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泉虽然被摘了爵,但到底是皇子身份,崔婉出门还是能乘驷车的。
这样子排场的车还没在庄王府大门前挺稳,就有门房迎了上来接待。
“敢问是哪位大人?”
车夫跳下来,把自己府上的信印递了出去。
门房拿在手里确认后,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赶紧和车夫一起肃清两旁。
过了一会儿,王府里快步跑出来几个婆子。她们训练有素,拉了一条红绸通到路口,跟着领头婢女一起取代了侯在马车旁边的门房。
“庄王府奴婢恭迎王妃,请王妃下车。”
偏着头坐在车内的崔婉晃了晃神,伸手抹去脸上的眼泪,紧握着季泉给她的两封信踩着脚塌下车。
她看着庄王府大门的匾额,通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王妃,请。”
打开折扇掩了半边脸,崔婉低下头,莲步轻移,跟着婆子从侧门进府。
她到花厅时,庄亲王已在堂上高坐。
崔婉并跪两膝给他行礼,“孙媳给叔公请安。”
“坐吧。”
庄亲王拿热腾腾的毛巾擦了擦脸,很是疲惫的样子。
这几日奉阳发生的事,足够让他心力交瘁。
崔婉入座后,端起了奴婢奉上来的茶,“多谢叔公赐茶。”
庄亲王看着她,良久过后叹了口气,“唉,你们家那事儿,我没办法。喝了这杯茶你就回去吧。”
崔婉手一抖,茶杯撞出一声轻吟。
庄亲王如今一想到老九府上,就很头疼。
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又问到:“你府上的王妃江氏,胎像可还稳当?”
“江氏很好,劳叔公挂念。”崔婉一想到季泉说派人给江蔓堕胎,脸上就忍不住一颤,声音都开始不稳,“叔公,孙媳刚从稽候所来……”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是先回去还是先来找庄亲王。可还没等她想清楚,随行的车夫却直接把马车拉来了庄亲王。
崔婉知道,这又是季泉的意思。
他说,来庄亲王府就能救自己和江蔓的命了。
她和江蔓现在很危险吗?
想也不想,崔婉往前一扑,将袖中的两封信拿了出来,“这是殿下叫孙媳交给叔公的,求叔公过目。”
如果会死的话,她绝对不要!
庄亲王目光一凝,示意旁边的老太监把书信呈上来。
庄亲王没那么多顾虑,拿到信后直接将其拆开。
入目的休书二字极为眨眼。
除此之外,第二封信里还有一封小笺。
笺上说明,季泉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不愿妻子陪自己受辱,所以心甘情愿休去两位王妃。还着重说明他自己下手给江氏堕胎的事。
“此事由泉一人承担,与他人无干。”
庄亲王看完后,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这季泉倒真是个狠角色,连自己的孩子都……
皇帝大概是铁了心要把他贬为庶民了,他若是把这两位妻子休除,以自身曾为皇族的自傲,定然也不会甘心去重娶平民贱女的。
他这是自己断了自己的根啊!
“唉。”庄亲王一声叹息,叹出多少无奈。
他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整天处理这种妻离子散的事?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庄亲王朝下方的崔婉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办这事儿。”
崔婉其中,垂头致谢,“多谢叔公。”
她如今家中有罪人,也不方便在别人府上多待。郑重其事地磕过头后,崔婉拜别庄亲王。
庄亲王在收拾季泉的信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好好的,为什么要休妻呢?
只是不愿累及妻儿,季家的种能有这么好心?
一定是有更严重的事!
突然想到了什么,庄亲王呼吸一顿,登时抬头大喊:“快,快去稽候所看看九皇子如何了!”
奉阳宫,从政殿中。
季婴抬着自己还未脱稚气的脸,一脸无惧地盯着季祎看。
他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了。
三禾给季祎上了茶后就束手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季祎这两日,心情很不好。
偏偏十五皇子季婴挑着这个时候回来了。
俯案批折的季祎伸手把阅了一半的绢书丢到一旁,骂了一句:“狗屁不通。”
三禾观察着他的脸色,立马拿了毛巾奉上。
季祎擦着手,斜眼睨着跪在下方的季婴,“不是在边关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sxynkj.ċöm
季婴一脸无畏:“孩儿当时上战场,进的就是二皇兄的军队。去年二皇兄回来,孩儿本来就是要跟着一起的。只是当时军中没有休整好……”
“行了。”季祎打断他的话,态度十分蛮横,“回来也回来了,话就少说两句。朕承了你的安,你回宫休息吧。没事儿少出来转悠。”
季婴被梗得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才一年而已,季祎对他的态度可以说天差地别。
和季盈不一样,季婴是被季祎看重过的。
如今变成这种态度……难道是找到了更好的?
季婴心里的那张脸,顿时扭曲了。
果然啊,不管是父亲还是师父,都是该死的东西。
季婴面上笑嘻嘻的,似乎不在意季祎的态度,继续问:“那孩儿可以去找兄弟们玩吗?”
“你一路风尘,就不累?”
“只要能在家里睡上一晚,什么疲累也会消散的。”
季祎可不会把季婴的话当真。
这小子的阴损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季祎如今没工夫搭理他,十分敷衍地挥了挥手,“行了,那你去好好休息吧。”壹趣妏敩
季婴笑了一声,俯身磕头:“儿臣告退。”
等他出了门,季祎前头问三禾:“十二今日如何?”
