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泉正眼看着一座大厦将倾那正是他的三哥季泓用十来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势力。
若是倒了,就什么也没了。
季泉想伸手去扶,他尝试过很多办法,最后在季泓的暗示下他孤注一掷,可震荡太大,把他也牵扯了进去。
父皇天子震怒,让他跪完宗庙后,直接甩手削了他的爵位。
季泉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有这天。
他浑浑噩噩地归家,家中的谋士手里却传递过来季泓的手书。
说什么现在的情况都是他乱做主张得来的。
说什么寒门女子果然没用,就算结了姻亲也不过是伸手一推。
三哥啊,我们还没输,你又何必做败犬之状?
季泉平躺在床上,想起这些天的事,只想放声大喊。
偏偏这时候管家过来跟他说,江蔓怀孕了。
在十个月之后,他就能有自己的孩子。
季泉还未从这阵欢喜中出来,朝中就闹出来大事:
还未清醒的汝阳郡主付卿书旧部拼死上报:景亲王纵容妾室为祸乡里。
紧接着闹得奉阳人尽皆知的是景亲王世子在易泽的血案。
季泉当时就觉得外头的硝烟停不下来了。
果然,在第二天,他就收到三皇子令他上朝揭发二皇子这些年与景亲王往来之事。
有道是,时也,命也。
季泉压着心底里的事,好生陪两位妻子吃了顿早饭。
饭桌上,他一反常态,说起了很多话:
“咱们家太大了,当时要是没扩建就好了,咱们三个人清清静静的,日子也是照样过。”
“咱们家米粮还有吗?我记得,之前父皇曾赐下来一袋细米,若是好好保存,等孩子能吃米糊了,能把它磨碎了给孩子吃吗?”
“蔓娘,你既然怀孕了,要不要把府务交给别人?我去宫里找皇后娘娘,给你寻两个嬷嬷来好不好?”
“纯娘,你屋子里闷,有时候,还是多出来走走。一天到晚盯着棋盘,日子久了伤眼睛。”
江蔓和崔婉两人首先是听着,等到很久后也没见季泉停时,她们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季泉眨了眨眼,看到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的两位妻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太失常了。
“我……”
江蔓在他开口之前问出声:“你是不是要出门办一件很大的事?”www.sxynkj.ċöm
季泉沉默半天,只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点。
“我先出门了。”
他起身时,崔婉也站了起来。
她心里的不安,还胜过江蔓。
可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你记得早些回来。”
季泉微笑,却没回头。
他的身后已无路可走。
此经一去,不知如何,季泉只能向死去的母亲祈祷,希望她的亡灵能保护家中的妻儿。
不过一个时辰,九皇子季泉下狱的消息就从缉候所传了出来。
皇帝季祎的雷霆手段一块儿下来的,还有菜市口新掉的那几个头。
庄亲王在一干老亲王的注视下,提笔划入了景亲王季屿的名字。
奉阳天空上漂浮的乌云,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五公主程青是在季泉出事后,第一个赶到王府的。
她一来,就帮不好动气的江蔓和不善管家的崔婉镇压了府上的奴仆们。
“我和老九是至亲姐弟,他出事我不会不管,你们就别做多想,安心待在府中,等他平安回来。”
程青做起事来和她的性格一样雷厉风行,撂下这句话,再罚了几个不懂事的奴才,她马不停蹄地去了三皇子府。
程青只恨季泓能这般利用从小就跟着他的季泉。
他们可是打小就在一起的亲兄弟!
“只可惜信了你的鬼话!”
程青把季泓骂得狗血淋头,可她到底少了个心眼,季泓又工于心计,一下午的时间,程青就被他绕得把满腔仇恨转移到了二皇子季扉身上。
这几天,奉阳可热闹得很。
可就算外边烧破天,也烧不进奉阳宫。
问章宫中那个名叫阿庆的内侍一进内殿,就觉得浑身发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婧公主的仗刑还未好的缘故。
他缓缓靠近秋静淞的床榻,越走进越觉得浑身发冷。
“见鬼了?”
搓了搓寒毛直竖的胳膊,他探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秋静淞“昏迷”得正好后,就跪在脚塌上,把拿来的药断了出来。
“殿下,喝药了。”
他恭敬地喊了一声仪式,伸手就想托住秋静淞的脖颈。
本来该毫无意识的秋静淞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抓住阿庆伸过来的手,一双眼睛带着滔天怒火,吓得阿庆摔了药,瘫软在地。
“殿,殿下?”
楼上传来一声细微响动正是秋静淞安排在身边的暗卫们!前前后后下来五个人,看到秋静淞恢复意识后都是狂喜,“殿下,您终于醒了!”
秋静淞歪了歪头,她的头还是晕得厉害。
有一股怎么也散不去的雾死死地缠绕着她。
秋静淞觉得她不能再这样被人控制下去了。
她咬着牙,用自己的意志撑过这段惶惶。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把阿庆推到地上,低声开口就是一句咆哮:“把这个狗奴才给孤拖下去,乱棍打死!”
暗卫对秋静淞的命令只知道执行。
阿庆回头看着两个暗卫架在他肩上的手,当即赖在地上开口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秋静淞吸了口气,扶着床柩,声音都哑了,“给孤说清楚,谁给你的胆子,敢给孤下毒?”
