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女太监听到春儿的指责,也不敢争辩,全部低垂着脑袋准备退出去。
夏玉然却突然发起飙来,竟是拔了髻上的簪子,用那尖利的一面对准自己的脖颈大动脉处:“不准走,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这簪子还是寿宴前老夫人赏给她的,没想到如今用作了自残的凶器。
老夫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似乎面前这个女儿与夏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莫然也学她,不动如山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她真期待夏玉然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
春儿却不能淡定,要是和亲公主发生了什么意外,这责任谁来承担?她慌了,终于正视起夏玉然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怜淑,不,永和公主,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这些人伺候不周?”
夏玉然抿着唇不语。
其中一名宫女大着胆子抬头回道:“春儿姐姐,永和公主昨晚哭着闹着要离开,说凡宁宫有鬼,奴婢们不敢做这个主,她便要求奴婢们全进屋陪着她。”
其他三人均点头附和。
凡宁宫有鬼?想到先后死的两任妃子,春儿心头一跳,环顾了周围一圈,突然觉得阴森森起来。sxynkj.ċöm
“母亲,四妹妹,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可这里真的有鬼!我马上就要离开禹陵了,或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难道你们让我离开前还要如此担惊受怕吗?”夏玉然哭诉道。
老夫人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夏莫然却轻飘飘地问道:“三姐姐真见到鬼了?那鬼是不是还抱着琴?”
夏玉然寿宴上和风子淇合谋污蔑嫡妹,最后夏玉然被罚和亲赤夷,风子淇却死了,且死状凄惨。
见春儿及其他宫人都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瞧,夏玉然怒火骤起,特别是面对夏莫然,这股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原来当她是个丑八怪,还觉得自己总算有一处高她一等,没想到她却是在假装的,实在可恨,夏莫然凭什么处处比她好?
春儿便也小心地问询道:“是呀,兴许是永和公主你看错了,这凡宁宫还从来没听说过闹鬼,你一时眼花看岔了也有可能,快把簪子放下,不小心伤着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我说有鬼就是有鬼,你们以为我在撒谎不曾?”夏玉然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看着夏莫然的眸中有丝疯狂。因为激动,手中的簪子刺入了肉中,血沿着脖子滴入了华美的衣领中。
她的名声没有了,她的太子侧妃之位没有了,还落得和亲番邦老夷王的下场,这些都是拜夏莫然所赐。
“胡闹!”老夫人气得双唇直打哆嗦,宫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她这个阶下之囚耍威风么?
夏玉然一向惧怕嫡母,被她一吼,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夏莫然却看见她低垂下头时,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
老夫人见她消停了些,这才向春儿等人抱歉道:“让春儿姑娘见笑了。”
“没事没事!”春儿忙摆手,面皮上勉强扯出笑意,示意准备鱼贯退场的几名太监宫女留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永和公主想留下他们作个伴便留下吧,横竖他们几个以后也是要跟着她去赤夷的。”
说着她便指了先前那个禀报的宫女,让她去把夏玉然手中的簪子趁机夺了下来,也不敢再插在她发髻上了,随意收在了妆奁中。
随即那四个宫人便老老实实地退至墙根处站在,低垂着头。
夏玉然却滴下了泪来,脖颈处的伤痕也不去管。
春儿因笑道:“想必永和公主和老夫人、四小姐有许多话要说,奴婢先去倒些茶水来。”说着拎了桌上的茶壶便出去了。
老夫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寻了张绣凳坐了,这才看向夏玉然,淡淡地问道:“说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庶女是什么性子,她最是了解,说她幡然悔悟那是绝不可能的,因此商逸晨想要找贵妾时,老夫人想都没想过要把夏玉然给他,没得坏了两家的情分。
扫了眼安安静静的四个宫人,夏莫然目露讥诮,暗道饶是老夫人精明一世,恐怕此刻也闹不明白夏玉然到底想做什么。
“母亲、四妹妹……”夏玉然顺势跪在了地上,并膝行向嫡母,夏莫然正暗中防备着,恐她伤害到老夫人,可夏玉然也规矩得很,在她们五步远的地方就止了步。她满脸悔色道:“桃花宴那日承蒙母亲开恩,我才得以见到皇宫里的繁华,也被这股子繁华迷了心眼,可是那日我也受尽了屈辱,甚至让芳荷白白丢了命,从那以后我便一心想要攀高枝,把欺辱我的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叫她们不敢再小瞧了我。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这才被有心人利用,差点害了四妹妹,也败坏了夏家的名声。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念在我以后有家归不得的份上,请母亲和四妹妹原谅我吧!”
这番话讲得当真有水平,把自己犯过的错剖析的十分到位,让人觉得她为了祈求得到原谅,不惜承认自己贪慕虚荣。
老夫人眼皮微动,却是不语,她最恼恨夏玉然的地方不正是她败坏了夏家的名声么?亏她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了错。
夏莫然问道:“既然三姐姐知道自己错了,总要告诉我们你到底被谁利用的吧?你被关在凡宁宫这么长时间,都不肯透露一下,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诚意?”
