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九岁以前,从没在哪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年。
这都是因为阮清池随性得过了头,有时候正在蜀地吃着晚饭,突然说起岭南荔枝的香甜来,再一掐算日子,即刻出发,刚好赶上荔枝的熟季,便会争分夺秒地打包行李,次日一早便带着她启程。
所谓的行李,也不过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和他走到哪带到哪的画箱而已。
她从小就是个很省事的小豆丁,长途跋涉不哭不闹,像是知道爹爹的不靠谱,连病也很少生。就这样被阮清池带着,几乎踏遍了本朝疆土,每到一处,长则三月,短则十几天,便会匆匆奔赴下一处所在。
通常是住客栈。只有遇上特别合心意的地方,阮清池才会赁下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和她安安定定地住些时日。
阮秋色没跟他说过,其实她更喜欢这样稳稳当当的生活,每日坐在书桌前,由阮清池指导着,安静地画上几张画,其余时间便出门去找附近的孩童肆意地疯玩。等到夜里,再由阮清池拍着睡着,就是最最舒坦美好的一天。
他们停留最长的一次是在朔州,西北边陲的小城,两人住了近一年。那里民风淳朴热情,她结交了不少玩伴,从他们那里收到了许多馈赠。有刚出窝不久的嫩黄色小鸡,有各式各样瓜果蔬菜的种子。八九岁的小人儿对新生命总是充满好奇,她种下了黄瓜豆角在院子里,便期待着收获果实的一天。
那时她才旁敲侧击地去问阮清池:“邻家大娘说,只有逃难的人,才天南海北地跑。爹是在躲什么人吗?”
阮清池没立刻回答,只是摸着她的头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便是真要躲什么人,找个偏僻的小地方隐姓埋名,也躲得过去。可爹要躲的人厉害得很,必须要不停地跑,才能把那人甩在后头。”
“我知道的……”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忧愁道,“爹要躲的是不是宫里的人?”
阮清池的惊讶无法掩饰,他睁大了眼睛看她:“怎么这么问?”
阮秋色闷闷道:“小虎借给我的话本里就是这么写的。宫里的娘娘生了女儿,悄悄拿男孩子换了。那小公主被宫里的侍卫救下,养在民间,还要四处躲着宫里的追杀。听起来跟咱们过的日子差不多,而且我也没有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阮清池不禁失笑,轻敲她额头一记,“你这小没良心的,还做起公主梦了?爹带着你是为了四处游历,何曾让你吃过颠沛流离的苦?哪里像是被人追杀的样子。”
“那爹要躲的是谁?除了宫里的人,哪有人那样厉害,咱们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小丫头捂着脑袋很是不服。
“倒也不是因为厉害。”阮清池低叹了一声。他看着懵懵懂懂的女儿,犹豫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的位置,“是因为那人在这儿。”
阮秋色眨巴眨巴眼睛,没懂。
“若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心闲下来,就会想起那人。所以爹带着你四处跑,眼里看的都是新鲜事物,多少能躲得一时半刻。”阮清池轻声说着,倒像是自言自语。
阮秋色皱着眉头看他面上怅然的神色,没再追问,也不知听懂了多少。从那一日起,阮清池也像是知晓了女儿渴盼安定的小心思,倒是再没提过远行的事。
那是平静而又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阮清池整日闲着,索性把所有的精神都用来教阮秋色画画。他知道阮秋色天赋惊人,却不知道小丫头对作画有这样坚定的心志。
她经常在书桌边一坐就是一天,教过的技法一两日便可习得熟练。她像是有使不尽的精力,整日缠着要学些新的东西,不出半年就将阮清池肚里的存货掏得干干净净。
孩子好学总是好事。阮清池原想慢慢地教她,眼下她进步飞速,他也是乐见其成。书画一道可学的东西无穷无尽,学完了作画,亦可练习书法,研究画史,还有制颜料,制笔……那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小人儿的成长亦是飞快。
但阮秋色有个毛病,作画时总是不够专心,每隔一时半刻便要抬起头来看看他。那时阮清池不知道,她是在观察他面上的神情,怕他的心闲下来,又露出那日那样的怅然之色。
有时她偷看着,正被阮清池抓包,目光一对上,她便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带着点顽皮淘气,似是拿定了他不忍心责怪。
就像此刻,阮秋色面前这幅画上一样。
这画上的桌椅书架,一应陈设,和他们在朔州居住的那间小院里别无二致。作画的笔法她亦是熟悉到了极点,一笔一划都被她千次万次地练习过。
那鹅黄柳绿的衫裙是阮清池头一次买给她的女装,原是八九岁女童的短打,落在这画上,却改作了十几岁少女喜穿的襦裙。
画上的豆蔻年华的少女是她,却又不尽然像她。阮清池失踪时她不过十来岁,还没长成这画上眉清目秀的少女情状。这画,应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想象画的。
他走的那天声音冷硬,连头都没有回,却又是用什么心情对着画纸,想象着女儿长大后的样子,一笔一划地细细描摹出来?m.sxynkj.ċömwww.sxynkj.ċöm
阮秋色不知道。她只是愣愣地站着,任由盈满眼眶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
这房间的主人,会是失踪近十年的……阮清池吗?