阿庆摇着头,涕泗横流,“不是毒,这不是毒,只是让您昏睡的药。”
“让孤躺在床上如同死尸,不是毒是什么?”
某个暗卫终于忍不下去,咬牙切齿地说:“殿下,他是玉氏的人。”
阿庆见暗卫曝出他的身份,更加怕了,他哭嚎起来,“殿下,殿下明鉴,奴婢是玉氏旁支,是阁老让奴婢待在您身边的啊。”
玉珉,玉珉老贼!
秋静淞的指甲扣着木架,险些掐出了血,她扬起头,看着外头大声吼道:“程婧,你给我滚进来!”
程婧提着裙摆快步走在宫道上,一路过来,差点摔了五回。
她越靠近正殿,身体就抖得越加厉害。
在门口,她遇上了刚好出去的元福落。元福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为秋静淞能清醒而高兴。她看到程婧颤抖,还以为她是高兴所致,不计前嫌提点她来:“妹妹,殿下刚醒,精神还不是很好,你只让他见你一面,安心便罢。”
“你走开啊……”程婧拿掉她的手,梗着脖子进了内殿。
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程婧闻到这种味道,直接哭了出来。
“皇兄”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往床上扑。
可走进了她才看到,有个穿着虎威军官服的暗卫在给秋静淞包扎伤口。
她的手臂不知怎的,有一条好长好长的伤口。
秋静淞靠在床上,那个让她看不顺眼的翘威就躺在她的身边支撑着她。
秋静淞张着嘴,胸口以极快的速度起伏着。
她这幅模样,狼狈得像是脱了水的鱼。
秋静淞至今仍有那种不能呼吸的窒息感。
内殿所有的门窗大开,大风把她身上的被子都吹的起伏,可她仍旧觉得自己下一秒要晕过去。
她不知道怎么解毒,也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能过,她只希望自己别在晕过去。
方才,翘威一来她就抓住了他。
“记不记得,孤给你念过的盘龙赋?”
“奴婢记得。”
翘威躺在秋静淞身边,一是为了借给她力,二就是给她背林说写的那篇盘龙赋。
世有盘龙。
盘龙者,季氏长芳也!
秋静淞拿着匕首,又往自己手上划了一到。
“啊”她当时就疼得大喊。
程婧就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吓得跪在了地上。
她很难受,她看着秋静淞这个样子,是真正觉得心疼:“皇兄,皇兄,皇兄你怎么了?”
短短半刻钟,秋静淞的右臂上已经有了三条伤口。
离巧和展正心不在,暗卫不会阻止她,只会在她伤后给她一遍又一遍地包扎伤口。
“程婧,我好疼啊。”
秋静淞脸色发白,眼神迷离,如今的样子,活生生像个恶鬼。
程婧抱着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皇兄,皇兄你别这样,婧儿害怕,婧儿真的怕!”
阿季飘在床边,看着秋静淞也是心有余悸。
他与秋静淞有某种心灵感应,可如今他发现,他不管怎样去联系这种感应,秋静淞都不会给予他回应。
他当时就明白,秋静淞的本源意识其实还未曾真的清醒,她如今只是在靠着本能和往日的习惯清醒着。
就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阿季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会是这么可怕的事。
又或者,秋静淞的内心,就是这个样子?
阿季还在瞎想,程婧那边却已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不是故意看着你这样的,我就算想做什么,我也没有能力对不对?”
“你这样也不是我害的,你就算想算账,也不能找我啊。明明是外公,明明是外公你知道是他的对不对?他不知道跟什么人达成了合作,如今正把奉阳搅得天翻地覆呢。皇兄,你真的醒了你就明白了,现在连九哥都被父皇下狱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是三哥,然后是二哥,说不定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皇位了!”
程婧越说越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来的,季祎的脸色。
季祎看着摸着流着血的胳膊的秋静淞,心里一顿。
这个仿佛暴君般的眼神,真的很不错啊。
他路过不知何时小了音量,变得神神叨叨起来的程婧,独自走到床边坐下。
翘威和包扎伤口的暗卫都被他的随侍架了出去。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三人。
阿季看着季祎从怀里拿出来的宝珠,只觉得浑身炙热。
那个东西是什么?他居然第一次生出来了抢夺的手法。
季祎把发着光亮的宝珠放到了秋静淞的双眼前。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自问自答:“这是藏在玉玺里的宝珠,是我程家江山的象征,是由程家列祖列宗的功德汇集起来的。”
秋静淞抬头看了季祎一眼,眼神仍旧没有神采,只是双手却无意识地摁住了自己的伤口。
阿季听着秋静淞吃痛的吸气声,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危险。sxynkj.ċöm
他看到季祎把那颗宝珠放在了秋静淞的头上。
不知道是哪种力量,宝珠无须支撑,自己浮了起来。
季祎看着这一切,眼神变得柔和。
他不知在准备着什么,良久后才开口。
那是一个又一个让阿季惊愕不已的问题:
“列祖列宗在上。”
“求问此子,可有我季氏祖传疯病?”
“求问此子,若在兵强马壮的前提下,能否一扫六合?”
“求问此子,能否改变我季氏被豪族掣肘的乱象?”
“求问此子,可是暴君?可知仁善?”
“求问此子,可是那抱山登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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