老夫人也屏息等待,她虽然从夏明然处得知了真相,但夏玉然到底是夏家的女儿,她还是存了一丝希望的,希望对方心里还是顾念着夏家的死活。
夏玉然面上似惊惧了一下,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墙根处的四个宫人,最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抬起头来说道:“是樊贵妃!”
那四个宫人恰到好处地抬了抬头,脸上有惊讶之色。
夏莫然暗中勾了勾唇角,脸上装作不可置信的样子道:“樊贵妃么?她可是太子一派的,如何要暗害于我?”
老夫人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三丫头,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在夏家,我也不曾短了你娘俩的嚼用。你知道浒城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嚼树根、挖野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姨娘被接进府时,她娘家穷得快把她卖到妓院里去了,比起浒城的百姓,你们的日子过得算是不错了。如今你被封了永和公主,过段日子将和亲赤夷,今日也算是咱娘俩最后一次见面了,有些话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讲!”
夏玉然虽然被她这番话说的心中一惊,但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与红夙合谋的事被揭发了,还只当老夫人是不想得罪樊贵妃,这才让她住口。
但她今日本就得了樊贵妃的意思,必定让夏莫然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才罢休,推出樊贵妃也是她们的攻心谋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夏莫然和老夫人相信她的话,才能进行下面的谋划。
再说老夫人的那番提点,在夏玉然的眼中就是一个屁,她姨娘虽然出身不好,可既然入了夏府,也就等于是半个主子了,却被老夫人这个正室压制得不敢与丈夫亲近,整日把自己关在佛堂中,连女儿都狠下心不闻不问,就怕过分亲近遭了老夫人的嫉妒,对她们母女不利。
再说她封了永和公主难道是荣耀么?不过名头上叫着好听罢了,比起夏明然嫁给商贾庶子更加不如,从此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不算,还要成为赤夷老王及朝臣共同泄欲的对象!
她不甘,必须趁着这最后的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夏家又如何?既然不管她的死活,还不如毁去!
夏玉然心中燃着滔天怒火,面上却半分不显,像是忍着惧意坚定地说道:“母亲,四妹妹,你们相信我,真的是樊贵妃想要害四妹妹,她说四妹妹桃花宴上坏了她的好事,她才有心报复。”
其实夏玉然也不知桃花宴上夏莫然到底坏了樊贵妃什么好事,只是樊贵妃让她如此说,她便说了。
同样不解的还有老夫人,她侧过身子以眼神询问夏莫然,却见后者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这才作罢。
不过夏莫然却是知道的,樊贵妃不愧是浸淫后宫十几年的人,这样的借口寻得恰到好处,若不是有红夙参与其中,她定是相信的,因为事关宇文谨的名声,她也不会跟别人多作解释。
“哦?”夏莫然笑道,“三姐姐是如何和樊贵妃搭上的线?你在宫外,她在宫里,计划得如此周详可不容易。”
“这……”夏玉然状似有难言之隐,犹豫了片刻才又道:“我原本没与她合谋,我只是一个庶女,如何能攀得上贵妃?在商家得知母亲有意把二姐给大表哥做妾后,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想着我们总算是侯府千金,如何能嫁给一个商户?且是做妾。”
老夫人听了脸色十分难看,夏玉然呐呐的住了嘴,见她没有指责的意思,才继续说道:“二姐与二表哥混到一处后,我便开始担心母亲把会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也不知樊贵妃她是如何得知商家的事的,竟是把我的心思也拿捏的极准,皇上寿宴那日进宫后,先有茶心故意弄湿了四妹妹的衣服,待四妹妹去换衣服时,又故意引着我去寻,半途贵妃宫里的丫头便把计谋与我说了……”
“所以你就应了?上演了一出陷害姐妹的戏码?”老夫人冷着脸问道。
夏玉然觑了眼嫡母,遂又低下头,愧疚地承认道:“是!”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料着是去而复返的春儿,夏莫然便轻轻地推了推老夫人,低声道:“母亲,横竖三姐姐也得到了惩罚,以后还不知会不会再见面,你便让她起来吧,莫让贤妃娘娘看了笑话。”
只让起身,没说原谅,老夫人闻音知雅,颔首道:“听见你四妹的话没有?起来吧!去了赤夷你就是怜淑贵妃了,该念着圣恩,好好侍奉老夷王,万不可再丢了禹陵的脸。”
夏玉然心中冷笑,赤夷真那么好,为何方诗韵宁愿上吊都不肯去?就因为自己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不心疼罢了,还说劳什子的风凉话!
