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若有似无一笑,“此事传得甚广?”
陈桐觑见他嘴角翘起的弧度,眼珠一转,“我去的是北城的酒楼,消息能传到北城去,想来离满城皆知也不远了。四哥,这里头有什么蹊跷不成?”
朱棣敲敲桌案,“昨日郭家长女险遭麦家次子强掳,被吴庸撞见救下,并带她去大理寺监牢见了郭桓。”
陈桐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么巧?昨天才见了郭桓,今日就传出赵麦两家结亲的消息?而且吴庸有这么好心?”以他家四哥对吴庸的评价,此人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又一心想着借由郭桓一案往上爬,当真会毫无目的的让郭小姐见到郭桓?
蓦地,他一拍巴掌,“吴庸这是在挑破离间啊!”
他思绪飞转,“自从郭桓等人入狱后,吴庸无论是提审还是查案,明里暗里都遭到了诸多阻挠,兼之李彧等人尚未押解回京,郭桓等人又嘴硬的厉害,以致于他手握罪证也没法定其之罪。恰在这时他得了一沓密信,方知麦志德乃是郭桓隐藏的后手,而赵瑁更有不少把柄落于其手,如此一来,他不难猜到此前唆使那些朝臣暗中作梗的人是谁……”
“郭桓捏着麦赵二人的把柄有恃无恐,笃定他们不敢不救自己,而此二人背后又牵涉了为数不少的朝臣,有他们撑腰,郭桓势必不会认罪。吴庸想撬开郭桓的嘴,就得先掰断他的倚仗。偏巧这时郭小姐险遭麦家子的毒手,加之郭家阖府近来所受之欺辱,她心中岂无怨恨?见到郭桓岂会不狠狠告上一状?此情此境,饶是郭桓再信任麦志德,也难免心生怨怼。若是再听到麦赵两家结亲一事,他岂会不怀疑麦赵二人意欲撇开他另结同盟?”
想来此前郭云琅杀人落狱,甚至郭云俪险遭麦家子强掳一事,其中或都有吴庸的手笔。
“这嫌隙一生,再想从中做手脚就容易得多了。”说到最后,他又摸了摸脸颊,眼眸晶亮的望向朱棣,“四哥,我分析得可对?”
朱棣瞅着他脸上的油渍,终是忍无可忍,起身唤人送来热水,亲自拧了帕子让他洗净手脸,尔后才将厨房重新切盘装好的烧醉鹅还给他。
朱棣慢条斯理的挽起沾湿的袖子,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辩驳:“药老派人送来了新药,容你再胡吃这一回,明日若叫本王知道你仍旧胡乱吃喝,本王缝了你的嘴!”
陈桐缩缩脖子,咕哝道:“缝了嘴不喝药也挺好。”
朱棣睨他一眼,“嘴巴喝不了,鼻子灌进去如何?”
陈桐俊脸一垮,再不敢吭声,又听朱棣继续道:“明日二哥将启程回封地,你随我去送一送,太子约莫也会去。”
陈桐一顿,抬起脑袋,“我也去?”
朱棣夹了块烧鹅到他碗里,“不想认爹,难道连自家兄弟长什么样都不想知道?”
陈桐沉默了片刻,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他这张脸与朱橚太相似,而京中皇亲贵戚又多,被人瞧见难免会惹人侧目,故而自打进了京,他就在脸上抹了药粉,如今细瞧也只与朱橚有一二分相像了。
他踌躇半晌,才点了点头,“我去就是了。”
次日一早,朱棣带着陈桐去了秦王府。他们到时,府里府外正一片忙碌景象。
被管家迎进正厅后,二人抬眼就见朱樉正一脸虚弱的歪在软椅上,瞅见朱棣来也没起身,有气无力的道:“老四来啦,你二哥我如今病的起不了身,就不跟你见外了。”
陈桐跟在朱棣身后,眼尖的瞅见朱樉脖子上暧昧的红痕,不由抽抽嘴角。这位秦王殿下当真是装得好一把“柔弱”啊。
朱棣自知朱樉的德性,面露未露异样,关心了句,“二哥若是不适,不如求了父皇再宽限几日?”
