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黎梨,黎至清了了一桩心事,开始一门心思着手调查黎徼的死因和朝中通敌之人。
穆谦当日模棱两可的解释,让黎至清心中存疑颇多,与调兵一事直接相关的就是枢密院,若是不在枢密院,那能在何处?穆谦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才能给出这样的结论?
黎至清将两府三司在脑中过了一下,决定暂且相信穆谦,先把西府放一放,从东府查起,至于三司,现下握在穆谦手中,穆谦责无旁贷。穆谦倒是不推脱,一口应了下来。
要查政事堂,就绕不开肖瑜,黎至清琢磨了一下,还是得找肖瑜通个气。黎至清身为左司谏,在京官里屈居末流,上朝不够格,是以一大早就候在垂拱殿外,等肖瑜下朝。
肖瑜虽然一直循规蹈矩,但骨子里是个不受拘束的人,下朝逃得最快,一出大殿就见到了殿外的黎至清,面上一喜,与他走到甬道一侧叙话。
天已入冬,朝会结束时暖阳已起。
成祯帝下朝后,看着外头暖阳正盛,对着身边的穆谦道:“日头不错,你没啥事,陪着朕去殿外走走。”
我没啥事?这话穆谦就不爱听了,合着就太子和秦王忙呗?
穆谦本来打算今日就着手查官员通敌之事,乍被成祯帝喊住,虽然老大不乐意,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勤谨恭敬,认认真真当一个好儿子,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肖珏作为殿前司都指挥使,负责皇城内巡防,平日里主要在御前侍候。成祯帝来了兴致,他自然得随行,于是带了一小队侍卫,与穆谦一左一右陪着成祯帝向殿外走去。www.sxynkj.ċöm
成祯帝一出门就瞧见了站在远处对谈的肖瑜和黎至清,两人长身玉立,气质出尘,成祯帝不禁驻足,抬手指着二人道:
“与肖瑜对谈的那个少年,是新上任的左司谏?朝后议政,他参加过几次,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偶尔说几句,倒有几分见地。”
穆谦一看,正是黎至清和肖瑜,两个都是人中龙凤,气度高华,站在一起异常夺目。帝王问话,穆谦见肖珏没有要应的意思,赶忙回道:sxynkj.ċöm
“正是,他就是先前儿臣在折子里提到的北境战场的军师。”
“哦……对,你们相识,前些日子他还在御前帮你说话来着。”成祯帝看似不经意一句,又转头对着肖珏道:
“赵王上奏,说人是你启用的,然后带去了北境,因着无官无职,两府议后只给了银钱赏赐,赵王不忍他明珠暗投,恰逢谏院重设,这才向朕举荐了他。朕看他举手投足,不像是寒门子弟,朕记得他仿佛姓黎,是登州黎氏?安国侯府出来的?”
黎至清虽在相府住了一段时日,却对黎至清的身世知之甚少,他也曾派人查过黎至清的身世,知道他是登州出身,但查得的细节却甚少,如今乍一被问,语焉不详的话他不敢回,一时语塞。
北境之行,肖珏是穆谦心中唯一觉得有所亏欠的人,主帅之位、北境军功、乃至黎至清,本来都该是肖珏的,可形势赶不上变化。眼见肖珏被成祯帝问住,穆谦赶忙出言解围。
“是登州黎氏。不过与安国候一脉隔了几支,基本没受到家族荫蔽,算是寒门出身。”
寒门?这两年的寒门举子,着实差强人意。要么空有一身才学,举手投足畏畏缩缩,要么就是侥幸中举,眼高于顶不堪大用,似他这般含蓄内敛又行止清贵的,不多见了。既然不是家门养出来的,那就是师承了。成祯帝想到此处,微微蹙眉,不经意问道:
“可知他师从何人啊?”
穆谦与肖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个问题的抗拒。肖珏是当真不知,穆谦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便多言。
成祯帝转头瞧了肖珏一眼,肖珏马上拱手道:“属下马上去查。”
“那人外放时,也是去了登州。”成祯帝嘟囔了一句,然后自顾笑了笑,“罢了,瞧着他不过十五六岁,也不太可能,是朕想多了。”
穆谦再次与肖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明所以。
“说到安国侯府,肖家怎么想起来跟安国侯府结亲了?”成祯帝说着,又抬臂指了指不远处的肖瑜,“说起来,你大哥还不想成亲呢?你们家老三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肖相有中意的人家没?”
