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琢不由笑起来,“你这些天一直没有开口,甚至从骊山回来也没说,就是等着把城南的事情弄清楚了,再跟我提么?”
景延年脸上滑过一抹被看穿的窘迫,他清了清嗓子,“不用行动表明支持,如何能叫你放心?”
“就是说,即便我跟你回了将军府,日后我想做什么,你也不会干涉?”萧玉琢轻笑问道。
“我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绝不干涉。”景延年点头。
萧玉琢呵的笑了一声,“你能容忍的范围之内?这话弹性可是太大了!”
景延年微微皱眉,“总不能你回了将军府以后,还常常见外男,如此成何体统?”
萧玉琢还未争辩。
他又开口道:“且日后你就是母亲了,相夫教子,岂不是重中之重?”
萧玉琢翻了个白眼,“刚刚不知道是谁说,用行动支持我?”
景延年抿了抿嘴,“如此,每月可挑出两日,处理府外庶务,其余时间,不得私下见面,便是掌柜也不能随意进出将军府。”
萧玉琢抬眼看他,这大概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唔,这样……你可会反悔?”
“可立字为据。”景延年喜上眉梢。
“当初是我休了你,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你回将军府……”萧玉琢小声咕哝,“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我八抬大轿,亲自来接你。”景延年脱口而出。
萧玉琢猛然抬眼,“你说的?”
“是,决不食言。”景延年眼目温润,目光坚定认真。
萧玉琢记得,当初郡主出嫁之时,虽有十里红妆,风光盛大。
可新郎官景延年,竟然都没有亲自去接新娘,他是叫手下人去迎亲,而他不过是等在景府门口,将她娶进了门。
为此郡主可是没少闹腾。
王氏也没少因此嘲笑她。
景延年答应的这么爽快,大约多多少少也有愧疚的成分在。
算是补她一个完整的婚礼了。
“倒也不用太张扬,叫人吹吹打打的,你亲自来接我就成了,也好叫长安人知道,是你接了我回去,不是不明不白的就好。”萧玉琢微微红了脸。
景延年摇头,却固执的很,“已经委屈你一次,这次绝不再叫你受委屈。”
萧玉琢心头暖暖,总算是合拍一次了吧?
日后长相厮守,是不是就会越来越合拍了?
景延年当即把她当初留在将军府的嫁妆单子,又还给她,还添了不少东西在上头。
他去准备“迎娶”事宜。
萧玉琢则忙趁着如今还未回将军府的时候,把梁生和魏子武寻来,将景延年打听来的城南的事情告诉二人。
梁生带着誊抄来的设计图稿,去寻了王敬直。
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王敬直的,王敬直竟同意了,给工部的人做“枪手”。
梁生又把王敬直的设计图稿,偷偷的送给他在工部任职的旧识。
那旧识感激不尽,忙不迭的将王敬直的设计图送交了工部尚书。
尚书大人瞧那设计图,赞叹不已。
没过几日,就传来圣上首肯的消息。
工部尚书得了夸赞,对那交上设计稿的工部侍郎格外关照。
好处自然是少不了,还暗示他好好表现,日后有望高升。
那工部侍郎对梁生更是感激不尽。
梁生递上萧玉琢城南那一顷之地的设计稿时,简直没遇上什么障碍,甚至一点儿力气都没费,就给通过了。
原本嘛,圣上要建的芙蓉园就是王敬直设计的。
他在芙蓉园临近之处设计的草图,有了芙蓉园的参照,更是相得益彰,建筑风格,安排布局,和芙蓉园简直浑然一体。
没有不通过的道理。
梁生和魏子武办成了这事儿,喜不自胜,来到别院和萧玉琢一起庆祝。
“圣上建芙蓉园,并非为了玩乐,听闻工部的意思是,圣上重建芙蓉园,乃是对众开方的皇家园林。不论世家贵族巨贾富商,都可出资租用芙蓉园玩乐。每月逢五,芙蓉园都有游园会对百姓开方。届时,商户出资,便可入园设摊铺。”梁生解释道。
萧玉琢连连点头,“当初就听说,圣上要鼓励商贸。能拿下城南的地,真是明智之举。”
“恭喜娘子,贺喜娘子。”梁生和魏子武举杯,以茶代酒。
萧玉琢微微一笑,“日后更要多辛苦两位郎君了。”
待芙蓉园修好,又是长安城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皇家园林。
日后城南的热闹可想而知。
她在城南的一顷之地,那价钱比现在得翻上多少翻?
