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阮秋色侧坐在床沿,双手还覆在卫珩手背上,便听见他冷冷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许是因为昏迷多日,卫珩的音色低哑沉郁,听来颇觉陌生。
阮秋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他果然……还是生自己的气了吗?这般冷冽迫人的模样,已经许久没在她面前展露过了。
正迟疑着,就见卫珩眸中的凉意更甚,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出去。”m.sxynkj.ċöm
阮秋色垂下头,下意识地松了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卫珩手腕翻转,又将她的手握了回来。
她诧异地望过去,才发现卫珩的视线越过了自己,投在了她身后——
是对着吴酩说的。
阮秋色赶紧捏了捏卫珩的手心,笑着打圆场:“王爷,这位是吴神医——傅宏大人的师弟,于心疾很有研究的。你昏迷了七八日,也是多亏他才……”
卫珩靠在床头,闭了闭眼:“时青。”
时青明白他的意思,立刻上前隔开了吴酩探究的目光,礼貌而又不容拒绝地请他出去。
按说神医到哪里都是被人千恩万谢,礼遇有加的,怕是极少像这样不留情面地被赶出门。可吴酩却也没恼,只在转身的一刻自上而下地乜了阮秋色一眼:“本是难得的机会,可惜了。”壹趣妏敩
他那一眼意味深长,看得阮秋色愣了愣。直到二人走了出去,房门一关,才蓦地回过神来。
什么可惜?是说她贸然唤醒卫珩,耽误了他治病的机会吗?
阮秋色立刻便想追出去问个清楚,于是对着卫珩急道:“王爷你好好休息,我也先——”
腕上忽地一紧。
卫珩扯住了她,猛地拽向了自己。他昏迷多日,原本没多大力气,可阮秋色冷不防他突然动作,不由得身子一歪,往他身上扑跌了过去。
“哎呀!”下巴重重地磕在卫珩胸膛上,阮秋色也顾不上痛,而是急着想撑起身子,去揉卫珩身上被她撞到的地方:“王爷你没事吧……”
大病初愈的人,怎么禁得住这样磕碰?
卫珩却只将她的脑袋按回了胸前,手臂也紧紧地环在她腰际。低沉的声线隔着胸腔微微地在阮秋色耳边震动:“别动。”
不同于方才凛然森冷的语气,而是轻缓,松弛,仿佛跋涉过千山万水,带着浓浓的倦意,听来却又觉得安定。
直到此刻,阮秋色才觉出些真实感。
卫珩真的醒过来了。
能用那双星辰般璨然的眸子瞧她,也能用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得很紧——紧到让她有些发痛。
“王爷……”
这些日子的恐惧不安仿佛轻烟一般消散开来,终在她眼底凝成了一层潮湿的水雾。
“哭什么。”卫珩用拇指抹掉了她眼角的水光,“本王不是醒了?”
阮秋色摇摇头,又往他怀里偎紧了些,半晌才答非所问道:“我还以为王爷会很生我的气,不会理我了。”
卫珩垂着眼睫看她,喉间含混地溢出一声:“嗯?”
“今日之事不怪吴神医,是我同意他用这个法子替王爷医治的。”阮秋色小声道,“他说心疾皆有源头,王爷的源头便在……贵妃自尽的那天夜里。所以他才要一一问清王爷不愿面对的那些记忆,并非是想刺探什么。”
卫珩并未接她话茬,只说了句:“他来得倒巧。”
几年都杳无音信的人,正在这关头出现,如何能不让人生疑。
“是很巧的。”阮秋色连忙解释道,“也是王爷吉人天相,刚巧吴神医前些天回师门拜望,看到了傅大人寄去的书信,才能这么快赶过来。”
她顿了顿,又神神秘秘地挤了挤眼睛:“而且他肯给王爷治病,可多亏了我。”
“哦?”卫珩挑眉看她。
阮秋色佯装得意,扬起下巴去看卫珩:“听说吴神医是我爹的故交呢。天底下首屈一指的神医巴巴地赶过来给你治病,可不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然而她毕竟不会作伪,不一会儿便在卫珩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老老实实地招认了:“好啦好啦,其实吴神医不买我的账。虽然我搬出了我爹的名头,可他对我还是凶巴巴的,我有点怕他呢。”
卫珩却没答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她的背,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掌冰凉,隔着两层夏衫也感受得分明。阮秋色忽地想起卫珩方才痛苦至极的模样,瞬间没了游说他去向吴酩道歉的心思,满心只剩下丝丝缕缕的涩意。
她安安静静地思量了片刻,忽然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腰带,又抓起卫珩的手腕,从自己上裳的下摆探了进去。
指尖传来温润滑腻的触感,卫珩瞬间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他眼神暗了暗:“你这是……”
阮秋色热乎乎的后背被他的手一冰,忍不住“嘶”了一声,又笑眯眯地仰头看他:“王爷,你摸摸看,我是不是很暖和?”
