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做箭下灰,不沾乌邪伤,太初险些已将这句话彻底遗忘,乌邪箭伴身数万年,死在箭下之人他早已记不清楚,兰阙算得上最幸运的一个。如今龙潆前来问他乌邪箭伤解法,倒是如了他的愿,看来那位白鹤仙这几夜过得很是辛苦,可他为何没有预料之中幸灾乐祸的喜悦?
太初语气讥嘲:“怎么,你那位娇滴滴的新欢要疼死过去了?”
龙潆将手中狼牙原封不动地给他丢回去,太初摊掌化解,又送到龙潆手中,龙潆冷声答道:“药王说箭伤共要发作四十九日,受冷炽交杂之痛,即便仙神也难以承受,你定有解法。这枚狼牙本就是你从荒原黄狼身上得来,莫要再推给我。”
“送出之物,岂有要回之理?”太初强撑说道。
“是你从凡间取回,我早已遗弃。”
她字字带刺,扎到太初心尖,他怒极反笑,一副不在意地样子说:“你既遗弃,毁了便是。也对,以龙潆上神如今的身份,自然不再需要此等凡尘俗物,反倒脏了您的贵手。”
龙潆将狼牙攥在手中,懒得同他争论,像是孩童拌嘴。太初不急于聊乌邪箭伤,龙潆却急,不得不将话题带回去:“我不想与你啰嗦一枚狼牙的下落,只想问你乌邪箭伤的解法,若你不想告知,不妨直说。”
太初瘫在榻上,自觉占据优势,紫灵蛇盘绕在他掌心,玩物一般被他随意抚摸:“你可是还没弄清当前局势?我阿修罗族早已非天界属族,本座身为新王,无需受你支配。你来同我要箭伤解法,条件呢?”
“我并非代表天族前来,此事乃我私事,你想要什么?但凡不涉及两族利益之事,皆可满足你。”
“私事,呵。”太初反复品味这两个字,并未应答。
龙潆本想开出神器宝物、灵丹仙药等等,可这些太初定然瞧不上,她无意瞥见远处刀架上的竹鸣刀,果断说道:“竹鸣刀我不再要回,阿僧祇劫九百多年,你执着的刀谱就在我上清宫中,一并送你可好?只求你告知箭伤解法。”
太初隐忍已久,在她提及刀谱的瞬间情绪崩塌:“你当本座还是那个愚蠢的凡人易水悲?他想要的东西,本座如今未必想要!”
他憎恶易水悲的愚蠢,此时此刻不愿承认自己与易水悲所求相同,易水悲为清璧肯放下对刀谱的执念,可惜她直到如今仍旧不懂。
龙潆不禁蹙眉,质问太初:“易水悲不就是你?若非你执着竹鸣刀法,又怎会入阿僧祇劫?”
“易水悲若是我,那龙潆女君,你现下心中可还有我?”不等龙潆回答,他紧接着又说,“无趣,本座什么都不缺,你还能给什么?将你自己给我?呵,那本座得考虑一下,未必乐意。”
他心思变得比六月江南的天还快,龙潆静静看着他言辞反复,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平静陈述:“你想要我。”
太初忽然坐了起来,手肘撑在膝前觑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谁给你的自信如此肯定?你可知本座只消挥一挥手,无数比你貌美的姬妾……”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龙潆腰间玉带已经落地,衣袍敞开,风光悉数落进太初眼中。
那般香艳的情状下,他的呼吸都暗暗变得紧促半分,她的声音却有些分外冷情:“别装了,你装不像。”www.sxynkj.ċöm
她又解开一层内衫,露出最里面的小衣,太初清楚看到上面绣的银白龙鳞,像是长在她蝉翼般皎洁的肌肤上,下面则是明晃晃的一截细腰,他本想收回目光,想到此举正落实她说的话,眼神旋即变得愈发赤裸,无声与她较量。
龙潆将手探进层层衣衫,背到身后,作势要解背部的系带,动作即刻停止,重申道:“箭伤如何治愈?”