真真的寸土寸金呀!
想想就要笑醒了。
“日后我搬回将军府去住,与两位郎君见面就没有这么方便了,辛苦两位的地方也就更多了,两位多多担待。”萧玉琢举起茶碗说道。
梁生和魏子武闻言,微微一愣,“娘子要搬回将军府了?”
萧玉琢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是,孩子就快出生了呢。”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说道:“恭喜娘子。”
与别院里高兴欢快的气氛不同。
临着别院的院中,景夫人可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原本萧玉琢终于同意跟景延年和好,回到将军府去生下孩子,她也算了了心愿了。
她自己那时候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屈辱中长大。
便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儿媳,自己的孙子再经历这些。
就算景延年执意要风光再娶,她也二话没说的同意了,还亲自张罗着许多事。
偏偏景延年要再娶萧玉琢的消息传得快。
她这边刚挑好了几个好日子,准备叫儿子和儿媳自己商量,定下日子的时候。
不速之客便寻上了门。
“我听说,年儿要再娶萧玉琢过门了?”杨氏翘着腿,坐在别院旁边那院中,看着景夫人问道。
景夫人漠然点了点头,“是啊,两个孩子终于能和好了,我心里也高兴。”
“高兴什么呀?那萧玉琢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初她说休夫就休夫,既休了年儿,这辈子都别想再进我景家的门!”杨氏拍着桌案叫嚣道。
景夫人深深看了杨氏一眼,“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景家的骨肉。”
杨氏轻嗤一声,“哪个母鸡不会下蛋?长安城里的漂亮姑娘多得是?还怕我年儿娶不上媳妇不成?取了谁不能给你添孙子?何必稀罕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景夫人猛的拍了下桌案,“嫂嫂!”
杨氏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拍着心口道:“我不聋。”
“那是年儿的孩子,注意你的措辞!”景夫人脸色不悦。
杨氏呵呵一笑,“唉呀,你心疼孙子我知道,你想快点抱上孙子嘛,大不了叫她生下来,孩子还抱回将军府去?既是我景家的骨肉,怎能流落在外?只是这萧玉琢,却是不能要了!”
景夫人深吸一口气,平静心头窜上的火。
“你想啊,她在别院住了这么长时间,这心早就野了。年儿这再把她给接回去,她还能踏踏实实的跟年儿过日子么?”杨氏徐徐说道。
“她原本就不是那踏实过日子的人,如今……更不是了!”
“年儿被她蹬了,如今再巴巴的把她娶回去,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回去?那岂不是要把她供起来?”
“你瞧着吧,你儿子日后肯定要落成长安城的笑柄了!”
……
“你说够了没有?”景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忍不住打断杨氏。
“若年儿不是我乳养大的,我不是把他当自己亲儿子一样,这话我绝对不来说!”杨氏皱眉道,“如今我决不能由得你这糊涂娘亲,耽误他一辈子!”
景夫人被她气得脸色难看,却又不想和她泼妇骂街一般扯着嗓子叫骂。
“这是年儿自己的事情。”景夫人沉着脸说道。
杨氏呵的冷笑一声,“年儿自己的事情,那你是在干什么?年儿向来听你的话,你若不在背后撺掇,年儿会做这糊涂的决定?”
“说谁糊涂?”沉冷的声音,冷不丁的从门外响起。
杨氏立时坐正了身子,额上的汗刷的就冒了出来。
当初她那般丢脸的被人在景延年的书房里抓出来,扔上马车就送回了庄子里。
她再不敢出现在景延年的面前。
今日是打听了,景延年不在这院中,她才敢来,怎么又叫他碰上了?
景延年掀帘子进来。
杨氏干笑了两声,“年儿呀……你回来了?”
