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律法新编》上表翰林院上官,是否要收存刊版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结果的。
但好在,孙早仍在翰林院养望,并且已经升官了。
二人相见,免不了一顿寒暄。
提及《律法新编》,孙早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们,便朝傅青淮挤眼,“你放心,有我在,还能压住了这书不成?”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孙早并未与她有半分生疏,就仿佛二人未见的这两年多不存在一般。
傅青淮拱手道谢,满面笑意,约好下值一同去三元食肆吃面。
刚回京,事情总是特别多的,光是家中姐妹就该见一个遍。
去国公府见二姐。
“你姐夫过年前倒是回来了一趟,刚过初三就又走了,不过前些日子来信,说要回来领功了,不日到家。”
儿子还小,如今只带来叫傅青淮看一眼,又叫乳母领走了。
傅青淮跟傅锦溪单独闲聊。
“那是好事,说不定此回,姐夫该如愿以偿了。”
傅锦溪很高兴弟弟回来,而且夫君也快回来了,便笑得露齿,“我也盼着呢……”
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收起笑容。
“对了青淮,你可千万别去你三姐家,那徐文来如今比你官职高,指不定多瞧不起你,况且、况且……你三姐当年怀的那个孩子没留住,到如今也没再怀,怕你去了要受气的。”
傅青淮皱容,“怎会如此?”
“与母亲过世有关吧……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别去了。”
傅青淮便否决了,“我若不去,徐文来怕是觉得傅家无人替三姐撑腰,该对她不好了!”
“有我在呀,那徐文来可不敢对我如何——你放心,我常叫老三过来,也会去她家敲打敲打,徐家不敢对我阳奉阴违的。”
傅锦溪认真看向她,“家中女眷,一切都有我,这些杂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听了二姐的话,傅青淮确实放心了些。
打趣儿道:“二姐嫁了姐夫,腰杆儿挺得倍儿直。”
“那可不,我可是世子夫人!”
姐妹俩相视一笑。
傅青淮回京就职翰林院的事很快传遍京城,百姓皆盼她高升,再拯救他们于水火。
别人却都牟足了劲儿要看她的笑话。
但这笑话没看多久。
傅青淮的书刊印发行了,也收录在了翰林院。
傅锦溪更是将已经做大的书局摆出来,免费印给百姓看。
别人丁忧也著书,但都是些诗词歌赋,或者别的什么。
少有如傅青淮这般的,切实的利国利民。
如此一来,傅青淮民间声望更高。
“扉页说了,这是写给我们老百姓看的,青天大人没忘了我们!”
“青天回来了,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
如今傅青淮跟孙早几乎差不多下值,二人便常常去三元食肆吃饭。
“嫂子如今还爱子火烧吗?”
“你还记得呢?”孙早乐了,“爱,就如我爱她一般,长久不变。”
傅青淮付之一笑,两年多不见,孙早更坦荡了些。
“那咱们吃了面,再给她带去,正好我买些礼物去看看她——孙兄不许推拒!”
孙早笑着,“你啊你,还是从前那样。”
对于他的说法,傅青淮只是回以温暖一笑。
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没变。
但不必牵扯到旁人,她自己清楚就够了。
去到孙家,孙氏十分惊喜。
“回来了好啊!”
“我听老孙说你也在翰林院,那更好!”
“没官复原职不打紧,老孙在翰林院一样熬的,你当初是大三元,会更厉害!”
孙氏的模样仿佛更富态了一些,未语先笑,十分喜气。
熟悉感又涌上心头,傅青淮恍惚竟真觉得,去西北,又在药王谷这几年堪称江湖生涯的日子,是做梦一般。
可是内力的存在却提醒她,平静的美好与死亡,尽管是那么的急促而狂乱,却并不都是虚幻的。
“嫂子还如当年,一点儿也没有老,福气深厚。”
孙氏笑眯眯道:“瞧你嘴甜的——你回来了,怎么不把孩子带来?如今也有两岁多了吧?”