朱樉眼睛一斜,有些拿不准朱棣是真关心他,还是在说风凉话。
前两天他告老三的状未成,反被父皇训斥,并勒令他第二天就滚回封地。被亲爹赶走,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堂堂秦王殿下还要面子不要?所以当晚他故意弄破伤口,连夜召了太医。好在爹是亲爹,没让他屁股淌血的滚蛋,给了他几日休养的时间。
当然,他明白能拖延的也就这么两天,要是真继续赖在京城,父皇指不定真能狠心让他淌血回去。
思及此,朱樉就心塞不已。来京城前,他野心勃勃的要给太子扯后腿,结果后腿没扯成,还挨了顿打。他瞅眼朱棣,老四这家伙倒是好命,身上的麻烦比他大得多,结果父皇还偏就信他。
这时,下人匆匆来禀,“王爷,潭王、鲁王并几位小殿下来了。”
“来就来了,慌什么?”朱樉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请他们进来。”他较潭王朱梓年长十三四岁,更遑论其他更小的皇子,简直当他的儿子都绰绰有余。往日他定是没耐性搭理这些年幼的弟弟,但因着之前父皇的训诫,如今他也不得不扮回和蔼的兄长。
不多时,朱梓带着朱檀、朱椿和朱柏等人进来了。朱梓一见朱棣就眼睛一亮,但这会也没好凑过来说话,与几个弟弟恭敬的向朱樉和朱棣先后见了礼,并奉了精心挑选的程仪。见到那些甚是贴合心意的礼物,朱樉心中倒是舒泰了几分,一脸欣慰的道:“你们能来送一送二皇兄,二皇兄就心满意足了,下回可不许再这么见外。”
“是,二皇兄。”朱梓几人自是应下。他们本也没想来,毕竟与朱樉的年纪相差太大,说感情真不深。往年那些就藩的皇兄离京时,他们也没逐个去送过。这回若非他们各自的母妃听说太子会来,他们也不会来了。说是送二皇兄,还不如说是让他们多亲近太子才是。
朱檀是个贪玩的,与朱樉颇有几分臭味相投,二人倒是很快说到了一处。
朱梓则坐到朱棣身边,两眼亮晶晶的道:“四皇兄,你替我搜罗的书籍我都已经看完了,之前四皇嫂在信里说打算将北地的风俗民情集结成册,若是著成了书,能否送我一套?”
朱棣摸摸他的脑袋,脸上带了笑,“不会忘了你。听父皇说,待过两年就会让你们几个就藩,你心里可有什么章程?”
朱梓闻言一下子垮了脸,凑到他耳边小声抱怨:“我同母妃说不想就藩,结果被母妃痛骂了一顿。”sxynkj.ċöm
朱棣失笑,“这话你要是在父皇面前说,怕就不只一顿痛骂了。”
陈桐今日扮作朱棣的随从,这会站在一旁,瞅着他温和带笑的同朱梓说话,不禁有点眼热心酸,四哥对这小子倒是亲近得很。听听,不仅给这小子搜罗书籍,四嫂还给他写过信,人家这才是亲弟弟,哪像他吃个烧鹅还得看人脸色。
朱棣察觉到陈桐酸溜溜的小眼神,心中好笑,招手示意他过来,对朱梓和乖巧坐在一边的朱椿几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知交,你们可唤他六哥。”
朱柏细细打量眼陈桐,忽道:“四皇兄,我观这个哥哥似乎有些面善。”
“是吗?”朱梓闻言凑上前,也盯着陈桐左瞧右看,直盯得陈桐险些以为脸上的药粉没了作用,才听他煞有介事的道:“长得没四皇兄好看。”
陈桐差点翻个白眼,挤出笑脸道:“自不敢与王爷相比。”壹趣妏敩
朱梓起身拍拍他的肩,“你既是我四皇兄的知交,必有过人之处,万不必因外表而自弃。”
陈桐抽抽嘴角,“潭王殿下说的是。”
朱棣眼眸带笑的看着他们,忽而,管家急步进来,“王爷,太子殿下带着皇孙殿下来了。”
此话一出,就见正同朱檀聊得火热的朱樉霎时又恢复了病病恹恹之态,捂着胸口气若游丝的吩咐,“本王不过一介藩王,可不敢怠慢了太子,快快扶本王起来去迎太子。”
朱棣瞥开眼,懒得看朱樉做戏。朱梓和朱柏见状却是面露关切,赶紧起身过去,“二皇兄,我们扶你吧。”
说着,当真将朱樉扶了起来往外走去,直气得朱樉暗自咬牙切齿。朱梓二人浑然未觉,不住的问:“二皇兄,可还撑得住?”
陈桐戳戳朱棣的肩,憋笑道:“这真是一个爹生的?”
朱棣眸中划过抹笑意,“你说呢?”
说话间,一行人迎到了厅外,朱标已带着朱允炆缓缓而来。见到朱棣等人,朱标不禁笑了起来,“你们来得倒是早啊。”
“也不过早到一会而已。”朱棣领着一众弟弟给朱标见礼,朱樉则靠在朱梓身上,虚弱的拱拱手,“臣弟给太子请安了,臣弟身子不适,还请太子见谅。”
朱标上前一步,亲自扶住他,嗔责道:“一家子兄弟何需见外?你有伤在身,快些进去坐下。太医可来请了脉,你这伤势可赶得了路?”说着,他又扶了朱棣一把,免了一众弟弟的礼。
“唉,赶不了路又能如何?父皇不想在京中见到我这个儿子,我也只能舍了命的赶紧离开,省得让父皇见到了烦心。”朱樉说得好不心酸。
朱标叹了口气,“不若我再与父皇说说,总该让你养好了伤才行,也免得日后落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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