“母亲在吵什么?”景延年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景夫人身上。
景夫人轻咳一声,“没什么。”
杨氏皱眉,偷偷看了景延年一眼,垂着头道:“年儿当真要再娶那萧玉琢?”
景延年这才看向杨氏。
他沉冷的目光叫杨氏觉得好似有重重威压,压在头上,脖子都要压断了。
“是,舅母不同意?”
微凉的语调,叫杨氏一抖。
她壮胆道:“她那般扫你脸面,你……你怎能……”
她说话间抬眼。
在景延年沉冷的目光中,她终于哑口无言。
“听闻舅母的儿子,我那表弟,如今受人举荐,做了九品下的上关丞?”景延年忽而说道。
杨氏脸上立时溢出光彩,“是啊,虽说是个小官儿,比不得年儿你荣耀,可好歹我景家也是……”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僵住,目瞪口呆的看着景延年。
景延年笑的意味深长。
杨氏却浑身一愣,“你想干什么?你不帮他谋官职也就罢了!如今这官职可不是靠着你得来的!”
“那是靠谁呢?”景延年好奇问道。
“你,你不用管!”杨氏吓得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六公主还会再叫人找她。
她以为经过上次书房的那件事以后,六公主就恨透了她。
没曾想,六公主这次派人找她,非但没有要挟她,没有害她,反而直接兑现当初的承诺,给他儿子举荐了官位!
虽说这官衔在长安城小的不能再小,但好歹她们也算是从世代躬耕的农户,迈步成了有官身的人了呀!
“我不叫表弟为官,其实是为了舅母一家着想。”景延年缓缓说道,“官场之上,是非多,越是靠近圣上的人,荣辱就越是存于朝夕之间。”
杨氏扯了扯嘴角,“谢你好意,如今你表弟很好,不用你费心,你管好自己的事儿……”
“这话我也想告诉舅母。”景延年缓声说道。
杨氏一噎,“我是为了你的脸面着想。”
“舅母知道,表弟受举荐,谋了官职,虽然不是我办的,可若是想让他丢了官,可就简单多了。”景延年微微一笑。
杨氏蹭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你……年儿,我白乳养了你那么多年了!”
“我自问不曾亏待舅母一家。”景延年声音平缓。
“为了要再娶那萧氏女,你就要这般和你的亲舅母作对吗?”杨氏红着眼圈委屈道。
景延年蹙了蹙眉,“舅母为何这般生气?”
“还不是为了你的脸面,你是大将军呀,是你景家的门楣呀!”杨氏躲开他的目光。
“哦,”景延年笑了笑,“我还当是谁托付了舅母什么呢?”
杨氏慌忙摇头。
“既然不是,那表弟的官职定然也不是舅母答应了旁人什么才某来的,这小官,不做也罢,我明日就去告诉吏部……”
“你爱娶谁娶谁吧!”杨氏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你表弟好不容易才某个了官身,你可不能毁了他的前程。”
景延年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氏。
杨氏气呼呼的,可在他面前,她却不敢像在景夫人面前一般叫嚣乱跳。
见景延年心意已决,她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景延年可是比六公主看起来可怕多了。
杨氏离开,景夫人把那几个挑出来的好日子摆在景延年面前。
“你和玉玉挑个日子,赶紧的把她接回去,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景夫人一扫刚才的不愉快,脸面含笑道。
“还挑什么,最近的好日子是哪天?”景延年道。
景夫人垂头看了看,“四月初一,宜嫁娶。”
“就那日吧。”景延年凌厉的眉目都柔软起来。
“不用问问玉玉的意思?”景夫人笑道。
景延年轻咳,“她都答应了,这有什么好拖的?”
景夫人掩口轻笑。
竟将景延年的脸都给笑红了。
萧玉琢前几日让人在别院的墙上开了个门儿。
送走了梁生和魏子武,她便直接从小门,入了临院儿。
她并不知景延年此时也在院中,她拿着几个花样子,是来寻景夫人的。
景夫人绣活儿极好,她却不擅长这些。
时间紧张,嫁衣叫绣娘做了,盖头却只能贴身的人来绣。sxynkj.ċöm
她便是来请教景夫人,这盖头挑哪个花样子最是好看。
进得厅堂,便撞见了景延年。
萧玉琢微微一愣,扭头就走。
景延年疾步起身,追上她,“看见我,跑什么?”