“是,谢母亲!”她恭恭敬敬地说道,并起了身。
春儿拎着茶壶走了进来,眼瞅着三人面色还算平稳,料想说完了话,便笑道:“这就是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贤妃娘娘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又拿了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天气燥热,奴婢泡了点滁菊茶,夏天喝最好了,清热解毒,明目延年。奴婢泡好后又在通风口凉了一会儿,这会子一点都不烫了,老夫人、四小姐快尝尝。”说着亲自把那杯递给了老夫人。
夏玉然又倒了一杯给夏莫然,目光殷切,求和意味甚浓。
老夫人接过茶,不动声色地看向夏莫然,见她接过夏玉然手中的杯子头也不抬地喝了,便也轻啜了一口,倒是清香异常,春儿又放了甘草、枸杞等物,十分清甜,不知不觉,一杯茶喝了个精光。
夏玉然见她们喝下了茶,心中终于安定,又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外面有宫女传开饭了。
春儿便笑道:“老夫人、四小姐难得进宫一趟,贤妃娘娘可是赏了饭的,二位稍等片刻,待奴婢去安排安排,二位与三小姐一起用了午膳再出宫不迟。”
夏玉然见她出去,嘴角露出了轻鄙的笑。春儿是闵贤妃的人,她泡的茶老夫人和夏莫然必定不会疑心,而那茶的确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杯子,想必她们很快就要倒下了。
果然如她所愿,老夫人开始嚷着喊头晕。
“春儿是你的人?你在茶里加了什么?”夏莫然扶着老夫人,怒道。
夏玉然见她们药效发作,冷笑一声,也不再谦卑地假装愧疚,十分得意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想我求你原谅不成?你们如今中了迷药,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老夫人忍着阵阵晕眩,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大失所望道:“逆女,本以为你当真悔改,原来还怀着狼子之心!”
“老东西,要不是你,我何苦会落到如今的境地?”夏玉然拍开老夫人的手,愤怒地说道:“你就是个妒妇,容不得别的女人染指父亲,更是个毒妇,让我们姐妹几个一个个所嫁非人。只有你生的才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么?”
夏玉然虽混蛋,但这番话原也没说错,且刚才说因为害怕嫡母打她主意,逼她成为商逸晨的妾,未必不是她的真心话。
可古代素来讲究愚孝,夏莫然虽不认可老夫人的做法,但夏玉然包藏祸心,对嫡母谩骂指责,同样也被世人所不容。
“不过老天总算开眼了,临了临了还给了我这样一次机会,过了今天,夏莫然你就是一个与侍卫暗通款曲的荡妇,而我,呵呵,将会成为六皇子的侧妃。等他做了皇帝,我也能尝尝做妃子的滋味了。”夏玉然好不得意地说道。
夏莫然和老夫人听了便猜出了大概。
樊贵妃用六皇子侧妃之位做饵,让夏玉然答应再次与之合谋,把夏莫然骗进来后,便对她下药,再让卑贱侍卫毁她清白,那她必定被皇帝和宇文谨同时厌弃。
想必六皇子也被算计了,此刻定也在凡宁宫中,只要夏玉然与他躺在一张床上,做出清白被毁的模样,也就不用再和亲赤夷了,有夏之然在,说不定还真能成了六皇子的侧妃。
夏莫然想到沁芳亭边偶遇的黎月,心头的疑惑得到了答案。那白萍是宇文谨安插在樊贵妃身边的人,她随黎月离开前曾对她夏莫然悄悄比了个六字,夏莫然刚开始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明白了,白萍指的是六皇子,她和黎月根本就不是来荷花池采莲蓬的,荷花池与凡宁宫相距不远,她们是把六皇子送到凡宁宫来,安夏玉然的心的。www.sxynkj.ċöm
大约是觉得稳券在握,夏玉然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并狠毒地对那四个宫人道:“你们是贵妃的人,该知道接下来如何做,只一点,这个老妇我非常不喜欢,把她处置了吧,到时候就说是夏莫然动的手好了。”
竟是要害了老夫人的性命,并推给夏莫然,不守妇道再加上谋害嫡母,夏莫然不死也得死了。
“你!”老夫人不知是因为药效发作,还是被夏玉然气得,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晕了过去。
夏莫然也装作药效发作的模样,顺势倒在老夫人脚边,犹强撑着恳求夏玉然:“她总是你嫡母,不可伤她性命……”
夏玉然看着她头一歪,失去知觉,不屑道:“还不知哪来的野种,真把这老东西当成母亲不成?”
想到即将和六皇子发生的一切,她又露出娇羞的神色来。无论哪个强势的女人,面对这一刻总是既害怕担心又羞涩向往的,况且六皇子还是人中龙凤,有望登上帝位。
见几个宫人还不上前来处理老夫人,夏玉然怒道:“龚太妃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还杵在那做什么?”
可那几人还是纹丝不动,夏玉然心中突生不好的预感。
“瞧这颐指气使的架势,三小姐真当自己是六皇子侧妃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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