肖珏知道上位者随便一两句家常,背后可能意味深远,尤其是前两个问题,肖珏摸不准成祯帝的意思,不敢贸然答话,只斟酌道:
“家中亲事,皆由长辈做主,属下不敢置喙。小弟整日里不务正业,劳陛下垂询了。”
“你呀,别的都好,就是太规矩了。”成祯帝无奈地嗔了肖珏一句,又把目光投到黎至清身上,“瞧着那少年年纪尚轻,是不是也没成家?”
穆谦一听这话,心里一惊,今日怎么两句不离亲事?穆谦琢磨着宫里有两个妹妹到了适婚的年纪,怕成祯帝乱点鸳鸯谱,忙道:
“父皇,他有心上人了!”
“哦……这样啊,可惜了。”成祯帝也不甚在意,笑着笑了摇头,“幸亏有了心上人,要不然,京畿这些世家子弟就都要被比下去了。”
成祯帝此话一出,穆谦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配合着笑道:“可不是么,在北境时,边防军兄弟们都说他是北境的门面呢,这会子被带回京畿,兄弟们可是老大不乐意了。”
“这话倒也不虚,朕瞧着京畿世家公子里头,言谈见识也就肖瑜能与他分庭抗礼。”成祯帝琢磨了一下,又把目光远投,上下打量着黎至清,看似不经意地又问了一句,“前些日子谁跟朕提了一句,说他一直在你府上住着呢?”
穆谦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谏官与朝臣私相授受,其罪可大可小,穆谦琢磨着怎么才能把黎至清摘干净,思来想去,想起当初黎至清离开晋王府去肖相府前教他的那套说辞。
“这事儿说起来惭愧,年前儿臣跳墙伤了腿,那次好巧不巧砸到了正在城墙下歇脚的他,把人肋骨都砸折了,这才留他在王府将养。后来他跟着沉戟去了北境,儿臣才知道,他身子并没有大好,是以儿臣心中一直有愧。”穆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上皆是尴尬之色,继续道:
“京畿地皮贵,他一个穷书生,到了京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儿臣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再说了,要不是安阳非要把人讨去,儿臣的围棋早就学会了,现在有机会自然得把握住。”
成祯帝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渊源,本还想再追问几句,一听穆谦后话,立马联想到前两天听秦王讲得一个乐子,登时火气上来,反手一耳光就要往穆谦脸上扇,好歹顾念着肖珏和殿前司的侍卫们在,给穆谦留着脸面,抬了抬手又把胳膊放了回去,骂道:
“不务正业的混账东西,竟然惦记着从前那些龌龊事!”
成祯帝喜欢听京畿坊间乐事,秦王便投其所好,经常整理一些民间小小事讲与他听。本来不至于连京畿十八坊的事都拿出来说,但偏偏近来秦王翻出来一件旧事:一年前百鸢阁紫鸢姑娘设下围棋局、还吸引了三位皇室子弟去破局,破不了还惹得三人大打出手,闹了笑话。
秦王将这乐子讲了,成祯帝自然追问三位不自爱的皇室子弟身份,秦王就坡下驴,将穆谚、穆谦和穆诀三人卖了,卖完后还装模作样的求了几句情,无外乎从前的事都过去了,请陛下莫要生气,当心龙体云云。
如今穆诀已逝,穆谚已然离京,秦王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穆谦不傻,见成祯帝恼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被误会不务正业,好过营私结党强,更何况他早年本就是个纨绔子弟,这事也能说得过去。穆谦假模假样的跪下,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父皇恕罪,儿臣不敢了,黎先生这些日子一边教儿子下棋,一边也在劝着儿子莫要流连花街柳巷。”
“还算识大体。”成祯帝闻言,点了点头,“朕瞧着他也是个直言敢谏的,在你府上这些时日,倒没参你什么,看来你比之前长进了不少,起来吧。”
“谢父皇。”穆谦闻言,松了一口气,赶忙站起来。
“你晋王府家大业大,想来一处宅邸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你既伤了人,就赔人家一处宅邸吧。”成祯帝说罢,迈步向前走去。
穆谦在回京畿的路上,做了一路思想工作,才说动黎至清入住晋王府,回了京畿,又与肖珏斗智斗勇,还不惜闹到了喻氏面前,如今哪能这么痛快的让人搬出去,立马跟成祯帝打起太极来。
“父皇,儿臣哪有您说得这么有钱?再说了,晋王府有这么多空置的院子,放在那儿也是浪费,何必单独再置个住处。”
成祯帝驻足,回头瞪他一眼,斥道:“还敢哭穷,你从前逛窑子倒是有钱!穆谦,朕警告你,要是日后再敢去那种地方,朕打断你的腿!还有,将朝廷命官拘在府里,成何体统,还不快把人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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