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为那封密信的内容十之八|九是真的,但是靳砀也没有盲目听从,而是做了两手准备。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在荆州整顿军队时,就派人悄悄潜入梁州打探消息。别的不论,至少成都王和解言之间的矛盾的确愈演愈烈。
梁州几郡本就因成都王治下横征暴敛而时有暴动,朝堂上又分立两派,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一道道情报被放到了他的面前,眼看这股火越烧越旺,他终于下令,大军突袭,短短数日便占据了涪陵郡。
十分巧合,在他起兵这天,恰好是成都王准备对解言动手的日子。
解言将计就计,反杀成都王,成都王妃和世子却提前一步抢先逃脱,双方呈死敌之势,靳砀则趁此机会又下一城。
梁州当地少有世家,虽有豪强富绅沆瀣一气,不过在靳砀的大军压境下很快就将境内的暴动平息。
他来势汹汹,又动如雷霆,在解言和成都王遗部尚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如一柄利刃般强势地插|入了梁州。
他所带的军队非但不扰民,反而还将当地的贪官污吏和山贼匪徒清理得一干二净。一来二去,名声就传了出去。
梁州百姓本就厌恶旧朝对他们的压迫,闻言纷纷主动将朝廷的讯息告知靳砀的部队,就见这支军队势如破竹地在三个月内就一统梁州一境。
解言带着小皇帝退居秦州,而成都王世子也不得不龟缩回益州一地。
靳砀手握荆州、梁州和半个豫州,俨然成了南部实力最强的势力。
而在他成功拿下梁州后,他终于又收到了和上封匿名信相同笔迹的信函。对方直言其如今在世子帐下,深受重用,为了表现诚意,会亲手送上成都王旧部的讯息。
既然对方再一再二地想要向他投诚,他当然要笑纳了这番美意。
尽管成都王世子成功从解言的手下逃走,然而他毕竟尚还年少,并不能完全压制住成都王的那些手下。何况他又因靳砀的大军来袭而仓皇逃回益州,更是折损了不少人手。
好在益州毕竟是成都王的大本营,他的封地便在此处,是以才保留下五六成的势力。
不过这对于靳砀来说,想要打下亦非难事。
只是靳砀清楚,此时秦州还有一个解言在虎视眈眈,若他真的乘胜追击,待他们两方争斗起来,解言说不准便会来趁火打劫。
何况他与扬州的陆泽也是水火不容,为了防止腹背受敌,他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成都王没能亲手死在他的手上,这让他失去了一个可以卖给建安郡主人情的机会。
但是他却用数月时间拿下一州之地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向盟友们展现了自己的强横实力。
他派心腹留在梁州,自己则率亲兵前往司州,与建安郡主会面。
如今他的地盘的确很大,但细推敲起来却是三面受敌,解言、成都王旧部和陆泽都与他有仇怨。
其中陆泽好歹有徐州江家牵制,本身又恶名在外,成都王世子龟缩一隅,不足为惧,唯有解言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手握凉州、秦州和雍州三地。
靳砀想做的,便是想借建安郡主手中势力,去对抗解言。
建安郡主是干脆利落的性格,然而这一次她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同意靳砀的提议。
她当初不认旧朝,是因为那个朝廷是由成都王重新组建,对待杀父仇人她当然不留情面。
然而现在解言利用的却是小皇帝的名义,算起来那还是她的堂侄呢。
而且北边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建安郡主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如今北方也不太平。王季与叶池原本相互制衡,谁料前些天王季忽然发疯,陈兵于冀州巨鹿郡,直指安平。紧接着便有流言传出,道叶州牧大限将至……”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靳砀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两眼犀利地看向她:“你说公……叶州牧如何了?”