“阿娘说了,大婚之前,不宜见面。”萧玉琢脸颊微红。
景延年垂眸,“孩子都快生了,怎的不宜见面?那都是老习俗,在这儿不适用。”
萧玉琢轻笑一声,“日子你定下了?”
“四月初一,是个好日子。”景延年扶她坐下。
景夫人笑嘻嘻看着他们,“你们坐着说话,我去挑几样丝线。”
“母亲别走,四月初一,只剩下半个月不到了,我这盖头还没绣呢,”萧玉琢忙道,“这几个花样子,母亲替我挑一个吧?”
梅香把她拿的几个花样子摆到景夫人面前小几上。
景夫人正笑嘻嘻的看着。
一屋子暖意融融,春光正好的味道。
却忽闻外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屋里的闲适安逸,一瞬间被冲散了些。
“将军,将军!”小厮气喘吁吁,“圣上传召!”
小厮声音很急。
屋里人微微一惊。
萧玉琢心头一跳,直觉不好。
她侧脸的看了眼景延年。
景延年起身,给她了个安抚的眼神,“我且进宫去看看。”
“会不会是……”萧玉琢皱眉,没往下说。
但意思很明显,会不会是圣上不想让景延年接她回去?
毕竟当初他跪在御书房外头求圣上收回成命的时候,圣上就没同意。
过了这么久,且圣上知道她已经怀了景延年的孩子,他们都料想圣上不会再干涉这事儿了。
“可能是朝廷中的事情。”景延年轻笑道。
萧玉琢点点头,看着景延年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口走去。
“如果有什么事……你记得叫人传个口信儿回来!”
景延年答应之后,这才离去。
萧玉琢格外安静的坐着。
这一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太过顺利。
城南的地皮也要开始建设。
德信柜坊年储户的数量越来越多。
五芳斋的生意蒸蒸日上,如今已经在长安城以外开设了分号。
分号掌柜都是梁生挑出来,人品德行都信得过的人。
没道理事事顺利的时候,唯有她和景延年要和好的这件事遭遇波折吧?
“别想太多,日子都定下来,你就安心等着年儿来接你回府吧!”景夫人笑着说道。
萧玉琢也回她一个微笑。
……
景延年很快的赶到宫中。
圣上正在书房里等着他。
除了几个贴身的内常侍以外,书房里没有其他人。
景延年不知圣上所为何事,躬身行礼。
圣上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面前御案之上。
御案上摆了一张大臣的奏谏陈词,说的便是景延年要风光再娶萧玉琢的事儿。
“爱卿要娶妻了?”圣上笑呵呵问道。
景延年微微颔首,“是,萧氏已怀有臣的骨肉,如何能叫他们母子流落在外?臣是要接她回府。”
“哦,原来如此。”圣上沉吟,“朕还记得,当初萧氏休夫的时候,将事情闹得很难看,大扫了爱卿的脸面,如今爱卿却要风光再娶,岂不是助长了萧氏的气焰?”
景延年心头有些不悦,每个人都跟他说脸面?他的脸面岂是这一点事就能辱没的?