她眼睛闪亮亮的像只小狗,倒真是无关风月,天真无邪。
卫珩轻呼了口气,也勾起了嘴角。他手指微僵,小心克制地在阮秋色细腻柔韧的腰背抚了抚,轻叹了句:“瘦了。”
“那可不?”阮秋色作出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我一边忧心王爷的身体,一边还去宫里破了个大案,跟太后他们斗智斗勇的,当然清减了不少呀。”
卫珩看她眉飞色舞的,便眼含笑意地挑了挑眉:“怎么说?”
说起这件案子,阮秋色顿时来了精神。饶是被卫珩抱了个严实,也兴冲冲地边讲边用手在空中比划。
“事情要从王爷昏迷的第二日,宫里来人催促结案开始说起……”
从她入宫查案时的所见所闻,到发现兰芽偷偷进入兰芯的屋子寻找折扇,再由那扇子发现脚印的线索,最后联合皇帝设套引卓一川上钩,她这一讲少说也有半个时辰。
这几日的经历本就跌宕起伏,阮秋色又惯爱添油加醋,恨不能将故事所有边边角角都一股脑地塞给唯一的听众。
卫珩却没有半点不耐,还在她吹嘘自己是天生的断案奇才时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十分捧场。
阮秋色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臊眉耷眼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王爷这是什么反应?我在这边班门弄斧,你倒还架起秧子来起哄了。”
“起哄?本王明明很真诚。”卫珩笑睇她一眼,一本正经道,“若不是你这个绘画行家,谁能发现胶矾水留下的脚印?便是本王亲自去了现场,也未必能察觉。”
阮秋色很少得到他这般露骨的称赞,不由得小小地得意起来:“这么说,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嗯,”卫珩唇角微勾,轻轻地捏了捏她颊边的软肉,“不愧是本王的人。”
他话里带着几分暧昧,又颇有些以她为傲的宠溺,勾得阮秋色心里痒酥酥的,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她抿了抿唇,像只小猫似的钻进卫珩怀里,餍足地眯起了眼睛。
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都没睡过安稳觉,此刻实在安心惬意了些;又或许是被方才那一通手舞足蹈的讲述耗尽了精力,她才偎了一会儿,眼皮便有些发沉。
朦胧的睡意阵阵来袭,又听见卫珩问她:“卓一川可招认了他杀害素若的原因?”
“他说是情杀。”阮秋色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应道,“卓一川说他钟情于素若已有多年,却屡屡被她拒绝,所以由爱生恨,那日在御花园中便推素若入了水。后来王爷介入此案,他担心罪行暴露,所以杀害兰芯,伪造遗书,把兰芯之死伪饰成畏罪自尽的样子。”
卫珩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重复道:“情杀……”
“王爷不信么?”阮秋色迷迷糊糊道,“我也不大相信。素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他这所谓的‘钟情’也太没有来由了。何况他和太后——”
她话音戛然而止,是因为想起了那日卓一川在慈明宫落网,太后看她时阴毒的目光。那目光着实太冷厉了些,阮秋色不禁瑟缩了一记,含糊地咕哝道:“也不知道太后他们还谋划了什么……怪让人不安的……”
“别怕。”卫珩放轻了声音,“本王既然醒了,便是刀山火海,也给你挡着。”
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他垂眼看过去,阮秋色呼吸绵长,睡得一派安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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