他情急之下,差点当着旁人的面,将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称谓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才强忍着咽了下去。
建安郡主对于靳砀这般强烈的反应着实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实话实说:“我也只是听闻,并未有真凭实据。王季命人大肆传播叶子衷已死的消息,并且陈兵数十万于州界,摆出誓要拿下兖州的姿态。先前早有传言两人要结成同盟,前段日子叶子衷又前往冀州与其会面,即便双方谈崩,也不可能立时反目成仇。若非叶子衷出事,王季绝不敢这般做。”
她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来靳砀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神色大变,只怕也没什么耐性继续和她谈下去,索性道:“如今北方形势大变,我们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这话便是委婉的送客之言了,靳砀在听说了叶池的事后,本就再也坐不住,闻言匆匆和建安郡主道别,回到暂住的驿站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拿起行李要骑马前往兖州。
他这般匆匆忙忙的举动让一干亲卫们一头雾水,其中有一副将本是当初随同他一起自叶家离开的,在军中资历深厚,此刻唯有此人还敢出言询问。
再一听靳砀说要快马前往兖州,更是大惊失色。
当初靳砀离开兖州的理由并不光彩,或许这帮跟随他的人这些年来一直在用“良禽择木而栖”来说服自己,可是他们内心深处不可能不清楚他们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落井下石。
那时分明是叶池最艰难的时候,而他们这支队伍本就是倚仗叶家建立的,他们却为了荣华富贵将主家抛在脑后,若非如此,靳砀也不会背负这么多年的骂名。
正因为心虚,他们才更将旧主视为仇敌。
那副将闻言直接跪在靳砀面前,面红耳赤道:“此时我们早已占据南方的半壁江山,陆泽、成都王世子等势力不足为虑,解言也有建安郡主牵制,将军您如今竟是想去兖州束手就擒么?那我们这些弟兄又该如何自处?”
实在不怪他这么想,而是当年靳砀的背叛板上钉钉。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人都认定靳砀和叶池势同水火,结果靳砀此时忽然想带着这一两千的亲卫前往敌人的大本营,这不就跟羊入虎口一样么?
他们当初跟随靳砀出来闯荡,可能只是不愿再当受人奴役的仆从,而是想有一份前程。而现在形势一片大好,眼看他们越发顺利,甚至有可能剑指天下,怎能让他们在这种时刻放弃?
靳砀皱眉:“兖州出了大变故,我必须要去。”
副将忿忿道:“那又与我们何干?”
然而靳砀做下的决定不会如此轻易改变,他直接命副将率人在原地待命,自己则点了数百亲兵轻骑上路。壹趣妏敩
在听到建安郡主所说的话后,他便再无一丝平日里的冷静沉着。
可能是近乡情怯,尽管在他的心里他还认定叶池是他的主人,可事实上他所做的事却与之背道而驰,是以他对那些有关兖州的情报总是又期待又抵触。壹趣妏敩
只要知道公子一切都好,他就满足了。
而最近一段时间,因他将重心都转移到了攻打梁州上,他的确忽略了北方的情报。
但是他了解叶池,以对方的能力即便不能完全压制王季,与对方分庭抗争还是没问题的。
王季也不是傻子,如今大周四分五裂,各方势力林立,幽州的确有鲜卑三部当杀手锏,但是若想拿下兖州却并非易事,即便是胜也只能是惨胜。
而当他和兖州两败俱伤后,还不知谁会当那得利的渔翁。
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可不是王季会做的。
所以既然他现在敢对兖州出手,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断定了兖州如今发生了更严重的情况,抽不出手来抵抗他。
究竟是什么事能令一州上下乱成一团?事实已经不需言明了。
靳砀心中一悸,他忽地想起当初跟随在叶池身边,他不止一次看到这位光风霁月的公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好似下一刻便会羽化而去。
说起来,他贴身伺候公子的日子并不算多,没过多久便被派出去带领部曲了。而他几乎很少见到公子康健的模样。
他还记得自己无意中听到为公子治病的御医无奈叹气,所谓慧极必伤,公子这般思路过重恐对寿数有碍。
第一次听闻此事,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公子只是淡然而笑,好似并不将这死生大事放在心上。
公子豁达洒脱,他却是个堪不破的俗人。
他知晓公子有着多么宏大的理想,公子希望百姓们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而不是向如今这般只能在世家和朝廷的双重压迫下艰难求存。
世人如何存活并不能让他动容半分,但他乐意帮助公子达成他的愿望。
他想,只要让公子不再思虑那么多,是否公子的身体就能好起来呢?为此,他不介意将这个腐朽的朝廷推翻,重新建立起新的规则。
这一切的前提是公子要活着。如果公子出了意外,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必须要去兖州。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穿成暴君的黑月光[穿书]更新,第 168 章 第 168 章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