“臣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景延年道。
圣上却缓缓摇头,“朕却不能容忍。”
景延年微微一愣,愕然抬头看着圣上。
圣上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御案之上。
那奏谏陈词,言辞激烈,批驳萧氏玉琢乃是个颇有野心的女人,不安于居室,偏偏重利。休了景延年以后,在长安城开食肆,开柜坊,甚至欲要在城南大展拳脚……
如今她所做这一切事事尽都顺利,为她带来无数财富以后,她的野心又不能满足了。
当初主动休夫,如今她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又要回到将军府去。
好借着景延年的手,达成她凭着自己不能完成的宏愿。
萧玉琢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心,要完成什么样的宏愿。
那陈词之上并没有写的很明白。
但是这份奏谏摆在了圣上面前,圣上却是想得很明白。
萧玉琢想要钱,她已经凭着钻营得到了。
她又想回到景延年身边,便是钱已经不能叫她的贪欲满足了。
那她想要的就只剩下权了。
“朕知道,萧氏跟先帝的关系很亲密,先帝一向疼爱她。”圣上冷着脸说道,“朕却不像先帝那般骄纵她,你这番娶她……”
圣上暗示景延年。
景延年微微皱眉,拱手道:“臣效忠追随圣上之时,已经娶了萧氏。”
“可那个时候,你并非自愿娶她,乃是先帝逼迫你。如今,爱卿似乎很迫不及待呀?”圣上笑道。
景延年不知圣上为何不喜欢萧玉琢,但这份不喜欢,圣上已经表达的很直白了。
若他还是当初那个只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没爹一样可以成为人上人,为了荣誉可以不惜牺牲一切的他,他一定会顺势表明自己愿意遵从圣上的安排。
可现在,他想到萧玉琢还在别院里等着他,等着他回去迎娶她。
他嗓子微微发紧,“回禀圣上,臣惦念与她夫妻一场,她有怀有臣的子嗣,是以过往都既往不咎,只盼日后能举案齐眉。”
圣上哼笑,御案上的陈词奏谏,让他的目光变得格外冷凉,“她当初休夫出门,就是不顾念你们的夫妻之情了。且景将军带兵踏平松竹馆,坊间流言果真就是空穴来风?”
景延年脊背一僵。
“萧氏当真没有去过松竹馆?当真不认识松竹馆的男娼?当真没有给景将军带过绿帽子?”圣上呵的笑了一声,“将军怎么就那般肯定她肚子里的,一定是你的种呢?”
“圣上!”景延年大喝一声。
他声如洪钟,在高阔的勤政殿里反复回荡。
圣上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发现自己的话确实说的有点儿过分了。
这话不是在当面,辱没景延年身为男人的尊严么?
“爱卿别往心里去,朕也就是那么一说。”圣上笑了笑。
景延年垂眸下去,但双拳已在身侧握紧。
“朕倒是有个好办法,”圣上笑着说道,“不如爱卿且等着萧氏将孩子生下来,滴血验亲,当真是爱卿的骨肉,那自是要抱回将军府养的,若是……呵呵。”
圣上话音落地,金殿之中良久一片肃静。
景延年身子绷得紧紧的。
殿中伺候的内常侍也屏气宁声,不敢有一丁点儿动作。
圣上又看了看那奏谏上的陈词,上头将萧玉琢回到景延年身边以后,会如何的吹枕边风,如何的将忠心耿耿的景延年,变成满足她私欲的利刃,分析的格外透彻。壹趣妏敩
透过这份陈词,圣上似乎已经看到了萧玉琢日后越发贪婪的嘴脸。
圣上皱眉,言明强调道:“长安城里世家贵女,甚至朕的公主,朕都可叫爱卿来挑。但萧氏玉琢,不行。”
圣上摇头,不行两个字说的格外果决。
景延年撩起衣摆,弯身跪地,“臣只愿复娶萧氏玉琢,绝不另娶他人。”
“你……”圣上怒拍御案,“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跟朕作对吗?”
如今还没有重新娶她过门呢,睿智冷情的景延年已经开始受萧玉琢摆布了,日后朝夕相处,那还得了?
“以往朕怎的未曾发现,她竟如此厉害?竟叫朕的爱卿昏聩至此?”圣上怒喝道。
景延年叩首,“以往她骄纵任性,如今已经改过自新了,求圣上给臣和萧氏一个破镜重圆的机会。”
“镜子破了,如何还能重圆?”圣上冷笑,“朕再问你一遍,大夏贵女千千万,爱卿可有心仪之人?”
这语气,咬牙切齿,仿佛他胆敢再提萧玉琢,圣上立时就要翻脸发怒。
景延年皱眉,沉默片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放肆!”圣上抓起御案上的镇纸,就要砸向景延年。
但想到景延年曾为救驾,身受重伤,且在他夺取皇位之中立下汗马功劳。
圣上咣当放下镇纸,“拖出去,叫他跪在殿外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来见朕!”