“谁?”
船屋另一头,那一展屏风之后,突然传来了一道人声。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阮秋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高高抛起,又无依无凭地落在了地上。那声音很年轻,低沉清朗,有些许熟悉,却一定不是阮清池。
她心里飞快地回忆着这熟悉感从何而来,突然像是抓到了零星的线头,牵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可能。她犹疑着问道:“你是……贺兰?”
那屏风后原本还有些衣料窸窣声,像是那人正在午睡,忽地被她惊扰,才穿衣准备出来。听到她这样一问,那人动作忽然一顿,片刻的静默后,他声音冷肃地开了口:“你是何人?”
熟悉的感觉骤然消失,阮秋色浑身一凛,不可控制地颤了一颤。
卫珩的声音曾经也是很冷的。但他的冷是因为对周遭的事物漠不关心,就像高山之上的霜雪,你不去触碰,便没什么危险。可这屏风后的人声音里的冷冽像是把尖锐的刀子,透着淡淡的杀意,迫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音色确实极像贺兰舒,但这样肃杀的口气,她从没在贺兰舒口中听到过。
“我……我是范昀公子带来……”阮秋色鼓起勇气开了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买东西”几个字咽了下去,“……带来喝茶的。”
阮秋色脑袋里正转着纷繁复杂的念头。船市的主人为什么会有阮清池的画?他也是朱门的人?可阮清池是秦先生他们那边的,与青州这边水火不容,又怎么会赠画给这人?而且还是她的画像?
就在这样一团糟乱里,她却还记得范昀说过,这船上不能提“买卖”。屏风后的人若真是船市之主,想必也是看重这个规矩的。
那人没立刻回答,阮秋色却觉得他审视的目光似乎能穿出屏风来,在她身上戳出个窟窿。
“那他就没告诉你,”那人声线沉沉,“二楼的房间不得擅入?”
“没、没有。他说我可以四处走走的……我、我也不知道这间屋子不能进……”
在那人凛冽压迫的气场下,阮秋色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透着凉意。她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又惦记着想问那幅画作的事,只好胆战心惊地接了他的话。
“这样啊……”那人沉吟道,“那让我想想。”
阮秋色颤颤巍巍道:“想、想什么?”
“想想怎么处置你。”那人平平静静道,“我做事很讲规矩。从前没人敢擅自闯入这房间,我也没来得及立下规矩。但有了你这个先例,今后我便要加一条了。”
“加一条什么?”阮秋色心头突地一跳。
“都说了在想。”那人一哂道,“‘擅入者死’什么的,听起来有些呆板无聊,你说呢?”
阮秋色什么话也不想说。但这位显然不是个善茬,她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我……我觉得既然是无心之失,应、应该罪不至死吧?”
“至于的。”那人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极为冷硬,“过失就是过失,哪分有心无心。你既然惹了我不高兴,非死不可。”
他轻轻巧巧地判了别人死罪,还饶有兴致地补上一句:“别急,我帮你想个有趣的死法。”
他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可阮秋色没来由地就是知道,他是认真的。而他口中那句“有趣”不管是指什么,阮秋色都确定自己不会觉得有趣。
“我、我是范昀公子带来的,”阮秋色结结巴巴地抗辩,“你不能杀我!”