太初体内那股不断上涌的情欲立刻烟消云散,目光却不曾转移,无边的沉寂化作无形的潮水向上积压,险些要没过二人腰间时,太初喟然叹气,面无表情说道:“你问我乌邪箭伤解法,委实可笑,乌邪箭下从无活人,你既然这么心疼他,不如将他了结,给他个痛快。”
龙潆背到身后的手忽然垂下,眼中染上愠色,她觉得太初在戏弄她,另一只手中的狼牙随之化为齑粉,攥得愈紧。
太初却觉快活,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庆幸,庆幸她仍会因自己产生情绪上的波动。
下一瞬,她的衣袍已经恢复原状,半寸风光都不剩,太初见她转身要走,抬掌一吸,龙潆连忙施法抵挡,才未被他捞进怀中,房中呈现剑拔弩张之势。
“你既无解法,全当我今日没来过。”龙潆说。
太初挥手变出一只琉璃瓶,左手双指在右手掌心一划,龙潆看见他掌心的疤,以他如今法力,想将疤痕抹除不过略施仙法的小事,只能说明他不愿如此。鲜血顺着划出的刀口汩汩流淌,太初捏紧拳头,透明的宝瓶很快盛满他的血液,泛着妖冶的色泽,散发出淡淡的锈味。
他掏出锦帕随意系在掌心,接着将琉璃宝瓶递给龙潆:“拿走。”
他虽不知箭伤解法,然乌邪箭与他早已结成血契,以他鲜血入药,兰阙饮下后箭伤自然迎刃而解。
龙潆紧抿双唇,接过宝瓶转身就走,太初却觉伤口不在手掌,而在心头,他对着她即将穿出房门的背影苦笑,无声在心中诘问:你便丝毫不会心疼么?
她怎不心疼?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再留下去怕是要抑制不住殷切上前的冲动,只能决然离去。
“今日之事,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还。”
话毕,龙潆便消失不见了。
太初栽回榻上,盲目看向穹顶,掌心伤口仍在渗血,紫灵蛇饥渴地舔舐着,为满足自己,也为太初缓慢地治愈伤口。他不禁想起往事,易水悲和清璧的往事,与他无关。
那时他无比讨厌蛇这种生物,可每每两人上山采药,蛇必会近他身,全然不敢凑近她。她不准他提刀斩蛇,某日送了他一枚极其精巧的香囊,里面装的是驱蛇的草药。他以为香囊是她亲手所做,暗自窃喜,可她不擅针黹,香囊出自城中卖手帕的大娘之手,他便不想要了。
她将香囊强行系在他的腰间,他解开后随手挂在架子上,她又拿了下来,再次系上,声称他若不佩,下次遇蛇莫要躲在她的身后。可他就想躲在她身后,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一路下山始终不放。
于是,那枚香囊被他系在了房梁上,看她蹦蹦跳跳,踩在小杌子上也拽不下来……
太初忽然有些妒忌易水悲了。
朱厌不知何时入内,发现掉落在地上的一枚过于袖珍的锦囊,捡起放在桌案上,看到太初掌心渗血,深紫色的手帕都已被浸湿,朱厌下意识问道:“尊上怎受伤了?”sxynkj.ċöm
说着他略微施法,很快将掌心伤口愈合,那瞬间迟钝地意识到,他都能轻易将掌心复原,太初怎会不能,不禁后悔自己此举草率。
太初却没说什么,掌伤易愈,心伤怎治?他缓缓起身,看到桌面上的锦囊,意识到是龙潆刚刚宽衣解带时不小心掉落的,不禁好奇能让她随身携带之物会是什么,连忙拆开。
一枚碎片落在桌案上,太初双指捻起,嵌上幽渺刃中间的缺口,正是丢失的那块。他顿觉心潮涌动,答案近在眼前,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以为她已对他绝情,殊不知龙潆驾云离去,扬手让狼牙化作的齑粉随风飘散,眼中伤情做不得假。
朱厌不知太初所想为何,更不知他刚刚见过何人,入内自是有事要禀:“尊上,南疆来信,莞烟公主要来弥卢山,已在路上。”
太初毫不在意,淡淡答道:“她来做什么?弥卢山可不是出游的好去处。”
朱厌道:“瞧着是先斩后奏,始阳帝君才连忙传书,属下特地问了山中探子,莞烟公主如今正在槐江山游玩,大抵明日会到弥卢。”
太初略作思忖,命令道:“派几个护卫暗中跟随,有情况立刻禀告我,别自作主张。始阳一把年纪就这么一个独女,但凡出事,他少不了发疯。”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璧上观更新,第七章:金戈之期(22)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