后宅的事,一向不为外人道。
傅青淮离京,孙早便跟傅家没有半分联系了。
而魏婴一个妇人,早便消失在大众眼里……
孙氏的话叫傅青淮有几分沉重,“本不该如此的——但家事着实有些不好说,连我也没弄清楚,还望嫂子见谅。”
“啊……”孙氏有些不解,但还是罢了,“如此,你也别怪嫂子多嘴了。”
“怎么会呢?嫂子这是关心我,我感谢还来不及。”
待傅青淮走后。
孙氏抚摸着肚子,“你我成婚十多载,才有了这宝贝入家门,我本想同青淮也说,叫他替你高兴的,说不准能同他儿女结个娃娃亲……”www.sxynkj.ċöm
孙早叹息,“看来他家中出事了,这事还是莫要再提,免得他伤怀,等咱们家添丁了再说吧。”
而傅青淮回了傅家,顾不得时辰已晚。
这事再拖不得了。
她找了傅与律,“二叔,侄儿求你帮忙——我想见太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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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
太子以讲书名义,将傅青淮召进东宫,屏退了所有人。
“孤能给你这体面,但你却不能当成体面。”
太子依旧那幅模样,甚至更稳重了些。
可是眉心化不开的竖纹叫傅青淮明白,他这几年也不好过。
是卫作然暗中发难所制?
还是宇文郢?
将头脑中思绪挥散,傅青淮伏地表明来意,“微臣不敢忘怀前尘,却有一事不明,恳请殿下解惑。”
太子闻言微顿,“孤不想解惑。”
如此便清晰了。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傅青淮提一口气,跪地抬头看他,“魏婴自我离京便未曾出现过,殿下,您不能这样对她!”
“孤做什么,还要你来置喙不成!”
傅青淮焦急道:“可是魏婴做错了什么?”
“错?她若没错,你便错了,你要承受孤的怒火不成!”
傅青淮深呼吸,低头道:“太子耿耿于怀,不过是魏婴怀孕,可是她当初只是为了救我,怎么可能真的怀孕?”
太子迅疾走到傅青淮身前,居高临下怒道:“你在跟孤装什么?以为知晓她会自己落胎,便可以瞒天过海吗?”
魏婴必然是装的落胎,不然怎么能把谎话圆过去?
傅青淮心中沉痛,为了帮她,魏婴竟然被囚在东宫两年多。
她怎么还得起!
“微臣断然不敢在殿下面前弄虚作假,可是殿下真的误会了,魏婴不可能怀孕!”
太子沉脸,咬牙切齿,“孤告诉你,那未成形的胎儿是孤亲手撕碎的,你的不可能,到底从何而来!”
傅青淮猛然抬头,忽然想起从前一起睡得好好的,魏婴却突然要分房,一时无语凝噎。
“骗啊!怎么不继续骗了!”
傅青淮望着太子那张至今未能释怀,而暴怒的脸,心中忽然很冷。
那时的魏婴,在东宫照看太子妃呢。
于是她轻声开口:“敢问殿下,魏婴未曾跟微臣成婚以前,你跟她,是否已经有过夫妻之实。”
闻言,太子冷笑,“是又如何?”
傅青淮苦笑,长叹一声。
“是又如何?”
她不顾君臣尊卑地站起来,目光是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恨与悲凉,“我是女人,如何能叫她怀孕?”
太子的愤怒凝固一瞬,转变为不可置信。
“你竟——”
“我是女人!梁煦归朝廷指认是实话,但是我也没骗人,他确实追求过我,也确实想强暴我——我以为魏婴站出来,是想假借怀孕瞒天过海,可我居然刚刚才知道,根本不是假怀孕!”
太子忽然大口喘气,“你、你是女人……你是说,孤,亲手——”
他说不出来了。
“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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