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大宁军的归附,朱棣势力大增。
十月十九日,燕军在会州整编,分立左、右、中、前、后五军;十月二十一日,入松亭关;十一月初五日,渡白河,与李景隆大军在郑村坝进行会战,燕军左右冲击,连破南军七营,李景隆大败。
之后燕军一路南下,三年间,自白沟河至济南,到东昌,又到夹河、藳城,及至徐州。
战争极为惨烈,双方互有胜败,朱棣更是几次死里逃生。
朱允炆一边亦是焦头烂额,不堪重负。
接连不断的战争,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打到现在,已是进入相持阶段,两方都不轻松。
许是终于支撑不过,建文四年五月二十二日,朱允炆遣庆成郡主与朱棣谈判。
朱棣令朱高炽亲自出城,迎她入府。
是夜,二人密谈。
因两人都心知肚明,简单的寒暄过后,庆成郡主便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四堂弟,想来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知道,我这次来,是为着什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陛下也累了,若是你肯退兵,他愿意与你割地而治……”
“割地而治?”
朱棣重复着堂姐口中的这几个字,笑了笑:“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陛下当真愿意跟我平分天下,任由我占着他的半壁江山吗?”
语声一顿,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抑或是他只不过打着和谈的幌子,实则却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拖延时间,以待集结兵力,然后给本王来个措手不及呢?”
朱棣一语道破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庆成郡主目光一闪,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四堂弟果然聪敏……一向以来,皇伯父那么多子嗣当中,我最佩服的就是四堂弟你……”
她这番话,皆是出自赤诚,没有半分虚假。
“先帝子嗣众多,本王一向不受宠,若还是不机警些,只怕早活不到今日了……”
说这话的朱棣,十分平静,淡漠的仿佛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般。
“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怨,怪皇伯父在懿文太子死后,立了当今陛下为皇太孙……”
话说到这儿,庆成郡主顿了顿,方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是出身,还是军功、谋略,四堂弟你,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郡主就不怕这话传到陛下的耳中?”
朱棣瞥了她一眼。
“其实,陛下这次选我来和谈,我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庆成郡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但我实在不忍见你同陛下再叔侄相残,你们这样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陛下真的愿意跟你割地而治,但是,如果再打下去,谁又能保证,你一定就会是最后的赢家呢?与其忙忙碌碌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不如接受陛下的提议……”
庆成郡主一边觑着他的神色,一边继续游说道:“我能看得出来,连年的战争,令陛下亦是心力交瘁,如果你们两人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到底是至亲叔侄,若是真的能够割地而治,岂不是皆大欢喜?”
“郡主真的认为可以吗?”
朱棣微浅一笑,那笑意未进到眼底,只有虚无缥缈的一丝,像是嘲讽,又像是看穿一切过后的平淡。
“为什么不可以?”
庆成郡主不自禁的有些着急,切切道:“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跟陛下平分天下……”
朱棣背对身去,没有看她,语声平静如水:“皇权斗争,一旦打响,就再没有回头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就不可能有中间的路可走……”
“无论对本王来说,还是对当今陛下来说,都是如此……所以,他不可能是真心想要跟本王割地而治,而本王也不会同意与他和谈,郡主不必再多费口舌……”
他清醒的指出战争的残酷,一番话,表明自己的立场,毫无转圜的余地。
庆成郡主能够看出他的坚定,心中一叹,情知自己没有办法再劝服他,只得作罢。
是夜,庆成郡主被安排在了别苑里休息。
夜已深,她却殊无半分的休息,想到方才朱棣的冷静拒绝,她不禁又是长长一叹。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见状,亦是忧心忡忡,忍不住道:“郡主,燕王殿下怎么都不肯同意和谈,咱们回去,可怎么同陛下交代啊?”
“我这个四堂弟,向来性子倔强,心志坚定,只要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谁能够改变……”
庆成郡主又是长叹一声。
“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令他改变主意?”