那人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不急,先料理了你,再责罚他也不迟。”
他说罢,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不出片刻,便有两个与船上小厮打扮一般无二的男人进了房间,又关上了门。
“把她带去舱底。”那人声音里带了一丝玩味,“试试新药吧。”
那“药”字落入阮秋色耳中,让她眼睫一颤。方才她还不确定,然而一听这“药”字,她便明白这船市与朱门就是一家。他们做的不光是那药的生意,还有林林总总的见不得光的勾当。
那两人恭恭敬敬地朝着屏风躬身应下,便转过身来,一左一右地来擒她。
阮秋色脑子里飞快地计划着该如何逃脱。出门时卫珩说起过,派了两名暗卫护着她。可这一路上周转了几回,不知暗卫们有没有跟上。加上这画舫附近也藏不住人,他们势必离得不近,不知她出了这屋子,高声呼救的话,暗卫们能不能听得到。
实在不行,她觑着个机会跳下船去,看能不能泅水逃远一些。倘若暗卫们真在暗处观察,这么大的动静,总能发现的。
然而等那两人擒住了她的胳膊,阮秋色立刻便知道跳船是行不通的。他们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有着极为深厚的功夫,她断然挣脱不了。
那便只能尝试着呼救了。
阮秋色打定主意,被那两人擒着走出几步,却听到屏风后面传来那人的声音:“等等。”
他话音刚落,不知道扳动了什么机关,厅里中堂处的墙板“咔咔”地向左右两边滑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阶梯,直通向船底深处。
“从里面走吧。”那人淡淡道,“料理得干净些,别让人察觉。”
阮秋色心下大骇。她要是被这样带下舱底,只怕是无声无息地死了,外面的人也是一无所知的。
她被那两人押着走向黑暗的洞口,突然扭过头,疾声说出一句:“便是要杀我,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书房里的画像是哪里来的?”
知道了那人是朱门的人,她原本不想提那画,更怕被他看到她的脸。若他知道了她是阮清池的女儿,怕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然而眼下保命要紧,他若是看到她与画中人长得一模一样,多半是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
“这与你有关系吗?”那人语气疏淡。
“当然有关系!”阮秋色朗声道,“因为那画上的人就是——”
她正要说出那个“我”字,船屋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了。
阮秋色目瞪口呆地望着来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贺兰?!”她双手还被反剪在身后,怔怔地看着门口面带灼色的男人,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贺兰舒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沉着脸去拂那二人的手。那二人竟像是有些忌惮他,立刻便松了手,让他将阮秋色拎着护在了身后。
屏风后的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沉默了半晌才道:“稀客啊。贺兰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想向七爷讨个人情。”贺兰舒亦是冷声道,“这姑娘是我的人,我要把她带走。”
他这一声“七爷”,听得阮秋色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这屏风后面的人竟是贺七爷?朱门这一支的首领,未来的门主?
她这是一不小心,就闯进了朱门最核心的禁区?
贺兰舒又和朱门有什么关系?听他的口气,像是专程赶过来救她,可他又怎么知道她就在这艘船上?
这一日的经历着实跌宕起伏,阮秋色一脑门子问号,只觉得太阳穴都有些发胀。她突然无比想念起卫珩来,若他在这里,一定能分析得明明白白吧。
“我说过的,你叫我贺七便是。”屏风内的男人声音不似方才一般冷冽,只问了一句,“她若是你的人,为何会与范昀搅在一起?”
“她向来不安分。”贺兰舒淡淡一哂,“我带她去醉红楼里谈生意,遇到那范昀。许是看他皮相生得好,就同他勾搭上了罢。”
“哦?”贺七听他口气带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我还以为她是在你手下做事……她竟是你房里人?”
“让七爷见笑。”贺兰舒拱手道,“今日她冲撞了七爷,我代她向您赔罪。若七爷愿意谅解,我便带她离开了。”
“不急。”贺七沉吟片刻,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江阴一带近来连降暴雨,淹了我们仓库里不少原料……”
“七爷需要什么,只管列张单子,贺兰家一定照办。”贺兰舒想也没想地应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拉着阮秋色便走。
贺七竟也没拦,待他们出了门,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那两个手下淡声道:“拿下范昀,带过来见我。”
***
阮秋色被贺兰舒扯着一路走下了二层,这才发现这画舫正停在那小楼的后门,他们方才上船的地方。
直到出了那小楼,登上绘制着贺兰家徽标的平船,贺兰舒才放开她的手,长出了一口气。
“贺兰……”阮秋色看着他仍有些凝重的神色,犹犹豫豫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船上?”
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又不好直接问他,便从里面先挑了个不那么难于回答的。
贺兰舒没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阮秋色颈间的红痕上一扫而过,径自在船里陈设的桌前坐下了。
“我一直派人盯着你。”他不紧不慢地倒了两杯热茶,又递给阮秋色一杯,这才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来青州,也是为了你。”
阮秋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为了我?”