三禾上前一步答:“殿下一切皆好。刚刚信人来报,他已经服过药睡下了。”
季祎点头,说:“看着十五,别让他找出事来。”
这事不归三禾管,殿里当时就少了一个人。
季祎揉了揉肩头,在殿中走了两步,他心里的事还没想明白呢,外头就有个传话太监禀告道:“陛下,麒麟卫校尉罗郇环求见。”
季祎挥了挥手,“宣。”
罗郇进门后,就先扫了一眼四周。
三禾赶紧带着自己手下的人退出去。
如此后,罗郇才跪下道:“启禀陛下,九皇子季泉在稽候所中自裁了。”
季祎脸上的肌肉登时拧起,表情极为扭曲:“什么时候的事?”
罗郇听着这话里的语气,又把把头压低了几分:“就在半柱香前。”
季祎几个大步跨到御座前坐好,“他薨前见过谁?”
罗郇往前爬了爬,说道:“王妃翟氏。”
季祎眉头一皱,“她怎么进去的?”
罗郇如实道:“是五公主从中运作。”
季祎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罗郇又继续道:“在昨日,三皇子的谋士奉三皇子的令,去见过九皇子。”
季祎闭上了眼睛,“他跟老九说了什么?”
罗郇把记录的原话呈上。
季祎拿过一翻,太阳穴就气得鼓起来了。
老三的意思,是老九不能活,活着就是拖累他。
怎么他给你办事的时候你没嫌他拖累?
后来那谋士还道:若九皇子久离于人世,怕是五公主也讨不得好。
季泓程青季泉打小就是一窝人,如今一个人落难,另外两个谁又能置身事外?
季泓小儿这是真狠啊,知道季泉和程青互为软肋……
可至于急冲冲地让人去死吗?
都不是好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季祎气得胸口发疼,他憋着气,从怀里拿了颗药吃了。
一群蠢货!蠢货!
捂着嘴,季祎咳嗽了起来。
这期间,罗郇一直恭敬地跪在地上等候。
他听着季祎时缓时快的呼吸声,有些为这位主子担心。
“陛下……”
“没事。”季祎挥手,解下腰间的玉印递了出去,“过来,拿着这个。”
罗郇猫着腰,爬到季祎脚边。
代表着皇帝的玉印,自然得用最恭敬的态度去接。
季祎把玉印放到他的手上,沉默片刻后说:“把老九带回去吧。他府上的人,就按照规矩来办。”
罗郇磕头:“奴婢领命。”
他带着玉印从殿中出去的时候,身上血红的披风带起了一阵血腥味的风。
麒麟卫是皇帝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罗郇纠集了一小队人,跨着战马,直往九皇子府而去。
这时候,崔婉也才刚到而已。
她还没等车挺稳,就往江蔓的院子里冲去。
只是路上却来了个太监拦住了她:“王妃。”
崔婉抬开手往后一退,不让他碰自己,“大胆,你做什么?”
太监擦了擦脸上的汗,打着千讨饶,“娘娘恕罪。娘娘,奴婢是奉殿下之命,请您赶紧去收拾东西,好叫奴婢等送您离开。”
崔婉有些听不明白,“离开?去哪儿?”
小太监模棱两可的回答:“自然是去安全的地方。”
崔婉左右看了看,一股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离开可以,但是我要去见江王妃。”
小太监挡住她,“江王妃如今正虚弱着,她已经先被移到马车上了。娘娘您收拾好行李后,自然就会见到她。”
如今府中的奴婢到处跑来跑去,可乱中有序。
崔婉眼尖,还看到了几个虎威军。
那是季泉的手下。是季泉被夺爵后唯一拥有的势力。
连虎威军都来了……
崔婉心里的不安已经开始慢慢转变成害怕那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的恐惧。
她跟着太监回到自己院子里,手忙脚乱收拾了一些东西。出来时,因为身边人都在跑,所以她也忍不住跟着跑了两步。
到前院时,崔婉听到了一阵刀刃相击的声音。
领着她的小太监脸色顿时白了。
在他们顿在原地的时候,拐角处,罗郇提着刀过来了。
他脸上还有不知道是谁的血。
几乎是一眼,他就锁定了崔婉。
“可是王妃翟氏?”
小太监双腿都在发软,他回头,把崔婉一推,压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王妃,你快跑,杀人的来了。”
杀人的?
是谁的人?
崔婉看着罗郇,他走过来的样子直接同五年前抄崔府时的那伙人重合了。
今时不同往日,原来她竟然会死吗?
不,她不要死。得活着,无论如何都得活着!
崔婉抱紧怀里的棋谱,毫不犹豫的转身。
罗郇看着朝他扑过来的小太监,笑了笑。
“跑什么?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
江蔓卧在马车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她如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意识中,疼痛占了大半,以至于当她被人从马车里拉出去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了?
“王妃江氏?”
对,她是九皇妃江蔓,怎么了?
“九皇子季泉薨,作为王妃,您自当按照中宫法度予以陪葬,您可有异议?”
陪葬?
直到白绫挂到脖子上,江蔓都没反应过来,给皇子陪葬是按了中宫的哪条法度。
这条法度,从来不曾在明面上写过。
她浑身上下都没力气,等脖子被白绫勒住后,就觉得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你们别去找我基友啊。吓我一跳,而且好丢人,爆哭qqqqqqaqqqq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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