丫鬟也有些急了。
“倒有一个人可以试一下……”
庆成郡主却是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她就去见了徐长吟。
“郡主昨晚睡得可还好?住得还习惯吗?”
徐长吟一边为她奉茶,一边关切道。
“有你安排,自然都好。”
庆成郡主亲亲热热的道。
“那就好。”
徐长吟温婉一笑。两个人静静喝着茶,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
“自上次京城一别,细算下来,咱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
庆成郡主打破了沉默。
“是啊。”
徐长吟亦道,几分怀念,几分感慨。
“当时咱们还相约有朝一日再同游秦淮河饮宴听曲,没有想到因为这场战事,却硬生生的拖到现在也未成行……”
庆成郡主悠悠说道,似不经意的提起旧事。壹趣妏敩
“世事无常,难以预料……”徐长吟却仿若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潜台词,浅笑道,“或许等哪一日战事结束了,长吟与郡主还可以再有机会同游……”
“这场仗打到现在,无论是四堂弟与你,还是陛下那边,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庆成郡主轻轻搁下了手中的茶盏,望向对面的女子:“长吟,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继续下去吗?”
徐长吟执杯的手势一顿。
“如今陛下愿意和谈,同四堂弟割地而治……”
庆成郡主有些激动的握了她的手:“长吟,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真的打算放弃吗?”
“但陛下是真心愿意和谈吗?”
徐长吟问她。
庆成郡主覆在她手上的玉手不自觉的僵了僵,继而道:“我知道你跟四堂弟,都认为陛下另有图谋,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陛下的确是真的不想再跟你们争下去……”
为着证明她的话的可信性,她甚至不惜搬出从前的情谊:“长吟,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难道你连我都不信吗?我虽只是四弟的堂姐,但从小到大,却一向亲厚,与你更是情同姐妹,若是陛下真的打算假意同你们和谈的话,我又岂会答应他,来做这个说客?长吟,难道你要怀疑我会害你们吗?”
她说的情真意切,仿佛一切真的毫无私心,只为她与朱棣着想。
徐长吟脸上神色不由淡了淡。
“陛下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徐长吟淡淡开口道,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其实都不重要……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我与王爷决定起兵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怎么会没有退路?”
庆成郡主有些急了:“只要你们现在收手,同意跟陛下和谈,岂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语声一顿,她转而道:“长吟,你向来最是良善,你随着四堂弟到处征战,应该最是清楚,这些年连绵的战事,令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难道你真的忍心,再这样继续打下去,让更多的百姓无家可归,死于战乱之中吗?”
庆成郡主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毕竟,她很清楚什么能够触动眼前的女子。
“郡主,并非我与王爷不依不饶,而是陛下绝不可能放过我二人……”
哪怕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徐长吟仍是一片心平气和,清婉依旧,通透也依旧:“以陛下的性子,怎么可能甘心同王爷割地而治,他所行的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况且,郡主难道忘了,当日王爷是为何被逼起兵的吗?若非陛下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以残忍手段削藩,逼得人人自危,我与王爷,又怎会无奈造反?”
一字一句,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庆成郡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郡主请回吧,无论是胜失败,我与王爷,都不会同意和谈的……”
徐长吟最终道。
——
“属下听闻庆成郡主来找过娘娘……”
翌日,姚广孝过府议事,提道:“既然王爷与娘娘都无意和谈,不如将庆成郡主扣下,将来或许可以以此为机,要挟建文帝……”
“此事不妥……”
徐长吟反对道:“一来,郡主是无辜的,她也是受朱允炆派遣,不可能抗旨不遵;二来,朱允炆根本不可能在乎一个小小的郡主的生死,就算将她扣下,也无济于事……”
“长吟说的没错,”朱棣亦道,“庆成郡主始终是本王的堂姐,扣押一事,不要再提。”
眼见王爷与王妃都无意如此,姚广孝也只得作罢,众人转而议起其他的事情。
另一边,庆成郡主也情知和谈无望,只得无奈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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