她怀疑过贺兰舒来此地的目的,却没想到他这样直白地承认,直白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叫为了我啊?”
“准确来说,”贺兰舒淡声道,“是为了方才那样的时刻,为了不让你见到那人。但我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贺七爷?”阮秋色懵懵懂懂地问。
贺兰舒点了点头。
“你知道朱门,也知道他是谁。宁王所查的案子,也与他的生意有关。但你们都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阮秋色摇头道:“我们知道的,他是……”
她话刚出口才意识到,贺兰舒与那贺七爷关系匪浅,还不知是敌是友。有关案子的事,自然是不能对他说的。
贺兰舒看出她脸上的犹豫,无所谓地笑笑:“我对宁王的案子不感兴趣。我来青州,只是想护你周全而已。”
阮秋色面上一红,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半晌才讷讷道:“你与那贺七爷,是什么关系啊?”
贺兰舒只是认真地看着她,温声问道:“你真想知道?”
阮秋色立刻点了点头。
“这是我贺兰家的秘密。在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一只手便能数的出来……”
他说话的语气神神秘秘,阮秋色听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喝了口茶水。
贺兰舒的眼里突然涌现出些笑意,话锋一转道:“既然是秘密,我自然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成了贺兰家的人。”
一口茶水呛进阮秋色的嗓子眼,她躬着身子,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别开这样的玩笑呀……”
贺兰舒对她的心思,阮秋色或多或少也体会了出来。她心里藏不住什么,索性把话同他说开。
“贺兰,多谢你今日救了我。你许了那贺七爷什么条件,我回去告诉宁王,让他补偿给你。”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按说该由我来还,但我恐怕是还不起的。左右我们快要成婚了,我想他不会怪我自作主张的。”
她自觉这几句话说得很有分寸,也不至于让两人尴尬,便观察着贺兰舒的脸色,等他的反应。
贺兰舒敛了面上的笑意,忽然正色道:“你不能回宁王身边去。”
阮秋色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我方才说过,贺七是个很可怕的对手。你已经在他那里露了脸,他一定会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若你回到宁王身边,岂不是引火烧了他的身?”贺兰舒道。
阮秋色弱弱地应道:“那、那我小心一些,不叫他察觉便是……”
贺兰舒摇了摇头:“青州城里到处都是他的人,便是我这条船上也定然有他的眼线。方才我在他面前说过,你是我的人。你只有跟着我,不叫他生疑,宁王在暗处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贺兰舒这几句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阮秋色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那……我总要写信同他说明原委,不然他肯定会很生气的。”
话虽如此,她心知肚明,卫珩无论如何都会很生气。
贺兰舒点头应道:“稍后我会派信得过的人去同他通传,你不需担心。”
阮秋色还是很担心。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妥当,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忐忐忑忑地点了点头。
***
贺兰家的船大而平稳,不多时就回到了青州城外的那个船坞。
贺兰舒先下了船,朝阮秋色伸出了手。阮秋色想了想,扶着他的胳膊上了岸。
码头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还有船工们聚在一旁聊天。阮秋色想起贺兰舒方才所言,只觉得到处都是贺七的眼线,一时间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不远处就停着贺兰家的马车。阮秋色跟着贺兰舒走过去,又同他确认:“贺兰,你记得要派人告诉王爷我同你回去的缘由,让他找个机会来见我……”
贺兰舒还没说什么,他们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站住。”
阮秋色浑身一颤,立刻顿住脚,回身望去——
不远处的柳树下面,站着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他头戴帷帽,遮住了脸上的神色,阮秋色却知道,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是极为难看的。
卫珩一步步地走向了她与贺兰舒。阮秋色心乱如麻,怕卫珩生气,更怕他被贺七的眼线盯上。
等他走到她面前,她赶紧在他开口前,慌慌忙忙地说了一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暗暗祈祷着卫珩能与她心有灵犀,配合着把这出戏演完。
卫珩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哥哥”,果然顿住了脚步。
阮秋色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对着他衣襟上的花纹,观察着他胸口的起伏。
不紧不慢,像是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她刚觉得松了口气,就听见卫珩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在别的男人面前,你再叫我一声‘哥哥’——”
他说得慢条斯理,阮秋色却听出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立刻就亲你。”卫珩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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