景延年被拖出了勤政殿,几个内常侍远远的看着他,叫他端端正正的跪在殿前的汉白玉地面上。
圣上坐在殿中,看着御案上的奏谏,眉头蹙的紧紧的。
……
萧玉琢在家中久等,却也不见景延年有消息送回。
她起身安慰了景夫人,让人备车去了萧家。
长公主见她大这肚子还乱跑,好一通数落。
“阿娘先别骂,烦请阿娘派人打听打听,圣上召修远入宫,究竟所谓何事?为何他去了这么久却没有消息送回?”
看着萧玉琢眼目之中不经意流露的焦急关切。
长公主叹息,不忍心再说教她。
派了人到宫中打听。
没出一个时辰,便带回消息来,“圣上让景将军跪在勤政殿外反省呢。”
“他犯了什么错?”长公主问道。
那带回消息的小厮偷偷看了萧玉琢一眼,垂下头来,不敢作声。
“快说呀!事到如今,还磨蹭什么?”长公主催促。
那小厮咳了一声,“圣上不许景将军复娶娘子……”
萧玉琢微微眯眼,脸色发白。
长公主一惊,连忙看她。
萧玉琢垂眸,轻声慢语道,“阿娘我没事,只是圣上为何不肯?”
“圣上说,萧家娘子骄横跋扈,配不上景将军……”小厮小声咕哝。
长公主心疼女儿,瞧见萧玉琢脸色极差,当即道:“我这就进宫跟圣上说理去!”
“阿娘别去!”萧玉琢喘口气,连忙拽住长公主,“阿娘,圣上是四舅舅,不是大舅舅……”
长公主皱眉看她,挥手叫随从下去。
“你们好不容易都看清楚彼此心意,好容易走到了今日……”长公主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小脸儿,已经不忍心抱怨她。
“是我当初任性,走到今日,也是我咎由自取,”萧玉琢眉心蹙紧,“既是我惹出来的祸,我自己去跟圣上赔罪。”
长公主连忙摇头,“你大着肚子,如何能进宫。你也说了,他是你四舅舅,他可……”
他可不会像先帝那般纵容她。
萧玉琢重重点头,“我知道,我是去赔罪的,不是去惹圣上生气的,只要圣上消了气,自然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长公主疼惜的看着萧玉琢。
“阿娘,我如今若不竭力挽回,日后定会后悔。”萧玉琢缓声说道,“只有做了我该做的,才会无愧于心,无愧于孩子。”
长公主劝不住她。
萧玉琢带着丫鬟,素衣散发,进宫请罪。
“圣上,萧氏求见。”内常侍在殿中禀道。
圣上抬头,“萧玉琢来了?她倒真敢来?”
“萧氏素衣散发,端端正正的跪着呢。”内常侍小声道。
圣上起身,来到窗边。
透过窗,恰能看到萧玉琢挺着个大肚子,跪在景延年身后几步之外。
景延年几番回头,满脸是汗,似乎想劝她回去,碍于是殿前,不能喧哗一直没有扬声开口。
“谁放她进来的?”圣上声音里透着不悦。
内常侍吓了一跳,“她是乘长公主车架,所以……”
“不论乘谁的车架,未曾检查就能放她进来吗?”圣上喝问。
内常侍不敢说话。
常伺候圣上身边,深谙圣心的梁恭礼上前道:“圣上若不想见她,奴才叫人哄她出去。”
圣上微微点头。
梁恭礼连忙退出殿外,指了几个小太监上前。
“萧氏如今已非郡主,圣上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快走快走!”小太监上前驱逐萧玉琢。
萧玉琢抬眼,看了看在前头跪的笔直的景延年。
景延年回头冲她连连摇头,还比口型道:“快回去!”
萧玉琢鼓足勇气,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放在脸侧冲金殿喊道:“圣上,萧氏知错了!萧氏当初任性妄为,如今已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一个女人,休什么夫?自然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求圣上给萧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圣上轻哼,“说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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