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潆立刻红了眼,自兰阙沉睡之后她不知道想象过多少次他们重逢的场面,大多是在乾定殿的桌案上昏睡之时,醒来看着空旷的大殿,夜凉如水,梦醒无痕。
此次此刻,他就立在不远处,龙潆不敢相信,以为是幻觉,不曾挪步分毫。
兰阙并非独自前来,见她红着眼呆愣的样子止不住笑意,接着摊掌变出一只三青鸟,送到龙潆面前。当三青鸟乖巧立在龙潆肩头时,她才有些确信,兰阙真的回来了。
昔年在苍梧丘时,龙潆自幼喜爱鸟雀,大抵是还未幻化出神躯时与它们朝夕相伴的缘故。可苍梧丘中的灵鸟皆不愿认主,一向自在惯了,不喜拘束,龙潆强行拘在身边过几只,有的自己溜走了,有的则被兰阙放了。
浮帝带她到九重天后,东极帝君倒是想要送她一只温源灵鹿,大抵听说她偏爱短毛灵宠,龙潆不曾接受。浮帝又想送她一只鸾鸟,素为天宫女仙所喜,鸾鸟为凤属之鸟,奢丽的羽毛迤逦曳地,她却觉得还是太长了些,也未接受。
直到有次龙潆不情愿地跟着浮帝前去赴燃灯佛祖的法会,她倒是颇有鸟兽之缘,不仅捡过英招,还碰巧撞见受伤的三青鸟,浮帝和兰阙都说这是她的造化,凡事讲究因果,她一心想要收服一只灵鸟为宠,如今便被她遇到。
当龙潆拖着濒死的身躯从北海剑冢回到天界后,沉睡数日,醒来时药王为她锻好残缺的肋骨,龙潆才知,她那只已经修出仙躯的三青鸟并未回到天宫报信,杳无踪迹了。那一刻她脸上的失落做不得假,兰阙何曾未往坏处想过,可比起背叛,倒不如编造一个善意的谎言,道三青鸟忠心护主,大抵殉了那滔天的浊浪,说得久了,他们便都信了。壹趣妏敩
那桩事之后,龙潆数万年没再起过养鸟的心思,加之有了玉骨陪伴,上清宫中倒也不嫌冷清。可兰阙知道,那个善意的谎言她虽然未必不信,却也未必全信,大抵成了她年少时代的一抹遗憾,光阴荏苒,早已掩藏在内心深处。
兰阙醒来后,璇瑰本想将这些年的事情与他从头道来,他不过听了个头,知晓天族与阿修罗族已经开战,便再安歇不下,急忙问璇瑰龙潆在何处,璇瑰心知肚明拦不住他,如实说出“太华山”三字。
路过赤水西畔时,他恰巧遇到在空中打转的三青鸟,便一道将它带了过来,他想龙潆一定会很开心。
龙潆飞奔过去,用硬生生的铠甲将兰阙紧紧抱住,紧到兰阙发出闷哼,语气调笑道:“阿潆,你再用力些,我怕是又要躺回病榻上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龙潆掌心持着三青鸟,携兰阙一同回营,纳罕问他:“你怎么找到它的?几万年过去,我早已接受它死在了北海。”m.sxynkj.ċöm
兰阙如实言道,并未给自己邀功:“恰巧罢了,在赤水旁遇到的,你可确定正是旧时那只?”
龙潆指着三青鸟的右后爪,点头道:“正是那只,你看,当年我用朱砂笔给它点的痣还在。看来它这数万年来过得着实不好,毛色都暗淡了。”
“给它随便用些灵药滋补便养回来了,此事交给我。”
“它怎么还不现出人身?”龙潆伸指戳了戳三青鸟,“三青,见了我还不现形?”
三青鸟除去叫了几声,再无其他反应,兰阙猜测道:“大抵灵力太过低微,一时间现不出人形,再过几日就好。”
回到营帐之后,龙潆渡了些法力过去,三青鸟翩翩现出人身,面容很是憔悴,龙潆轻叹一声:“三青,这些年你定然受了不少的苦。”
三青立刻跪在地上,泪流不止,膝行着靠近龙潆,龙潆与兰阙对视一眼,不疑有他,尽力弯下腰去将三青虚虚抱住,出言安抚:“无妨,回来便好,那日星月倒转,北海翻涌,叫你回去报信委实太为难你了,”
“殿下,是三青无用,都怪三青无用,三青愧对殿下……”
龙潆最是见不得好好的女儿家哭得泪眼婆娑的样子,难免心生怜惜,反复拍打着她的背部,再强行将她搀起。
兰阙见状上前,打破悲情的气氛,风趣言道:“好了,过去之事何必再提,我还算略精些医术,先帮你瞧瞧,兵营中的医官怕是不擅内里调息之事,还需得等哪日阿潆回天界,或是去昆仑,找药王和璇瑰来看。”
话落,他伸手要为三青号脉,三青却将双臂背到身后,一副极为惧怕兰阙的样子,兰阙尴尬地收回了手,似乎觉得有些唐突:“怕是这几万年来漂泊流浪,胆子都吓没了,还是等改日找璇瑰为她看罢。”
龙潆见她不过哭了半晌,俨然已经气息不稳,濒临晕厥的样子,一旦晕过去,必会立刻化为鸟身,连忙将此事按下:“那便日后再说。”
适时玉骨进帐,热络言道:“上神,玉骨沏了壶安神茶,虽放了洛神花,绝不酸涩,白鹤仙……”
正说着兰阙,玉骨撂下帐帘便看到兰阙本人,不禁瞪大双眼,支支吾吾将后面的话说完:“白鹤仙定挑不出差错来。”
兰阙不禁莞尔,却见茶盘上只有一盏,道:“你只端了一碗进来,可是不想叫我品尝?那自然是挑不出错的。”
玉骨立刻明白了情状,笑容却不过一瞬,看到亲密躲在龙潆怀里的三青,立刻沉下脸。,看着三青的打扮着实不像有仙衔的女仙,若是女仙她定然见过,可她到上清宫时,三青鸟已经失踪,故而玉骨并不知道那畏畏缩缩的小仙是谁。
龙潆面带喜色同玉骨言道:“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只走失的三青鸟?恰巧被兰阙寻了回来,玉骨,再去多取几盏茶来罢,我们一同喝。”
玉骨满脸复杂地点头答应。
三青饮过一盏茶后,龙潆便让玉骨带她下去寻个营帐休息,只剩她与兰阙独处。
二人静默着对视许久,双双笑了出来,对于龙潆来说,兰阙的苏醒可谓给她立稳了主心骨,那瞬间不受控制地生出此战必胜、战事很快便会停歇的信心来。
兰阙则看向悬挂着的战图,笑问龙潆:“龙潆女君座下可缺军师?若不嫌弃,女君觉得小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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