那个时候,带着一群人去杨府之外,又为何那般凑巧,指挥使得到了这样的命令,究竟是谁从中作梗,令李四顾身死己手,又是谁将他冤枉成一个通敌叛国,暗杀朝廷栋梁的内奸!
这些骆勇都不得而知,都需要进一步的去查,只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暴怒的李孤行赶来后,首要便是向自己这个杀父仇人问罪,骆勇脑中一时千头万绪,竟忘记了躲藏。
但他良心有愧,也不想藏着。
面对李孤行的质问,骆勇张了张口,又将话吞了回去。
在一瞬之间,他想通了很多事,更明白李四顾所做这一切的缘由。
自己孩子刚从老家接回,骆大狗还小,还是个不懂事的年纪,而李孤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成全骆勇不单单全了兄弟情义,更为了他这个师弟的孩子。
骆勇惨笑几声,声音逐渐变得凄厉。
“李孤行,你要杀我便杀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李孤行本以为骆勇有难以言说的苦衷,最起码迫不得已将自己父亲杀死,没想到他竟承认的这般容易,这般痛快,不由得心中稍稍熄灭的复仇火焰又燃烧了起来。
“骆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我便要你死在这里!”
说罢,残剑一闪,本欲要他性命,却在临到脖颈处犹豫了一下。www.sxynkj.ċöm
骆勇同李四顾一样,义无反顾,运起全身的内力撞了上去,头颅登时滚地。
恰巧这一幕,被推门而入的骆大狗看见,也从此李孤行成了他骆大狗的杀父仇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骆大狗,第一次见到他的眼神由兴奋变得落寞,又由落寞变得悲痛。
一股无法言语的悲痛神情从他面上闪过,面对发了疯般,雨点般砸下的拳头,李孤行怅然若是,混若不闻。
他脑海中闪过疑问,“是我杀了他,还是他自己死在我的剑下?”
论结果,骆勇自然是死在李孤行的手上,可这真的是他杀了骆勇吗?
不全是,或者说根本不是。
骆勇一心求死,只不过借李孤行的剑杀了他自己而已,那李孤行父亲呢,会不会也是一样?
这般一想,李孤行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看骆勇,心中怅然若失。
“也许你并没有杀了我父亲,而是我父亲甘愿死在你手里的!”
究竟是什么缘由能让自己父亲心甘情愿的死在骆勇手中,究竟的幕后黑手又究竟是谁,这些问题浮现在李孤行的脑海。
骆大狗双拳捶打,已经打了接近半个时辰,疲惫不堪。
但他仍紧紧握住拳头,向李孤行身上招呼,哪怕动作缓慢、哪怕那拳头再也没有什么力道。
李孤行的身躯早就被他打的麻木,听骆大狗无力嘶吼一声,李孤行才缓过神来,开口想要辩解。
他刚一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似乎连话也不会说了。
他似乎更加了解骆勇了,也更加明白为什么方才骆勇有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难道同骆勇不一样吗?
世界上有谁会信自己没有杀了骆勇,又有谁会信骆勇是自己心甘情愿撞死在自己剑下。
更何况,骆大狗亲眼所见,哪里能同他解释的清?
他极其无奈的捧起骆大狗的脸,看着这个穿着粗布衣服,生的晶莹剔透的男孩,无力道:“是我杀了你父亲......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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